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說什么?”
劉醒自認工作態(tài)度端正,此時忍不住懷疑自己沒睡醒聽岔了。
他掏了掏耳朵,揉幾下眼睛,見口出狂言的女人依舊鎮(zhèn)定,其他人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樣,方才敢確認自己沒聽錯。
“聽起來,好處都歸你,我們賭坊還要花力氣處理他,吃力不討好的事兒,我憑什么答應(yīng)你?”
江明月擺擺手:“我還沒說完?!?/p>
“讓你們老板廣而告之,一個鄉(xiāng)下女人要拿自己丈夫做賭注贏十兩銀子,怎么吸引人怎么說。
再另外開個賭局,就賭我能不能贏,讓賭客下注。這等新鮮事兒足夠你們?nèi)缫赓€坊在鎮(zhèn)上揚名,引來不少客人。
后續(xù)運作得當,成為平安鎮(zhèn)第一賭坊不在話下。”
她唇角微微勾起,“如何?”
如意賭坊的對家洪福賭坊近半年推出不少新花樣,搶走了如意賭坊好些???。
要是能有個稀罕事兒吸引賭徒回流,老板必然不會放過。
若是效果好,劉醒能拿到不少賞錢。
劉醒呼吸略顯急促,深深看了江明月一眼,心頭涌上幾分疑惑。
像她這樣有武力有謀略的女子,為何要屈尊待在鄉(xiāng)下落魄人家,還嫁了個爛泥一樣的丈夫?
疑惑歸疑惑,高手有怪癖很正常,不能犯了忌諱。
“此事關(guān)系重大,我決定不了。你們倆先跟我走一趟,待我稟報老板定奪。”
這個回答在意料之中。
江明月上前兩步,回頭看向兩股顫顫的李宗奇:“相公,聽見沒?”臉上綻開一抹絢爛的笑意,“走吧!”
孫玉蘭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欲哭無淚。
她正想上前拯救兒子,幾個兇神惡煞的打手向一堵城墻一樣擋在前面。
完了!
李家的臉面,李豐年的臉面都要被江明月和如意賭坊踩到泥里。
她能不知道嗎?江明月壓根不會賭錢!她就是要拿兒子去換她自個兒的安全。
眼瞅著兒子被綁走,孫玉蘭呆愣愣坐了半晌,騰地一下站起來,嘴里念叨:“不行!我得籌錢,籌錢把宗奇贖回來?!?/p>
翻箱倒柜,邊邊角角都找了個遍,只能湊出一兩銀子和三十幾文錢,哪里夠?
“還差九兩?!睂O玉蘭喃喃自語,視線轉(zhuǎn)向身后滿臉驚恐的李荷花,“還差九兩......”
——
另一頭,劉醒帶著江明月兩人走了大半個時辰到平安鎮(zhèn)如意賭坊。
賭坊二樓,雕梁畫棟,精致的瓷器銅器擺件擺放得恰到好處,富貴中透出一絲淡淡的風雅。
江明月掃了一眼便收回視線,李宗奇止不住四下張望,看見黃澄澄的銅器擺件就掉哈喇子。若是能順走個幾件賣出去......
劉醒將兩人安置到一個無人的房間,忙不迭求見老板。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他滿臉喜色回來:“老板答應(yīng)了,但是宣傳造勢需要時間,還請夫人稍候一個時辰。”
說著,身后魚貫而入一行小廝,將肉菜茶水點心瓜果擺了滿滿一桌,“夫人請慢用?!?/p>
另有兩個體格健壯的男人拿著繩子進來,將面色灰敗的李宗奇捆成個粽子。
“毒婦!虧我還想好好跟你過日子,你竟然用這么陰毒的法子害我!早知道去年你去招惹小花的時候我就該休了你!”
在腦海里幻想著自己頭發(fā)和小兄弟逐一離自己而去的場景,李宗奇不寒而栗,顧不上忌憚現(xiàn)在的江明月有多兇惡,非要把自己胸口的惡氣給吐凈了、抒清了才覺得痛快。
然而罪魁禍首沒有半分觸動,笑吟吟地飲酒吃菜,看著他的狼狽樣下飯,吃得可高興!
可惡!
簡直可惡!
李宗奇悲從心來,淚眼汪汪。這兩天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超出了他的接受能力之外。
他為什么貪圖嫁妝要娶江明月呢?
等他淚流滿面,江明月見他銳氣殺得差不多了,才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問他:“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
“錯在娶了你這個毒婦進門!”
“看來你還是不明白?!苯髟?lián)u搖頭,“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你若是老老實實地收心給我當個跑腿小弟,一心一意伺候我,賭債我自然有辦法幫你解決??上В氵B我的底細都沒摸清楚就迫不及待找?guī)褪謥韺Ω段?,尊嚴和后半輩子都掌握在我的手上,真是不長腦子?!?/p>
李宗奇恨恨地盯著她,不說話。
江明月見他沒懂,抿一口寡淡無味的小酒,耐心等待賭局的開始。
焦灼的時間總是流逝得飛快。
八卦的傳播速度也一樣。
鄉(xiāng)下賭鬼拿來抵債的老婆反過來要開賭局決定賭鬼丈夫的生死——平安鎮(zhèn)幾十年出不了一個這么爆炸離奇的事兒,缺少娛樂的社會,稍微有點異常事件都能叫大家伙兒八卦許久。
一開始消息只在賭客間傳播,后來如意賭坊的掌柜親自開盤設(shè)賭,敲鑼打鼓昭告全場客人這邊的新玩兒法。好事者出去呼朋引伴叫人看熱鬧,不到一個時辰,消息傳遍了整條街。
距離開賭還剩一炷香時,江明月上了賭桌。
比起她略有姿色的樣貌,拿丈夫當賭注這種驚世駭俗的舉動更加值得賭徒們側(cè)目。
五花大綁的李宗奇此刻鼻青臉腫,生無可戀地躺在一旁任由別人指指點點。
“這不是前幾天連輸十八把的那個晦氣鬼嗎?”有人認出李宗奇,大聲點破他的身份,引出不少樂子人。
“喲,他輸?shù)降谑训臅r候我勸他收手去外頭找人算算運氣,沒聽我的,這下連自己都賠上賭桌,真是有夠倒霉的?!?/p>
“連自家娘們都搞不定,真是丟光了我們男人的臉面!”有人嚷嚷,“這種沒種的軟蛋就該割掉老二去端茶倒水伺候人,我賭他輸!”
另有一人反駁,“站在女人那邊,還是不是個爺們兒了?什么時候輪得到女人騎到爺們兒頭上拉屎了?連賭桌都沒上過的鄉(xiāng)巴佬臭娘們,我賭她輸!”
激憤上頭的兩人各自拍了一把籌碼在莊家開的盤上,勢如水火。圍觀群眾紛紛下注,吵得不可開交。
很快,賭桌便被數(shù)不清的籌碼銅錢銀子堆滿,一開始吵起來下注的兩人,不著痕跡對了個眼色,消失在人群中。
一炷香燃盡,賭局正式開始,整個賭坊大堂已經(jīng)圍堵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