1大燕元德十二年六月一大片烏黑的浮云剛剛散去,一輪猩紅的血月就冒了出來,
皎潔的月光之下,莊嚴肅穆的未央宮中,
鎏金獸首銜環(huán)門上凝結(jié)的血珠順著古樸的浮雕紋路蜿蜒而行,在青磚之上匯成暗紅的溪流。
一刻鐘前,一場針鋒相對的殿中較量就已經(jīng)結(jié)束,
而作為勝利者的鳳清寧正站在那把金燦燦的龍椅旁,
一雙好看的鳳眼微瞇正冰冷的瞧著底下人收拾尸體的場景,
身上穿著的玄色女式勁裝也不知何時沾上了塵土,宮人們忙碌的聲音刺破夜色的死寂,
驚起檐角棲著的寒鴉,一群人抬著尸體在大殿里邊進進出出,滿地碎玉般的月光里,
遍地都是尸體。內(nèi)殿之中,
三皇子鳳從明的脖頸處插著淬毒的銀針——他不久前剛被皇帝立下的儲君,
此時衣著凌亂的躺在冰涼的大殿之中,自然是死不瞑目。而在此刻的鳳清寧心情卻十分復(fù)雜,
所有在過去的商議里有機會同她爭奪皇位的人都死了,
包括那些人那些個平日里喜歡趨炎附勢的大臣幕僚,可她卻并不開心。
她成功的替她的父皇母妃——那些被先帝害死的人——報了仇。
......2"為何回來的這么晚?"剛剛洗漱完畢,
命侍女退下后正打算上床歇息的江秋茗剛聽見有熟悉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轉(zhuǎn)頭就被一股愈發(fā)濃烈的香氣給包圍了。那是鳳清寧的信息素的味道。
江秋茗受到信息素的影響身子竟有些止不住的發(fā)軟,連同呼吸也變得比以往更加急促,
她猛地抬頭,只見鳳清寧斜倚在緊閉的窗邊上,廣袖垂落,
指尖還纏繞把玩著玉佩的淡綠色流蘇,全然不似平日里的溫婉。她果然沒有猜錯,
那日在青云山上,她不小心嗅到因而誘使她提前進入發(fā)熱期的信息素是屬于鳳清寧的,
而那日在京郊遇險,救了她的蒙面人也是她!她承認,她曾在某時某刻對對方動過心,
可這一切都不是眼前人今日能夠夜闖她閨房的理由。“陛下今夜為何到此?
”鳳清寧帶兵圍城并登基為帝的事情她也知道了,為父母報仇,她無話可說。
卻不想在這新舊更迭,萬事應(yīng)當小心的時候,對方竟有心情來她這里對她做這種事情。
“我想想姐姐了,不能來嗎?”瞧著來人那副無比驚慌的模樣,鳳清寧緩步向前,
愈發(fā)濃烈的清香猛烈地沖擊著江秋茗的意識,
惹得試圖保持頭腦清醒的人兒止不住地開始顫抖,細密的汗水開始從江秋茗的額間冒出。
“荒唐!你若是還認我是你江姐姐,便迅速離去!”眼見鳳清寧的指尖撫上她的臉頰,
平靜地語氣中似乎還帶著些許的癲狂,
卻又被一把拉進了對方懷里"江先生、江秋茗……"鳳清寧瞧著眼前人那副有些難耐的模樣,
忽然輕笑出聲,"我殺了那個試圖強娶你的人,你不應(yīng)該感謝我嗎?
還是說你對他有好感?"鳳清寧在江秋茗頸邊細細的嗅著,
不顧對方的掙扎汲取著她過去一直渴望的安穩(wěn)。江秋茗的語氣顯得有些著急,
“胡說!英王殿下身為乾元,夜里擅闖坤澤的閨房,成何體統(tǒng)?!”她怎么也想不到,
十年前那個在秋獵帳篷里抱著她哭得渾身發(fā)抖說最怕打雷的小屁孩,
過去太學里總是纏著她問問題的好學生如今竟敢用信息素壓她!昨夜江秋茗收到密信,
說鳳清寧被帶兵入宮,鳳從明生死未卜。
江秋茗知道在兩年前同她一起無意間查清了當年先王之死的真相以后,鳳清寧一定會反,
可卻沒想到僅僅才過了兩年,一轉(zhuǎn)眼間,
她就從被迫屈居人下的先皇遺孤變成唯一一個有能力登上高位的人。
而那些有能力同她競爭的人,也都在幾日前死在了她的劍下。風從殿外吹來,
掀起鳳清寧的衣袖,露出腕間的紅繩——那是她們幾年前在月老廟許下誓言時系的同心結(jié)。
原是她哄孩子戴在鳳清寧腕上的東西,卻不想如今她仍然帶在身上。
"從鳳從明強求與你定下婚期的那天起,我就知道,唯有成為那萬人之上的人,
你才會真正屬于我。"鳳清寧的逼近將江秋茗困在了自己懷中,
明明是一直以來最想做的事情,可卻讓她不自覺地紅了眼眶。
不知為何眼前這人就是對她有著莫名的吸引力,
被無限放大的私心讓她只想著把眼前人拆吃入腹,以緩解這些年來的相思入骨。
江秋茗別過臉去,盡量不去嗅那從對方頸脖處傳來的氣味,
可是整個人卻在慢慢地癱軟在對方懷中。她瞇眼看見鳳清寧的長發(fā)有些凌亂,
那張熟悉的臉上卻帶著她從未見過的偏執(zhí)瘋狂。暮色將窗欞浸染成琥珀色時,
江秋茗的后頸突然泛起細密的戰(zhàn)栗。鳳清寧垂眸的陰影籠罩下來,
溫熱的呼吸拂過她因緊張而繃直的脖頸,就在江秋茗恍惚聽見自己劇烈心跳聲的剎那,
柔軟的唇瓣毫無預(yù)兆地覆了上來。信息素如同深海漩渦般翻涌而出,
帶著帶著熱意的清香瞬間將她吞沒。江秋茗的指尖剛觸到對方的肩膀,
四肢便如被抽去筋骨般綿軟無力,酸澀的脫力感從骨髓深處蔓延,連睫毛都在不受控地輕顫。
她想要后退,卻被鳳清寧用手臂環(huán)住后腰,滾燙的掌心透過單薄的衣料烙在皮膚上,
另一只手則扣住她的后腦,將所有閃躲的企圖扼殺在溫柔的禁錮中。
江秋茗嘗到鳳清寧唇間殘留的茶香,混著令人眩暈的信息素在舌尖暈染開來。
她徒勞地掙扎著,發(fā)梢被帶起的氣流拂過鳳清寧的耳畔,換來更緊的擁抱。暮色里,
兩個糾纏的身影在光影交錯間融成模糊的輪廓。想當初,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她將來會分化成一個乾元,卻不想事與愿違,
盡管她在其他事情上可以艷壓群芳,可在這方面卻仍是無力反抗。她還是難免感性,
眼角處溢出一滴熱淚,在昏暗的房間里連連喘息,意識不知從何時起,早已模糊。3次日,
皇宮內(nèi)部的某處偏殿里,燭淚凝結(jié)成灰白的冰棱垂在銅燭臺上,
最后一點火星在風過窗欞時驟然熄滅。江秋茗的意識從混沌深淵浮起時,
后頸殘留的酥麻與四肢的鈍痛如潮水般涌來,喉間干涸得像是吞進了整座沙漠。
她下意識去觸碰昨夜被標記的腺體,
指尖卻在觸及繃帶時猛地縮回——記憶如破碎的鏡面突然拼湊完整,
鳳清寧將信息素注入她體內(nèi)的灼熱觸感,還有那令人窒息的吻,在黑暗中變得愈發(fā)清晰。
雕花床幔被她扯落半邊,鎏金紋案的榻角還沾著幾縷散落的發(fā)絲。江秋茗掙扎著撐起上身,
綢緞被褥滑落時,她看見自己腕間蜿蜒的紅痕,像是被誰的指節(jié)用力攥出的印記。
陰翳的殿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藥香,檀木屏風后隱約傳來水流聲,青灰色的月光透過雕花窗欞,
在青磚地面投下蛛網(wǎng)般的裂痕。裹在身上的毛毯似乎仍帶著某個人的熟悉的氣息,
讓江秋茗突然間打了個寒顫。她扶著雕花床柱勉強起身,環(huán)視四周,
褪色的宮燈垂著半舊的流蘇,墻角堆著積灰的木箱,這顯然是許久無人踏足的偏殿。
昨夜臉紅心跳的記憶混著自己那的劇烈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撞在空蕩蕩的胸腔里。"姑娘,
你醒了?"一道陰冷的女聲從身旁傳來。江秋茗抬頭,
看見鐵鳳清寧的貼身侍女素問此刻卻穿著內(nèi)廷侍衛(wèi)的裝束,手里端著食盤,安靜地候在身旁。
"鳳清寧呢?"江秋茗沙啞著嗓子問。素問將食盤放在不遠處的桌上,
瓷碗的底部與桌面相撞發(fā)出脆響:"陛下上朝,命我在此守候姑娘醒來。
"她垂眸掩去眼底復(fù)雜神色,"江姑娘,陛下說,若是你要去學院教書,并不攔你,
不過希望您能乘坐馬車前往。"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江秋茗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昨夜鳳清寧將她迷暈后,竟然私自將她帶到了這里。"我要見她。"說這話時,
江秋茗能夠明顯的感受到身上的某種難言的勞累之感。素問點了點頭,“江姑娘請稍等,
距離陛下下朝還有一段時間?!苯镘勓試@了口氣無力地望著不遠處的門口,
恍惚又看見鳳清寧小時候倚在她身旁的模樣。曾經(jīng)那個說要護她周全的人,
如今卻自私地將她困在了偏殿之中。她摸出藏在衣襟里的半截紅繩,
那是昨夜意亂情迷時鳳清寧昨夜強行系在她腕間的。見此情形,
一瞬間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4今天下朝以后,鳳清寧火急火燎地趕到了偏殿。
偏殿桌邊的江秋茗,聽著外邊的動靜,抬眼的一瞬間與剛進門的鳳清寧四目相對。
對方眉眼如畫,唇角卻噙著疏離的笑意,哪里還有半分當年冷宮少女的模樣。
她突然想起那年上元節(jié),鳳清寧踮著腳為她買糖畫,沾了一手糖霜還笑得燦爛。
鳳清寧抬手示意眾人退下,待殿內(nèi)只剩她們二人,她的廣袖掃過江秋茗的臉頰:"茗兒,
只要你說一句愿伴我左右,我們過些時日便成親,好不好?"江秋茗偏頭避開她的觸碰,
想到昨夜的場景,一時間臉紅起來,"你處心積慮,就為了今天?"鳳清寧突然笑了,
心情似乎很不錯,"我以為你早該知道了的......江姐姐,不——茗兒,
你可真招人喜歡啊......"她隨后動作輕柔地攥住江秋茗的下巴,"你是我的,
從我們在冷宮相遇那天起,就只能是我的!"江秋茗掙扎著咬向那只手,鳳清寧卻不躲不閃,
她俯身貼近江秋茗耳畔,"比起手上的疼痛,我心中的疼痛更甚。茗兒,你為什么就不明白,
只有我站在這最高處,才能護你一世周全?"殿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
江秋茗望著鳳清寧泛紅的眼角,突然想起她們年少時躲雨的破廟。
那時鳳清寧也是這樣倔強地說:"姐姐,等我長大了,一定護你周全。
"5江秋茗第一次見到幼年的鳳清寧時,那年她十六歲,鳳清寧七歲。
位于皇宮角落處的咸安宮偏僻寂靜,就連青苔總比別處厚三分,
而七歲的鳳清寧縮在朱漆剝落的門框后,
記憶中宮女嬤嬤的罵聲像針尖般扎進耳膜:"罪妃之女也配用羊脂玉盞?
"受人欺辱的少女早早的就明白了趨炎附勢和欺軟怕硬這兩個成語的意思,
于是攥緊袖口處已經(jīng)磨出了毛邊的襦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生母“畏罪自縊”前塞給她的玉佩還藏在貼身肚兜里,
冰涼的觸感總讓她想起昨夜夢見的父親——他抱著她在御花園騎馬,
說小寧是全天下最乖的囡囡。他們說,是母妃殺了父皇,
她因為父皇最近寵愛新的美人冷落了她懷恨在心,
想殺掉美人的同時卻不想機緣巧合之下害死了先帝??渗P清寧卻非常懷疑這個說法,
因為她記憶中的母妃絕不是這樣的人,她端莊典雅,明艷大方,
倒是那個所謂的王美人每日都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惹人不快。而且,
她的母妃很愛她的父皇,她們在民間相識,江湖相愛,盡管大臣們并不贊成皇帝立她為皇后,
可仍舊相愛的像是普通的民間夫妻。而她的父皇雖然也寵幸王美人,卻不是專寵,
她的母妃又何至于要殺她?宮中上下一定有人知道這件事情,
可是真相是什么如今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新帝登基,屢屢想要斬草除根,
卻也都被母妃當初的幾個貼身宮人在暗地里阻止了。活下去,即便是茍延殘喘,
也好過命喪黃泉。那是母妃在臨終前對她的囑托。"你在這兒做什么?"空蕩蕩的御花園里,
清冽的女聲突然刺破死寂,也擊碎了她眼前的陰影。鳳清寧渾身一顫,
抬頭看見穿月白襦裙的少女正蹲在面前,發(fā)間一支木簪別著半朵沾露的茉莉,
裙擺上還沾著墻角蹭來的青苔。那是江秋茗,江太傅的獨女,明眸皓齒,卓爾不凡,
三天前被宣入宮中伴讀。當初,
幾乎所有人都想當然的認為這樣一個聰明伶俐的人物會分化成一個乾元,
然后成為一代天驕建功立業(yè)。卻不想一朝分化,
原本眾人眼里的天之嬌女一夜之間就跌落了神壇。
盡管后來她憑借個人實力同其他先生在太學之中平起平坐,還隱隱壓過那群乾元一頭,
但這樣一個時代,追求平等注定不會是一份簡單的事業(yè)??渗P清寧并不在乎這些,
她早就想過了,無論將來江秋茗分化成乾元還是坤澤,她都要把那人牢牢的綁在自己身邊。
而那時的江秋茗還是一個善良聰慧的小姑娘,她正將一塊桂花糖遞過來,遞到鳳清寧面前,
糖紙在風里發(fā)出沙沙輕響,一瞬間竟讓鳳清寧產(chǎn)生了一絲錯覺,
仿佛自己的心臟也被那人攥在手里。"嬤嬤們說咸安宮鬧鬼,原來住的是這么可愛的小囡囡。
請原諒臣女的失禮,寧王殿下。"眼前的少女微笑著,聲音如銀鈴響起般清脆動聽。寧王,
是鳳清寧的封號。她的指尖不自覺地就開始發(fā)顫,
直到糖塊的甜香漫進鼻尖才驚覺自己在發(fā)抖。她見過太多人對她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