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執(zhí)掌九號當鋪,能讓欲望明碼標價??晌业恼磉吶?,卻為繼妹典當了我九次。第一次,
用我十年友情換她鏡中無瑕的臉;第四次,拿我作曲天賦填她的破鑼嗓;第八次,
典空我與父母的血脈羈絆,只為她叩開名師的門。我的眼淚與崩潰,
只換來他轉瞬即逝的愧疚,和下一次的典當?!斑@次典我妻子的生育能力,
阿瑤需要源源不斷的靈感?!彼麤]看見我藏在袖中的妊娠單,
更不知道典當單背面的加了一條附加條款。在他簽字七日后后,
當鋪將會永久封存我對他所有記憶。上輩子他三救我命,如今連本帶利還清。
等沙漏漏盡最后一粒沙,我會帶著他親手毀掉的孩子,把他從命里徹底當掉。
……1“我提醒你一句,九號當鋪只當不贖,你有三日考慮期。
”“契約一旦生效便無法逆轉,當鋪會抹去你妻子的生育能力,若已懷孕,
胎兒也會一并被抹殺?!崩淠交嵝押?,隱在案下的手不自覺撫上尚未顯懷的肚子。
“我和她都不需要孩子,這種多余功能,能換阿瑤源源不斷的靈感,也算廢物利用了。
”與過去八次一樣,薛承佑看著案前的黑影,給自己找了一個很好的理由。
【沒朋友才能獨占晚晚,典了!換阿瑤美貌!】【女人嫁人后就該相夫教子,
這種天賦只會讓她變野了,廢了它,換阿瑤嗓子!】【晚晚那些家人都是吸血鬼,全典了!
送阿瑤去拜師!】……每一次他輕飄飄的一句話,
就剝奪了我的友情、事業(yè)、親情……最可笑的是我曾提出質疑,
而他居然說:“晚晚是我妻子,她有我就夠了?!薄暗幉煌?,她有事業(yè)心、有夢想,
作為哥哥,我不能不幫她?!边@一次,我內心毫無波瀾,以指化出契約,
輕輕將其推至薛承佑面前?!斑@對我妻子的健康不會有影響吧?
”薛承佑熟練掏出自備好的筆,嘴里做著最后確認。我垂眸看著肚子,
半點回應的心思都沒有?!暗渲??”薛承佑擰著眉,莫名有些心慌,又叫了我一聲?!班牛?/p>
沒有?!蔽页读顺洞剑纳狭蚜说揽谧?。他好似還不放心,低頭想再看看內容。
但他的手機響起,我聽出那是沈清瑤的專屬信息鈴聲。下一秒,他毫不猶豫簽字蓋下手印,
匆匆離去。我緊了緊外套,將契約塞進典當房的暗格里,那寒氣幾乎要把心凍成冰。
眼角余光不經意掃過小手指,與薛承佑相連的因果線幾近消失。街道上燈火輝煌,
薛氏辦公大樓對面的美食街人流稀少,可攤鋪卻極多。
有剛來A市的人問道:“這種辦公場所最適合開快餐,我看這些小吃攤主一點生意都沒有,
怎么不想著轉型?”路過白領回眸,語帶羨慕道:“這你們就不知道了,
我們總裁夫人酷愛美食小吃,可一般路邊攤都比較臟,
這里每一個攤主都是總裁精心挑選出來的,就為了讓夫人吃得健康又舒心?!薄疤彀。?/p>
這電視劇的恩愛橋段都讓我碰到了,我要是有這么一個男朋友,死都甘愿了。
”也不知是孕期反應還是契約生效,心里一陣膩味,我忍不住扶著墻角干嘔。
突然熟悉的氣息傳來,一只手在我后背輕輕拍著?!巴硗恚隳睦锊皇娣?guī)闳タ瘁t(yī)生。
”我閉眼緩了一會,才扭頭看著薛承佑,他的眼底全是我的身影。
但我并沒錯過他襯衣下若隱若現的紅痕。我扯出一抹冷笑,“沒什么,可能是孕吐吧。
”薛承佑面色一僵,眼底有震驚有糾結,唯獨沒有高興。“晚晚別想那么多了,
懷不上就懷不上,我覺得沒孩子挺好的,沒人打擾我們二人世界?!币还伸鍤庖u上心口,
我一字一頓:“我真的懷了,要看孕檢報告嗎?”薛承佑揉了幾揉我的頭,輕笑一聲。
“行了,以后別拿孩子說事了,不然你又要難受,不就是不想看醫(yī)生,我答應就是了。
”“不過先說好,晚點要是還不舒服,就不能聽你的了。”他眼中的愛意幾乎要將我淹沒,
我有些恍惚。眼前這人明明在典當時冷酷果斷,卻又能三次豁出性命來救我。第一次,
醉漢騷擾,他護我被砸破頭,破相留疤。第二次,疫情高燒,他冒死買藥,
自己卻險因肺炎丟命。第三次,高速車禍,他用身體護我,當場死在我眼前。那天,
我用自由換他重生,滿心以為是雙向奔赴。但直到他的繼妹因意外破相,他出現在當鋪,
我才知道自己錯得多離譜。我的兩世愛意,成為他實現繼妹各種欲望的籌碼。
或許我該慶幸重來一次,至少這次我能做個明白鬼。攥著報告單的手心一點點松開。
沒有以后了,七日后我們終將成為彼此生命里的過客。2正在此時,
遮掩嚴實的沈清瑤掠過薛承佑,朝我撲過來。薛承佑下意識側身擋住我,可她似乎早就料到,
腳一轉從另一邊撲了過來。我護著肚子偏了偏,卻還是被沖力撞到墻。
下腹發(fā)出一陣又一陣鈍痛。薛承佑看我痛得臉都白了,大怒扯開沈清瑤。“找死。
”沈清瑤踉蹌站穩(wěn)后,輕輕摘下口罩,雙手合十求饒?!吧┳訉Σ黄?,我就是太久沒看到你,
想你了?!痹捠菍ξ艺f的,可眼神卻落在薛承佑身上。我側目看向薛承佑,
不意外看見他眉眼都柔和兩分,口氣也和緩許多?!岸啻蟮娜肆?,還冒冒失失的,
把你嫂子都撞到了?!鄙蚯瀣幥由读顺端囊陆?,“還不是你說幫我買咖啡,
結果半天沒回來?!笨桃鈮旱偷纳ひ?,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知道了,
先給你嫂子買吃的,再去買你的咖啡?!毖Τ杏訉櫮缫恍Γ瑩е衣氏韧白?。
在他第三次回眸哄沈清瑤時,我停住腳,指著邊上的小攤?!拔矣悬c累了,
就在這隨便吃點東西,等你們回來吧。”薛承佑轉頭摸了摸我的額頭,猶豫好一會,
才道:“好吧,等我回來給你帶最愛的卡布奇諾?!蔽衣唤浶狞c頭。
望著沈清瑤挽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我扯出個苦笑。愛與不愛在出現對比時,格外明顯。
從前,他能背出我所有的喜好清單。現在,我指著最討厭的食物說 “想吃”,
他卻連眼神都沒動一下。也是此刻我才驚覺,這條為我而建的美食街。不過一陣子沒來,
這里竟然添了許多我厭惡的吃食。心中思緒萬千,忍不住跟著兩人離開的方向走去。
兩人輕車熟路走進巷尾,眼見四下無人,沈清瑤就跳到薛承佑懷里,
纖細修長的雙腿緊緊扣住對方的腰。薛承佑擰眉避開她的索吻,沒好氣道:“不是說過,
在你嫂子面前老實一點,你今天過分了?!鄙蚯瀣巺s好似沒看見一般,強吻住他。不過一秒,
兩人就糾纏在一起,曖昧拉絲的吞咽聲刺進心口。轉身離開時,
身后傳來沈清瑤嬌柔的蠱惑聲?!叭タХ瑞^吧,人,我都打發(fā)走了?!蔽叶ㄗ∧_,
聽著耳邊慌亂急切的腳步聲,一揮手,從原地消失了。三個月前,我因血緣牽絆被斬斷,
不敢面對父母陌生的目光,自此離家未歸。鑰匙輕輕扭轉,門開后霉味撲鼻,屋內白布覆蓋,
不祥預感涌上心頭。兩天前薛承佑還告訴我,父母在家安好,母親甚至新學了打牌,
天天在家組局。我慌忙掏出手機,卻發(fā)現母親號碼不知何時進了黑名單。電話接通,
對面?zhèn)鱽肀涞穆曇簦骸澳惆謰尪妓懒?*個月了,我打那么多電話給你,你都不接。
”手機墜地,淚水模糊雙眼。我突然想起,上次典當后薛承佑有一天臉色煞白,
手里還拿著我的手機,那天起我再未接到父母電話。我自幼在孤兒院長大,
被接回家后父母要求嚴苛,我一直以為他們不愛我。就連這次,我也以為是契約生效。
直到此刻才驚覺自己錯得離譜,若他們不愛我,又怎會因血緣羈絆斷裂而逝去?
腹部驟然抽痛,下身滲出溫熱。我捂住肚子,
突然意識到腹中胎兒是這世上我僅剩的血緣牽絆。掙扎摸出手機撥通薛承佑電話,
聽筒里先傳來曖昧喘息。我狼狽掛斷電話,轉頭打了急救電話。等待救援時,
沈清瑤的信息彈出,附帶一段親密視頻:【云歲晚,聽說你不能生了?真可惜!
等我給佑哥生下孩子,就交給你帶?!俊灸阆矚g男孩還是女孩?佑哥說想湊個好字。
】【對了,他說要趁我放假出國度假找靈感,你別太想我們?!繂问謮褐絹碓絼×业母雇矗?/p>
眼前一黑,我徹底暈了過去。3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后?!皩Σ黄?,我們盡力了,
孩子和你的子宮,都沒保住?!贬t(yī)生說完這話,就將空間留給我。我摸了摸扁平的肚子,
腦子里一陣混亂,一時竟想不起孩子父親是誰。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契約已經生效。
四天后,我將失去關于薛承佑的記憶。我靠在枕頭上放空很久,直到意識模糊才沉沉睡去。
再回到家,已是一天后。推開家門時看見薛承佑系著圍裙在廚房打轉。整整一桌子菜,
都是我從前愛吃的??晌見A起放進嘴里,卻嘗不出半分滋味。洗完澡出來時,
他從身后環(huán)住我,粉鉆項鏈貼著鎖骨滑下來。“公司的事忙完了,
明天陪你去麟山過結婚周年,山頂民宿住一晚好不好?”我這才想起明天是三周年紀念日。
傳說在麟山住過的情侶能相守百年,過去三年我磨了他無數次,
他總以【項目忙】【下周吧】搪塞。眼瞼垂下時掠過一絲涼薄的諷意,
我抬眼沖他笑:“好啊。”他被我應承得眉眼舒展,指尖已順著浴袍的領口滑了進去。
我忍著胃里的翻涌,昨夜沈清瑤發(fā)來的視頻在腦海里炸開。她頸間戴著同款紫鉆項鏈,
在薛承佑身下沉淪。喉間涌上一股惡心,我轉身沖進洗手間,對著馬桶干嘔到渾身發(fā)顫。
薛承佑慌得抱著我就往門外跑,可剛拉開門,就看見沈清瑤抬手要按門鈴。
她那頭波浪卷發(fā)松松挽著,比起上次見面,眼角眉梢的媚意又濃了幾分。薛承佑見到她,
腳下頓了頓,語氣帶著驅趕的不耐?!澳闵┳硬皇娣?guī)タ纯?。”沈清瑤卻擠過身來,
“佑哥別急,我陪你去,嫂子不會有事的?!边M醫(yī)院時,她朝我神秘一笑。我心一擰,
還沒想清楚,醫(yī)生就來了。下一秒她就捂住肚子,一臉慘白。“啊,我的肚子,
怎么這么痛……”薛承佑幾乎是立刻松開我,拽著醫(yī)生的白大褂往她那邊帶。我扶墻緩神時,
清楚看見他聽到醫(yī)生說【買試紙測一下,可能是懷孕】時,眼底炸開的光亮。
“你有男友怎么不早說?你嫂子這不是什么大病,趕緊回家歇著,回頭我再找你算賬。
”沈清瑤送他一個濕漉漉的眼神,轉身離開時,馬尾掃過我手背。人剛消失在門后,
薛承佑就收到一條信息,再看向我時滿臉歉疚。
“公司臨時有急事……”我盯著醫(yī)生的白大褂,“你去吧,我自己能處理。
”薛承佑如釋重負地在我額上印下吻,皮鞋聲消失時,我才慢慢蜷起手指。
若他肯多留五分鐘,便會看見醫(yī)生調出的病例里,赫然列著清宮與子宮切除術的報告。
路過醫(yī)院導診臺,我扯下頸間項鏈,隨手丟進愛心捐贈箱。4當晚,
薛承佑如預料般沒有回來。第二天醒來時,薛承佑正坐在窗臺看報告。見我醒來,
指著行李箱笑道:“小懶貓,行李我都收拾好了,你洗漱下我們就出發(fā)吧?!蔽矣悬c懵,
好半天才想起他是誰。薛承佑注意到我的異常,眉心一皺,
下意識解釋:“昨晚忙完已經很晚,我就沒回來吵你睡覺了?!闭f完,他有些心虛看著我。
而我眨了眨眼,無所謂掀被下床洗漱。薛承佑從未見過我如此冷漠的樣子,
心一慌跟著我走到衛(wèi)生間外,嘴里不住道歉。我轉身幫他理了理衣角,扯唇輕笑:“沒關系,
我理解?!币娢倚α?,他松了口氣。我借機退了一步,關了門。門外,
薛承佑絮叨著今天的安排。我看著鏡中一臉憔悴的自己,難得用心畫了一個明艷的妝容。
還有最后兩天,我不想給他留下邋遢回憶。畢竟,我現在越好,日后他才會越痛。
我從來就不是良善之人,被害至此,總要留點懲罰才好。飯前,
薛承佑強行將我按在墻上親了許久。他轉身去拿餐盤的間隙,
我用紙巾狠擦唇瓣勉強壓下喉間的惡心。出門時,他殷勤幫我開車門,
副駕駛上還擺著一束鮮花。我們十指緊扣混在游客堆里等待纜車,
他忽然興致勃勃蹲到我面前,笑得眼尾揚起:“上來吧,我的甜蜜負擔?!庇幸凰查g,
我覺得在山頂用日出日落來結束這段感情,也不算太難看??梢煌娫捥嵩缃Y束了這一切。
“佑哥,我肚子又開始疼了,我好怕??!”薛承佑臉色一下就變了,拉著我就往回走。
我毫無防備被他這么一扯,下腹發(fā)出尖銳的痛,下意識甩開他的手捂住肚子。
薛承佑紅著眼吼我:“云歲晚,我知道你不喜歡阿瑤,但是現在是兩條人命,能不能別鬧。
”冷汗瞬間浸濕額發(fā),我痛得說不出半句話。他卻不管不顧拉我下山,我腿一軟摔在地上。
此刻,他腳步一頓,終于發(fā)現我的異樣。他剛想扶我,電話再次響起。手一頓,顧不上我,
轉身就往山下跑。我坐在地上緩了許久,才乘坐纜車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