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尾巴裹挾著漸濃的桂花香，將校園浸染在一片馥郁之中。
接連幾日的月考如同細(xì)密的雨，淅淅瀝瀝地落下，不知不覺間，開學(xué)竟已過去整整一個月。
月考最后一門考試的鈴聲驟然響起，舒然盯著作文題上躍動的文字，眼神卻早已渙散。
筆尖無意識地在草稿紙上反復(fù)戳動，不一會兒便留下密密麻麻的小洞，宛如他此刻凌亂的思緒。
直到監(jiān)考老師將收卷的手伸到面前，他才如夢初醒，慌忙在答題卡上潦草地填完幾個句子，字跡歪歪扭扭，透著敷衍的意味。
走廊瞬間被沸騰的聲浪淹沒。此起彼伏的討論聲如同潮水般涌來，同學(xué)們?nèi)齼蓛傻鼐墼谝黄?，或興奮地核對答案，或懊惱地拍打著腦袋。
窗外的桂花仿佛也受到了感染，香氣愈發(fā)濃烈，混著少年們青春洋溢的聲音，在空氣中肆意流淌。
“怎么樣啊，然哥，有沒有信心？”
蘇景泰湊到舒然身邊，臉上帶著期待的笑，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分享彼此的考試心得。
“我數(shù)學(xué)跟物理后面大題好幾道沒寫，我估計我這次完蛋了。”李陽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沮喪，耷拉著腦袋，活像一只泄了氣的皮球。
舒然不耐煩地皺起眉頭，朝他們比了個中指：“你們不要在我面前討論行嗎，我聽不懂謝謝你們?！?/p>
他實在不想加入這場“慘烈”的答案對質(zhì)，只想趕緊逃離這喧鬧的氛圍。
這時，黃嘉莉與周燕燕并肩走來。黃嘉莉歪著頭，好奇地問道：“然哥，你不會一個沒寫吧？”周燕燕也投來詢問的目光。
“怎么會，我可是寫滿了呢?！?/p>
“這么勉強?！?/p>
蕭琛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目光專注地看著他，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舒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別開了頭，卻感覺耳尖微微發(fā)燙。
“都給我回座位去，考完就可以到處竄啦？還沒下課呢?！睏钅┭┑穆曇敉蝗豁懫稹?/p>
“老楊，剛考完不讓我們活動活動??？”李陽不死心地喊了一句，臉上寫滿了委屈。
楊末雪雙手抱胸，眼神犀利，“都給我回座位，你們要是不想放假，我們也可以一直這么耗著，反正我不著急。”
一聽到“假期”二字，舒然瞬間來了精神。
“別啊老楊，快說中秋國慶放幾天？”
楊末雪瞥了他一眼，語氣帶著幾分調(diào)侃：“放假最積極了是不舒然？哼?！?/p>
隨后，她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靜：“都安靜，我們中秋國慶假期一起總共放十天。假期這么長，你們也別耽誤學(xué)習(xí)，國慶收假回來天氣會轉(zhuǎn)………”
楊末雪的叮囑聲像老舊的留聲機般不斷循環(huán)，“出門注意安全”“記得完成假期作業(yè)”的話語此起彼伏。
舒然癱坐在椅子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目光越過前排黃嘉莉攢動的腦袋，投向窗外那棵枝繁葉茂的桂花樹。
細(xì)碎的金黃花瓣在風(fēng)中輕輕搖曳，送來陣陣清甜，他卻無心欣賞，滿腦子都在盤算著即將到來的長假，是泡在電玩城把沒通關(guān)的游戲打個痛快，還是約上方獅他們?nèi)ゾW(wǎng)吧通宵開黑，又或者跟著方獅去江邊釣魚，享受悠閑時光。
正想得入神，肩膀突然被輕輕碰了一下，驚得他差點跳起來。
轉(zhuǎn)頭一看，不知何時蕭琛已經(jīng)坐到了旁邊，陽光斜斜地灑在少年身上，給他的輪廓貼上一層柔和。
蕭琛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卻又暗藏期待。
“假期有安排？”
舒然聳聳肩，故作隨意地說：“能有什么安排，睡覺打游戲唄?！?/p>
他別過臉，余光卻瞥見蕭琛從課桌里抽出一張傳單。
那是張市中心新開科技館的宣傳單，上面的圖案色彩鮮艷，最顯眼的是用紅筆重重圈著的“國慶特別展”字樣。
蕭琛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傳單邊緣，語氣平淡卻難掩期待。
“這個展覽有古生物化石，還有VR體驗。比你打游戲有意思多了?！?/p>
他將傳單推過來時，停頓了一下，補充道，“要是無聊可以去看看?！?/p>
舒然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傳單上，心里卻在想著怎么調(diào)侃蕭琛這學(xué)神的假期計劃實在無趣。
忽然他想起什么，開口問道：“你不去那個燒烤店兼職了？”
蕭琛搖搖頭，眼神清澈：“國慶老板娘休假了?！?/p>
還沒等舒然開口，前排的黃嘉莉突然興奮地轉(zhuǎn)身，眼睛亮晶晶的。
“然哥！我們打算假期去海洋館，你要不要一起？”
“好?。 笔嫒粠缀跏敲摽诙?，可話音剛落，他轉(zhuǎn)頭便撞上蕭琛驟然冷下來的眼神。
那眼神像是突然被冰霜覆蓋，冷冽又疏離。
蕭琛很快別開臉，動作比平時生硬許多，開始收拾桌上的書本，書本碰撞的聲音清脆又急促。
放學(xué)鈴聲終于響起，教室里瞬間沸騰起來，同學(xué)們歡呼著收拾書包，討論著假期計劃。
舒然慢吞吞地將東西塞進(jìn)書包，目光卻時不時飄向蕭琛。
只見蕭琛利落地將課本塞進(jìn)背包，全程一次也沒回頭。
看著那道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門口，舒然鬼使神差地抓起那張科技館傳單，反復(fù)折疊，最后折成小小的方塊，塞進(jìn)了褲兜。
走出教學(xué)樓，夕陽的余暉溫柔地灑在校園里，將一切都染成暖金色。
樹葉在微風(fēng)中沙沙作響，影子在地面上搖曳生姿。
舒然站在原地，望著蕭琛離去的方向，心里猶豫著要不要追上去。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方獅發(fā)來的消息：“然哥！晚上去網(wǎng)吧？”
手指懸在屏幕上許久，舒然最終回復(fù)了個“明天吧，今晚沒空”。
很快，方獅又發(fā)來消息：“你干嘛沒空，你別一個人到處跑，林野那家伙，你小心點。”
“我知道?！?/p>
收起手機，他望著天邊被晚霞染紅的云朵，像是被潑灑的油畫顏料，絢麗又夢幻。
突然，他想起蕭琛今晚肯定在燒烤店兼職。
沒再多想，他朝著校門口的方向走去，腳步比平時快了許多，心跳也不自覺地加快。
遠(yuǎn)遠(yuǎn)地，燒烤店飄來的香氣便鉆入鼻腔，孜然混著炭火的味道濃郁誘人，引得路人紛紛側(cè)目。
舒然站在店門口，透過玻璃窗，看見蕭琛正忙碌地穿梭在桌椅間。
黑色圍裙裹著他修長的身形，動作利落又嫻熟，偶爾停下來為客人點菜、上菜，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
像是心有靈犀一般，蕭琛突然抬頭，與門口的舒然目光相撞。
那一瞬間，他端著的盤子微微一顫，醬汁差點灑出來。
很快，蕭琛快步走到門口，語氣冷淡：“來吃夜宵？”
他頓了頓，接著說，“坐哪都行，我去拿菜單?！?/p>
舒然望著蕭琛泛紅的耳尖，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燒烤店內(nèi)暖黃的燈光映在少年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與自己的影子在地面上微微重疊。
店內(nèi)此起彼伏的吆喝聲、烤串在炭火上發(fā)出的滋滋聲，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那個……”
舒然別開臉，手指無意識地?fù)钢澏道锏目萍拣^傳單。
“你不跟我們一起去海洋館嗎？”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心里暗自唾棄自己怎么突然變得這么不自在。
蕭琛明顯愣了一下，手中的菜單差點滑落。
他抬眼看向舒然，眼神中滿是驚訝與驚喜，像是沒想到對方會發(fā)出邀請。
“一起？”
“怎么了，你不想去？”舒然見他這副模樣，莫名有些慌亂，語氣里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急切。
“不是?！?/p>
舒然松了一口氣，故作輕松地聳聳肩，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經(jīng)心的笑：“那一起去唄，人多熱鬧，到時候叫上方獅他們一起，肯定好玩。
說著，他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點開四人聊天群。
消息剛發(fā)出去，方獅的回復(fù)就立刻跳了出來，還配了個意味深長的壞笑表情包：“咱們跟誰？
舒然翻了個白眼，快速打字：“還能有誰啊，我們六班的同學(xué)唄，就之前吃早餐你們碰見的那兩個男生，還有另外兩個女生。
“學(xué)神不一塊？”方獅的消息緊隨其后。
舒然瞥了眼正站在一旁，眼神專注地看著自己的蕭琛，心跳漏了一拍。
“當(dāng)然一起啊。少廢話來不來？”
“包去的啊，我們都去，誰不去我跟誰鬧?！鄙蜢详柕南⒁哺傲顺鰜怼?/p>
舒然將手機塞回兜里，一抬頭，正撞見蕭琛專注的目光。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著漫天星辰，嘴角不自覺地?fù)P起一個溫柔的弧度。
他伸手將額前的碎發(fā)捋到耳后，露出光潔的額頭，那雙桃花眼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迷人。
舒然突然覺得喉嚨一陣干澀，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腔。
他慌亂地移開視線，環(huán)顧四周，故作鎮(zhèn)定地說：“你先去忙吧，我隨便坐，等會點些烤串。”
蕭琛點點頭，轉(zhuǎn)身時圍裙帶子輕輕掃過舒然的手，帶著一絲溫?zé)帷?/p>
那觸感仿佛帶著電流，順著皮膚一路蔓延到心底。
舒然看著蕭琛穿梭在桌椅間忙碌的身影，突然覺得，這個原本平淡無奇的假期，因為這個少年的存在，好像正悄然變得不一樣起來。
空氣中彌漫的燒烤香氣，似乎也變得格外香甜，就像此刻他心里那股說不出的甜蜜滋味。
第二天一早，陽光透過窗戶灑進(jìn)宿舍，舒然揉著惺忪的睡眼，被方獅的電話吵醒。
“然哥，我們在校門口了，不是說校門口集合？李陽他們也來了，就差你跟學(xué)神了，小榆還帶了好多零食呢！”
方獅的聲音裹挾著清晨的朝氣，以及電話那頭此起彼伏的喧鬧聲，沈煜陽和蘇景泰的起哄聲隱約傳來。
“知道了，馬上到?！?/p>
掛斷電話后，他揉著惺忪的睡眼，在床邊坐了好一會兒才徹底清醒過來。
快速洗漱時，冷水潑在臉上，終于驅(qū)散了最后一絲困意。
站在衣柜前挑選衣服時，舒然的手指在衣架間猶豫了許久。
最終，他扯出一件黑色短袖，衣料柔軟而舒適。
對著鏡子整理頭發(fā)時，他望著左耳上張揚的銀色耳釘，鬼使神差地伸手將其取下，換上了一枚簡單低調(diào)的黑色耳釘。
鏡中人的眼神里閃過一絲不自在，仿佛連自己都未曾察覺這細(xì)微的改變。
當(dāng)舒然匆匆趕到校門口時，一眼便望見了蕭琛。
少年站在晨光里，白色襯衫被晨風(fēng)輕輕掀起衣角，淺藍(lán)色牛仔褲勾勒出修長的身形，背上的雙肩包簡約又干凈。
他周身仿佛籠罩著一層柔和的光暈，整個人干凈清爽得如同夏日里的冰鎮(zhèn)汽水。
方獅正手舞足蹈地講述著什么，夸張的表情逗得沈煜陽、蘇景泰和李陽笑作一團(tuán)。
不遠(yuǎn)處，黎榆、黃嘉莉和周燕燕三個女生圍在一起，時不時傳來清脆的笑聲，顯然已經(jīng)熟絡(luò)起來。
“然哥！”方獅眼尖，立刻扯開嗓子喊道，還沖舒然擠眉弄眼，“學(xué)神可早就到了，一直在這兒等你呢。”
舒然快步走過去，帶著歉意說道：“抱歉咯，讓你們久等了。
蕭琛搖搖頭，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眼神里帶著清晨露珠般的明亮，卻又故作不在意：“我也剛到，可沒等你。”
“我們現(xiàn)在怎么走，叫個大點的車？我們九個人呢?！碧K景泰撓撓頭問道。
“我來叫?！?/p>
舒然掏出手機，低頭劃動屏幕。
叫車軟件的定位閃爍著微光，他余光瞥見蕭琛安靜地站在一旁，白色襯衫領(lǐng)口隨著呼吸輕輕起伏，露出一小截精致的鎖骨。
晨光為那片肌膚鍍上一層暖金。
方獅突然湊過來，肩膀撞了撞舒然，擠眉弄眼地在他耳邊低語：“然哥，你看學(xué)神今天這身，是不是專門為你打扮的？”
舒然手一抖，差點在手機上點錯車型。
他惱羞成怒地踹了方獅一腳，嘴上罵道：“滾一邊去，少胡說八道?！?/p>
可心跳卻不受控制地加快，如同擂鼓一般在胸腔里回響。
他匆忙轉(zhuǎn)移話題：“車還有十分鐘到，大家先在樹蔭下等著。”
眾人嬉笑著往校門口的香樟樹下挪動。黎榆打開隨身的零食袋，將包裝精致的小餅干分給大家。
當(dāng)蕭琛伸手接過餅干時，指尖不小心碰到黎榆的手，他立刻冷冷道：“抱歉?！?/p>
這一幕落入舒然眼中，莫名讓他心里發(fā)酸。
他接過餅干，用力咬下一口，咀嚼的力道重了幾分，仿佛這樣就能將那股酸澀的情緒碾碎。
車子抵達(dá)時，舒然主動拉開后排車門，原本想讓蕭琛坐在自己身邊。
可方獅眼疾手快，搶先一步擠了進(jìn)去，還沖他擠眉弄眼：“然哥，你和學(xué)神坐副駕，方便路上交流學(xué)習(xí)！”
沈煜陽在一旁憋不住笑，伸手把蕭琛往副駕駛推。
蕭琛坐進(jìn)副駕，安全帶扣上的瞬間，側(cè)臉對著舒然。
晨光透過車窗灑在他睫毛上，投下細(xì)碎的陰影，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舒然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洗衣液香味，混著車內(nèi)淡淡的皮革味，縈繞在鼻尖，讓人心神蕩漾。
一路上，方獅和沈煜陽在后座講著葷段子，夸張的表情和滑稽的語調(diào)逗得女生們又羞又笑。
舒然表面上跟著起哄，時不時插科打諢幾句，可余光卻不時瞥向身旁的蕭琛。
少年專注地望著車窗外，沿途的風(fēng)景在他眼中流轉(zhuǎn)。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輕點，像是在為某首不知名的曲子打著拍子。
每當(dāng)車子顛簸時，他的身體總會不自覺地向舒然這邊傾斜，兩人的肩膀偶爾相觸，又迅速分開，仿佛帶電的電流在接觸的瞬間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