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油瓶罕見的開了口。
胖子笑著擺擺手：“天真哪能生出這么大兒子，這不是逗小孩玩呢！”
“死胖子！有本事你別跑！”黎簇毫不猶豫追前面撒丫子跑的胖子。
“你是個危險的男人，靠近你，會帶來不幸。”胖子這句話，讓黎簇徹底紅溫了。
‘該死的胖子！該死的無邪！這兩個人是不是有毛病啊！一句黑歷史能讓他們兩個念叨這么久’！
胖子總是這樣，無論是多死氣沉沉的氣氛，他也能給它活絡(luò)開。
又是大半天過去，胖子去站點補給物資。留下悶油瓶和黎簇二人繼續(xù)等待。
黎簇一直看著不說話，目光只停留在青銅門前的悶油瓶。他們就這樣等著青銅門再次開啟。
知道悶油瓶轉(zhuǎn)過身，對著黎簇問出了一直被胖子岔開話題的事：“無邪…。”可他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被黎簇打斷了。
黎簇冷笑：“你是想問無邪這十年里到底做了什么是嗎?！彼麩┰甑挠帜贸隽烁鶡煟朦c沒顧及悶油瓶的眼神，直接抽了起來。
“我知道你之前就想問死胖子，可是既然他不說，我也不該當(dāng)多事人。畢竟在你們眼里，我終究只是個外人，這些話不應(yīng)該由我來講?！?/p>
無邪所作的一切，曾經(jīng)凝成一把鋒利的刀，就這么刀刀見血的扎在他的身上，逼迫著他接受一切。
可他又該感謝無邪的，如果不是無邪生拉硬拽著引導(dǎo)著他，他會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這，黎簇抬眼去看悶油瓶。然而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側(cè)臉，黑色的碎發(fā)散落額前，眉眼清冷，在山巒起伏的雪地中，帶著幾分圣潔的悲憫。
黎簇只覺心口起了無端的火氣，他語氣惡劣的嗤笑：“我一直很好奇，張起欞究竟是什么樣子的人，為什么所有人都前仆后繼的去拯救他。現(xiàn)在我知道了?？?，你tm憑什么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他質(zhì)問著悶油瓶，將這幾年來的不甘與嫉妒化作尖銳話語。
黎簇將手中的煙頭摔在地上，不暢快極了。‘無邪從始至終說要帶回家的人，從來不是我?！?/p>
‘所以我一直想要見一見張起欞，那個讓無邪傾盡所有也要帶回家的人。’
無邪有張起欞，可他卻沒有無邪。
悶油瓶立在青銅門前，月光沿著他的眉骨切出一道冷冽的弧光。煙頭在雪上迸濺的剎那，他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微微蜷起，像被驚動的鶴忽然收攏羽翼。
黎簇看見了他眼里的雪原，有了崩裂的痕跡。只聽悶油瓶開口說：“你也在在其中。”不是猜測，而是篤定。
“無邪為了你連自己都能算計進去，何況是一個黎簇呢？”黎簇自嘲的嗤笑了一聲，狀若無事的又取出一支煙。
黎簇的呼吸在零下的空氣里凝成白刃，他看到張起欞黑色沖鋒衣的褶皺里積著經(jīng)年不化的雪。
遠處，青銅門上的饕餮紋在月光下流動，仿佛某種古老的生物正在蘇醒。
“小小年紀(jì)，這么愁眉苦臉的。煙少抽點，當(dāng)心肺不好?！迸肿拥穆曇艉鋈辉诙松砗箜懫稹?/p>
悶油瓶看著來人，說：“胖子?！保ㄎ蚁胫?，究竟都發(fā)生了什么。）
胖子將懷里還熱乎的雞蛋扔給他們兩人后，一把奪過黎簇手里的煙，給自己點上了：“小哥，你離開后發(fā)生了很多事。直到某天，天真去了一趟墨脫后，整個人就變了，誰也聯(lián)系不上他?！?/p>
胖子示意天黑了，他們也該去山洞躲雪了。于是三人就這么并肩同行的聽著王月半視角下的無邪。
“在地下室的三個月，天真制定了一個瘋狂的計劃，這個計劃瘋狂到哪怕他死了，也不會影響一切的發(fā)展，在這段時間，陪著他的只有費洛蒙”。
“他說自己并不是一個內(nèi)心強大的人，所以他制定的計劃都沒有開關(guān)。任何人都不能終止。”胖子頓了頓，苦笑道：“哪怕他死，這個計劃也不會停止?！?/p>
“沙海這些年，天真幾乎用上了自己所有能動用的力量，就差沒把自己一分好幾半，哪里需要往哪里填。巴丹吉林的流沙埋了他三天，他攥著你的鬼璽說'還差最后一步?！?/p>
雪粒刮擦著悶油瓶的顴骨，像沙漠里那些帶刺的風(fēng)。
“后來他做到了，清除了九門中的釘子，掃平了汪家的一切。一個人捂著眼睛在車?yán)锿低档目蘖艘粓??！迸肿友柿搜矢蓾暮韲?，只覺心口像吃了黃連般苦澀。
“我看他哭，我心疼的也想哭。可是天真這人，就是死要面子，我總不能人艱猛拆吧？”
胖子沉重的嘆了口氣，他拍了拍褲腿的雪，走進昏黃氤氳的山洞，神色復(fù)雜而又沉重的看著洞口的悶油瓶：“小哥，天真病了。我也老了，我們再也闖不動了。”
悶油瓶安靜的聽著，白色的雪飄忽的落在他的眼睫上轉(zhuǎn)瞬化為了水。他抿了抿唇，可干澀的喉嚨讓他說不出一句話。
究竟是這十年的閉口沉默讓他失去了語言的表達，還是落在無邪身上的枷鎖讓他深覺愧疚？
自己只想用一生換他，十年天真無邪。卻不曾想，自己成了無邪痛苦的源頭。
胖子轉(zhuǎn)身順手替悶油瓶也拍了拍雪，老媽子般慈祥的說：“青銅門這事，我看也不用急。黎簇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花兒爺了，花兒爺說他會想辦法處理?！?/p>
黎簇嗯了一聲，算回應(yīng)了。
胖子攬過二人肩膀，往火堆處走：“我和天真呢，計劃好了，等接到你，我們就金盆洗手了。我和天真都猜你不一定喜歡大城市的喧囂，所以在福建龍巖找了個叫做雨村的村子，那里有著六條瀑布，常年雨水充沛，土地濕潤，會長一種名為雨仔參的植物?！?/p>
“天真說，那個東西吃了對記性好。我想著那倒是挺方便了。以后可以常上山挖人參，給你和天真燉湯喝”。
“天真和我都很怕你不來，所以我想問問你小哥，往后有什么打算?！?/p>
悶油瓶安靜的聽著胖子碎碎念，與此同時，沉寂了十年之久的心臟，仿佛被注入滾燙的熱血，開始重新跳動。
“吳小毛，我們也給你留了位置。你不是外人，自然可以和黑瞎子，花兒爺那樣，想來就來。”胖子一點也沒把黎簇這個別扭小孩落下。
胖子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豁達道：“這趟下來，天真病了。不管是底子里子，還是心里，都病的徹底。他不想讓我們擔(dān)心，可我們又怎么會想讓他多心呢？”
“所以，小哥。我今天說的話，你就全當(dāng)是聽小滿哥放了個屁，讓天真少東猜西猜的吧?！?/p>
悶油瓶睫毛輕顫，沉默的擦拭刀柄，也沒說自己是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保密。
很多年前，他想替無邪解決這一切，所以踏入了青銅門，卻沒想到無邪亦是做出了抉擇。
‘我愿用我一世無邪，換你百載淺笑無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