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高考志愿那天，網紅校草開直播，說自己決定帶頭反內卷，要報大專。
全班跟著他一起。
他看著飛漲的粉絲數，得意洋洋地笑：
“那些下等人工作，你們愛誰做誰做?！?/p>
“等最后一分鐘，我就改回清華?！?/p>
我好心勸說，這樣容易網絡擁堵。
女友卻甩了我一巴掌：“你個書呆子，也配教我們的男神沈彥澤做事？”
上一世，我苦口婆心勸了他們半小時，同學們才將志愿改回去。
沈彥澤卻因為網絡延遲，滑檔專科。
他受不了打擊，跳河自殺。
進了名校的同學們卻集體遷怒于我。
他們在同學聚會上灌了我99瓶啤酒，把我鎖在KTV的冰柜。
“誰稀罕這名校光環(huán)？畢業(yè)了還不是給人打工？”
“我們當初跟著彥澤是為了什么？不就是要打破這操蛋的規(guī)則嗎？”
“彥澤是帶我們實現夢想！如果不是你多事，我早就陪彥澤上大專了！”
他們嘴上說著對名校的不屑，可卻沒有一個人選擇退學。
我在漆黑冰冷的冰柜中凍死，死不瞑目。
幾年后，他們成了各個領域的精英，我的父母只能望著我的遺照流淚。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沈彥澤在教室里直播那天。
這一次，我保證不再插手。
祝你們，大專愉快。
……
1
沈彥澤對著直播鏡頭自信道：“和家人們說一件事，我決定報大專了。”
彈幕瞬間炸了。
沈彥澤是有名的網紅帥哥學霸，高考七百分，居然要報大專？瘋了吧？
他接著說：“我不是瘋，我是清醒！”
“學歷不等于腦子，更不等于尊嚴。我奶奶掃了三十年大街，她的掃把，和教授的鋼筆一樣高貴?！?/p>
“有人坐辦公室，就有人搖奶茶。我愿意去搖奶茶，因為那是光榮的勞動?！?/p>
“我們從出生那一刻就不同了，憑什么要按照一套模版去活？我就是要告訴全社會——人，不分三六九等！”
“高考只是場人為設定的游戲，而我不玩了。”
他話音落下，直播間瞬間漲粉十萬，“反內卷男神沈彥澤”的話題沖上熱搜。
教室里的同學一個個熱淚盈眶。
“彥澤太牛了！你們不覺得他特別清醒嗎？獨立，前衛(wèi)，無畏社會規(guī)訓！”
“他敢說我們不敢說的話，是新時代的魯迅！”
女友簡裳手都拍紅了，眼眶泛著淚：“林朗，你怎么說？是不是特別感動？你要報哪所大專？”
我盯著她。
上一世，就是她借口同學聚會把我騙到KTV，也是她先鼓動全班給我灌酒，讓我跪在KTV走廊里，最后再把我塞進冷柜。
我平靜地說：“我要報清華?！?/p>
她直接甩了我一巴掌：“學歷狗！你這種精致利己主義者，我瞎了眼才看上你！”
身邊的女生跟著推了我一把：“他就是沒心！腦子一根筋，看不懂彥澤的精神內核！”
“人家彥澤在打破階級固化，他倒好，巴著他那破清華不放手。”
文藝委員紅著眼睛給我看手機：“我把志愿改成藍翔，奶奶發(fā)朋友圈說為我驕傲。你根本不懂這種被家人認可的感覺！”
這時，沈彥澤暫停了直播。
他一伸手，簡裳連忙遞上奶茶。
沈彥澤喝了一口，馬上吐了出來。
“我操！老子只喝三分糖，這都做成七分糖了。那些搖奶茶的中專蠢貨，字都認不全！”
“等會我接著直播，等最后一分鐘，我再把志愿改回來?！?/p>
“錄取通知下來的時候，我就說清華校長跪著求我入學?！?/p>
“這波流量吃下來，我粉絲馬上破千萬！”
班長第一個反應過來，鼓掌大笑：“彥澤果然是戰(zhàn)略型人才！”
“上大專的腦子都不行，我們彥澤陪他們玩，他們還當真了？笑死?！?/p>
沈彥澤得意地晃了晃手機：“熱搜第一了，那些低學歷的還在夸我呢，一堆傻逼?！?/p>
全班哄堂大笑。
“他們配嗎？配嗎？”
“真以為我們和他們一樣??？笑死！”
“反內卷那是說給窮人聽的，我們自己當然要考名校，當人上人！”
他們換臉比翻書還快。
我笑了一聲，沒說話。
真熱鬧啊。
上一世，我居然想救這群傻逼。
2
這時，簡裳也打開了直播，對著鏡頭甜美地笑：
“大家好，我是三中文科班女神，現在我正式宣布，我報的是這所大專，理由只有一個?！?/p>
“我要向大家證明，學歷只是個符號。雖然上大專，我一樣能成功?！?/p>
所有人都爭先恐后地開起了直播。
“我報的是幼教?！?/p>
“我報的是廚藝學校?！?/p>
“我報的是鐵道職業(yè)技術學院，只想當一顆普普通通的螺絲釘。”
直播間彈幕瘋狂地刷，罵考名校的是狗中狗，是自以為是的學歷精，體制的奴隸。
我靜靜看著他們表演。
手機里彈出一條官方提醒：
【高考志愿填報截止前最后一小時，因系統訪問量大，已出現卡頓。請考生避免頻繁修改志愿，防止志愿鎖定失敗?！?/p>
我沉默地看著這條提醒，一句話都不說。
還有半個小時，系統將徹底卡死。
我正想離開教室，卻被沈彥澤拽了回去。
“哎喲，我們班上還有個頑固分子呢?！?/p>
“林朗，大家可都改志愿了，你不改，是不是看不起我？”
我笑了一聲：“你有什么讓我看得起的？”
教室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簡裳立馬沖過來踹了我一腳：“林朗，你怎么對彥澤說話的？”
其他同學也圍了上來，眼神里全是興奮。
“我們集體都改了，就你最特殊？”
“你不就是害怕改不回去了嗎？一個破清華，對你這么重要？”
“你該不會這次成績是作弊來的吧？怕來年再考就完了？”
“別廢話了，集體感化他！”
他們口中的集體感化，就是一場又一場的暴力。
班里曾經有個貧困縣出來的男生，就因為沒答應給沈彥澤拍校園霸凌的視頻作配，從此就被記恨上，被全班霸凌到抑郁癥退學。
現在，輪到我了。
簡裳一個接一個地甩我耳光。
“我再問你一遍，你改不改？”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不給彥澤面子，就是不把他當男神看！”
全班起哄：“打他！打狠點！”
有人一腳踹在我膝彎處，我被迫跪在地上。
“改志愿！然后跪著給彥澤道歉！”
“就林朗這樣的，還敢和彥澤唱反調？”
“彥澤家里這么有錢，就算林朗上了清華，也能把他搞到退學！”
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
“您好，外賣——”
一個穿著藍色工服，滿頭大汗的女生探頭進來，手里拎著炸雞。
她是隔壁班的學生，家庭情況不太好，高考完就在勤工儉學。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圍著我的一群人，愣住了。
沈彥澤一瞥那個女生，冷哼了一聲：
“唷，知道自己落榜，等不及送外賣了？”
“你最好給我把眼睛閉上，少管不該看的事。”
“你這種人就是社會最底層的牲口，能和我們在同一所高中，就已經是你人生高光了?！?/p>
女生咬著牙沒說話，走進教室，把炸雞放在桌上后，低頭離開。
沈彥澤笑得更燦爛了，過來扇了我一個耳光。
“你看看，人家這才叫識相。”
“來啊，林朗，點開你的志愿系統吧?！?/p>
三個人按住我，簡裳強行用我的指紋解鎖了手機，點開志愿填報頁面。
屏幕上赫然顯示的是一個當地的職校。
3
簡裳第一個大笑起來：“哈哈哈！林朗居然已經報了大專??！”
“我們是假的，他恐怕是真的吧？”
“機電學院哦，畢業(yè)后是當電焊工還是修電瓶車啊？”
“他哪有那本事，恐怕是那種小作坊流水線上的操作工吧。”
“哎呀，以后出來就娶個干足療的，兩個社會底層，加一起月薪五千?！?/p>
“其實要我說，大專就不該存在！”有人一拍桌子，“讓這群低智商的人去讀大專，出來還說自己是大學生，簡直是浪費教育資源！”
全班再次哄堂大笑。
我跪在地上，唇角淌著血，手背被擦破了皮，但心里卻一點波瀾都沒有。
但我抬眼掃過講臺。
那本該暫停的直播，仍在繼續(xù)。
我盯著那個攝像頭笑了。
別著急，沈彥澤。
你的這場戲，可越來越精彩了。
簡裳終于松開了我，嫌棄地甩了甩手：“行了，還算他懂事。”
我摔在地上，不聲不響地抹掉嘴角的血。
他們笑夠了之后，終于有人開始皺眉。
“那個……話說回來，現在距離截止還有不到二十分鐘了吧？我剛剛試著登錄，網頁確實開始卡了?！?/p>
簡裳不屑地瞥他一眼：“慫什么？等下還要開直播呢，最好再帶一波節(jié)奏，多慫恿幾個傻子跟著我們報大專?！?/p>
一個男生起哄：“對，咱們等下就開個PK，跟著我們報大專的，發(fā)紅包！”
簡裳點頭：“這主意好！”
然后她看向我，“林朗，你零花錢挺多吧。就給你個表忠心的機會，全班的紅包都由你出。”
我氣笑了。
我當時心疼她家困難，給她補貼補課費，還時不時請她吃飯。
結果畢業(yè)，她不僅理直氣壯地刷我的卡，給老師買了幾萬的禮物，現在還能說出這種話。
我抬頭看她：“簡裳，你還記得你媽住院時，是誰墊的醫(yī)藥費嗎？”
她臉色一變：“你少轉移話題！”
我繼續(xù)說：“三萬六，你說下個月還?，F在過去五個月了，利息我不要了，本金什么時候給？”
她看了一眼沈彥澤，沉默片刻后，突然笑了：
“這是你自愿的吧？你那點破錢，我收下是看得起你！你以為誰都配給我花錢？”
“我一直都只喜歡彥澤，是你死纏爛打要幫我付醫(yī)藥費?！?/p>
“現在我成了你女朋友，人到手了，往回要錢了？人不要臉，但不能這么不要臉。”
有人跟著起哄：“得了吧林朗，你想翻舊賬，那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誰讓你以前貼人家女神貼那么緊？貼錢貼飯貼感情，貼到最后，怪誰呢？人家校草女神天生一對，你是什么東西？”
“好了好了。”沈彥澤一揮手，“時間不多了，先開直播PK！”
他們紛紛打開直播。
彈幕瞬間刷滿了屏，但卻不是他們預期中的彩虹屁。
反而，鋪天蓋地都是罵聲。
【你們是學校還是黑幫？】
【直播公開霸凌，沒人管嗎？】
終于有人察覺不對勁了：“彈幕好像不太對啊……怎么都是在罵我們？”
沈彥澤手忙腳亂地去看手機，大喊起來：“誰他媽開的直播？我剛才明明關了啊！”
全班瞬間慌了。
簡裳臉色變了：“你直播一直沒關？”
有人顫聲問：“剛才的話……全都被錄進去了？”
沈彥澤的臉色頓時鐵青，立刻大吼：“快把手機關了！直播賬號刪了！”
“先不管這些了！”簡裳跳起來，“趕緊把志愿改回去！快！現在不改就晚了！”
全班一窩蜂地點著自己的手機。
但是——
【網頁加載失敗?！?/p>
【加載中……】
【系統繁忙，請稍后再試?！?/p>
網頁……卡住了！
4
“我點不動了！”
“我也點不了！”
“怎么辦?。≈驹父牟换厝チ?！”
沈彥澤瘋狂戳著屏幕，雙手發(fā)抖：“不，不可能……我要上大專了？”
終于，有人情緒失控地怒吼：“沈彥澤！都怪你！你非得搞什么直播改志愿，現在好了吧，全完了！”
一個女生捂著臉癱坐在地上：“我爸知道我報大專，得掐死我……我拼命努力了一年，好不容易考了六百八……”
另一個人歇斯底里地喊：“你知道我媽多看重名校嗎？她為了我能上重點，連城里房子都賣了！現在我上個機電大專？我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我舅是市政府的，說我只要上一本就給我安排實習崗位……現在我上了個大專，怎么辦?。∧愕秘撠?！”
教室里哭喊聲此起彼伏。
沈彥澤卻已經聽不進去周圍的責罵，他臉色慘白，反復刷新著網頁。
突然，他驚喜地大喊：“我點進去了！我可以改！”
“什么？！”有人立刻沖過來，“你居然能改？”
“我怎么還卡著？我還進不去！”
幾個男生一下圍了過來，把沈彥澤的手機搶了過去。
“你想一個人上清北？做夢吧你！”
“你毀了我們所有人，還想全身而退？”
“給我！”班長一把搶過手機，直接狠狠砸在地上。
屏幕瞬間碎成了蜘蛛網。
沈彥澤崩潰地大喊一聲，跪地去撿：“不……不不不……我要上清華，我要改志愿……”
“去死吧你！”班長又一腳踩在手機上，“我們幾十號人前途都毀了，你一個人想上名校？”
“要死一起死！”
我坐在教室后排，看著這混亂的一幕。
剛才的那段直播切片早就被人傳遍了全網。
網紅帥哥學霸沈彥澤，公開發(fā)表學歷歧視，霸凌同班同學，為了流量不顧一切……總之，他的人設完全翻車了。
網友憤怒的彈幕還在不斷刷新：
【建議全班組團復讀吧，就這素質不配大學】
【學霸班？連最基本的尊重和常識都沒有】
【@教育局 @公安 @清華大學招生辦】
【高考填志愿期間暴力逼迫+直播惡俗內容，建議嚴查?！?/p>
在他們打成一團的時候，報志愿的時間正式截止。
同學們也終于陸續(xù)點進了網頁。
他們哆哆嗦嗦地點開了志愿信息，最后的審判到來，每個人都崩潰了。
哭聲開始蔓延，有人揪著頭發(fā)，有人跪在地上砸著桌子，有人直接躲進角落里不說話。
一個女生崩潰大哭：“我的清華沒了！”
沈彥澤一直呆坐在地上，突然，他跳起來指著我大吼：
“都是林朗害的！”
“你們還不知道吧？當初是林朗自己考得差，跪著求我說，能不能大家陪他一起報大專！說他一個人太孤單了！說全班一起，才有歸屬感！”
我愣住了，他可是真能編啊。
我壓根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直播賺流量的是他，作秀的是他，帶節(jié)奏改志愿的是他，現在，屎盆子扣我頭上了？
我還沒說話，簡裳一把搶過我的手機，點開志愿頁面。
幾秒后，她臉色驟變。
“他……他報上了清華。”
5
全班一片死寂。
沈彥澤不敢置信地喊：“你不是已經改了志愿了嗎？老子親眼看見你填的是機電學院！”
班長也跟著喊：“對??！我們都看到了！你報的是職校！你騙我們？”
我慢悠悠抬起眼：“你們看的那個，是我寫來玩的一個假網頁，特地仿照官方做的?！?/p>
“我又不是傻子，憑什么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這個時候，班主任面色鐵青地走了進來。
她一巴掌拍在講臺上：
“你們到底在干什么？報志愿這種人生大事你們當兒戲？誰來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教室一片沉默，只有哭聲斷斷續(xù)續(xù)。
沈彥澤突然崩潰了，撲到班主任面前跪下。
他指著我哭著說，這都是我害的。
是我用一個假網頁騙他們我報了大專，他們才集體改了志愿。
而我自己偷偷報了清華，故意看他們笑話。
班主任臉色驟變，盯著我怒喝：
“你居然做出這種事？你知不知道，你的同學的人生就被你毀了？你怎么這么自私？”
我都快被這腦回路整笑了。
我一句話沒說，直接把直播的錄屏拿給班主任看。
視頻里沈彥澤自導自演，學歷歧視，對我校園暴力……清清楚楚。
班主任臉色越來越黑。
但她的下一句話，竟然還是指向我。
“你明知道彥澤平時愛開玩笑，那你為什么不提醒他最后網頁會卡？”
“你故意冷眼旁觀，看著同學們誤入歧途卻不吭聲，這種冷漠更可怕！”
“你這樣的人，進了清華也是禍害。我馬上給清華招生辦打電話，讓他們取消你的資格?！?/p>
同學們也開始群情激奮了。
“林朗你太惡毒了！”
“就你一個人上清華是吧？你最牛是吧？”
“太陰了！你以后不會有好下場的！”
我真的笑了出來，不理那些狗叫的同學，只挑眉看著班主任：
“我倒是問問，您有什么本事能讓清華招生辦取消我的資格？”
班主任臉色一僵：“我……我當然有渠道！”
我慢條斯理地走上前，一字一句地問：
“憑您那個考了五年才勉強拿下的教師資格證，還是憑您靠走關系，才擠進我們這所重點高中的編制？”
“哦對了，據說您去年為了評職稱，送了兩箱茅臺給教育局??？”
班主任頓時漲紅了臉：“你……你胡說八道！你在污蔑我！”
簡裳沖過來推了我一把：“你畢業(yè)后就目中無人了是吧？你怎么能對老師這么說話？”
“我作為你女朋友，得好好管教管教你了。”
我愣了一下，隨即冷笑。
“你算哪根蔥？”
我抬手就是一巴掌，力道極大，把她的頭發(fā)都打散了。
簡裳捂著臉：“你竟然敢打我……我……我們走著瞧！去教育局查！看看誰行賄！你敢污蔑老師，我讓你上不了學！”
班主任的臉色馬上垮了：“不能去！”
我還沒說話，沈彥澤跟著喊：“對對對，不能去！教育局要是真的查起來……對、對我們班名聲不好。”
我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都這樣了，還想著全班的名聲？這覺悟有點假了。
直覺告訴我，這事肯定還有內情。
6
這時候，同學們的父母都一個個趕到了教室。
他們有的哭，有的罵，有的拎著自家孩子的耳朵就往外拽，大喊著現在就帶他去跳樓。
一片混亂中，一個中年男人大步沖進來，一把扯住沈彥澤的衣領，一個耳光抽在他臉上。
“你個害人精！”
“你這個傻逼網紅！你把我女兒坑成什么樣了你知道嗎？她本來能去復旦的！結果跟你一起報了技校！”
“我可是親眼看的你直播！你慫恿我女兒刪掉原志愿報職校，你現在自己偷偷去清華？你是人嗎？”
他一句話一個動作，拳腳交加，打得沈彥澤連滾帶爬，直往桌子底下鉆。
他還不解恨，直接把沈彥澤按在講臺上，又是一頓狠揍，把他的牙都打掉了兩顆。
這時，警察也到了。
但兩位穿制服的民警就站在教室門口，一人往嘴里塞了塊糖，對男人的暴力視而不見。
等男人打得差不多了，他們才慢悠悠地走進去。
“沈彥澤是吧，某音大網紅，粉絲幾百萬啊?！?/p>
沈彥澤一看是警察，鼻青臉腫地抬頭：“警察叔叔……他……他打我！”
“你涉嫌網絡詐騙，煽動集體導致大規(guī)模誤填志愿，利用偽造信息誘導未成年人……你這事可比這位大哥打人嚴重啊?！?/p>
“從你直播間的人數來看，這事范圍極廣，影響極其惡劣?！?/p>
“跟我們走一趟吧。”
沈彥澤滿臉是血，被警察一左一右拽住，他掙扎無果，只能被拽著往外走。
他哭著喊：“我不要坐牢！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們自己要跟著改志愿的，我沒逼他們?。 ?/p>
“我才十八歲，我不懂法，我是無辜的！”
他喊得震天響，但沒一個人理他。
我冷眼看著他被拖走，但心里還有個疑問。
沈彥澤一向謹慎，那個直播應該早就關了。為什么會留下完整證據？
我走出教室，轉頭一看，就看到樓道口靠著一個人。
是剛才那個兼職送外賣的女生。
她看到我，毫不避諱地笑了笑。
我馬上想到了，她剛才把炸雞放到講臺上的時候，好像是碰了一下沈彥澤的手機。
我笑了：“是你？”
她點頭：“早看那網紅不順眼了?！?/p>
原來，她之前和沈彥澤在同一個補習班上過課。
沈彥澤仗著自己是網紅，讓她給他買早飯，她拒絕，就此被他針對了。
她提問的時候，他就在下面陰陽怪氣：“這種問題都要問，蠢貨早點去陪酒算了，努力努力白努力。”
她早就在等著報復。
這件事又發(fā)酵了一晚后，徹底鬧大了。
那些原本被蒙在鼓里的家長們，在看到網上鋪天蓋地的報道后，才知道自己的孩子做了什么。
在一團混亂和絕望里，班長站了出來。
“沈彥澤之前不是說過，他爸爸認識清北招生辦的人嗎？”
“我們去找他爸！讓他出面，讓清北破格錄取我們！”
有人疑惑：“清華會同意嗎？”
班長信心十足地笑：“我們可是全市最好的班級！”
簡裳也跳了起來，“就是！我們是人上人！清華北大不要，難道要去收那些考三四百分的廢物嗎？”
一個女生點頭：“說得對！我們是被沈彥澤騙了，是受害者。清北就應該給我們一個機會！”
“我們是未來精英，國家棟梁！我們去清北，是給他們學校爭光！”
他們越說越激動，仿佛只要他們開口，清華北大就得立刻跪求他們入學一樣。
我看著他們，只覺得滑稽又可悲。
他們真的以為，名?？梢噪S便上？
他們真的以為自己是“人上人”，可以凌駕于規(guī)則之上？
而此時的沈彥澤，剛從警察局回來。
他面臨著巨額的罰金，說不定還有牢獄之災。
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大批同學就在他家門口拍門，要求他聯系清北招生辦。
簡裳也跟著喊：“沈彥澤！你不是說你爸爸認識人嗎？快點?。∥覀兌急荒愫K了！”
沈彥澤躲在門后：“不……不行……我爸他……他幫不了……”
一個女生尖叫起來：“你就是故意的！你不想幫我們！”
另一個人也怒吼：“沈彥澤你這個王八蛋！你把我們害成這樣，你還有臉說幫不了？”
同學們徹底暴怒了。
然而與此同時，一張照片正在網絡上瘋傳。
那是沈彥澤的父親，手上戴著一塊碩大的腕表。
有好事網友很快扒出，這塊表價值五千萬。
【五千萬的表？！這他媽哪是普通人能戴的？】
【好一個反內卷?。∩驈勺约菏歉欢?，高高在上地玩弄底層人民，還美其名曰反內卷！】
【建議稅務局介入！查查他家有沒有偷稅漏稅！】
瓜爆出來，就一個接一個。
7
所以沈彥澤聽到簡裳說要查班主任的時候，他才這么緊張。
調查結果很快出爐。
公告實錘了沈彥澤父親涉嫌受賄、行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等多項罪名，數額特別巨大，已被雙規(guī)調查。
消息一出，輿論炸鍋。
很快又有人爆料：
“我兒子當年本來可以拿市三好學生的，結果臨時換成了沈彥澤！”
“我女兒參加征文比賽，寫得比他好一百倍，結果評委私下說‘領導孩子不能輸’，直接把一等獎給了他?！?/p>
“他高中進重點班，就是他爸托關系進去的！省三好學生也是他爸塞錢拿的！”
各種爆料接連不斷，像是撕開了一張鈔票做的遮羞布，下面全是腐爛的肉。
緊接著，多部門聯合展開清查。
沈彥澤家的三套房產，一棟別墅，一輛邁巴赫，都陸續(xù)被查封拍賣。
短短一周，沈彥澤就從炙手可熱的勵志網紅，變成了人人喊打的貪官之子。
而班主任，也因為涉嫌行賄被停職。
我算是知道了，當時為什么班主任把沈彥澤捧在手心上，把他說的話當圣旨。
敢情是蛇鼠一窩，利益同謀。
沒過多久，我的清華錄取通知書就到了。
爸媽開心得語無倫次，準備晚上請親戚吃飯。
想到上一世的慘死，我只覺得這一刻來之不易。
這時，簡裳打來了電話，她咳嗽了一聲：
“林朗，聽說你拿到通知書了。”
“咱們班同學都為你高興，中午出來吃個飯好不好？算我們集體給你慶功?！?/p>
我輕笑出聲，冷漠回絕：
“不了，你們這頓飯我可不敢吃?！?/p>
“你們是一個集體，一家人。我沒有集體意識，不敢湊這個熱鬧?！?/p>
簡裳聽出來我話語里的陰陽怪氣，語氣一下子就硬了：
“你什么意思？你也別太得意了！說白了，要不是我們出事，把名額空出來，清華能輪到你？你不過是撿漏！”
我平靜地說：“我考了七百一，全省第一。你說我撿誰的漏？”
她噎了一下：“那……反正我們填錯志愿，這一批清華肯定收了很多不該進的人！”
我點了點頭：“行，那既然這樣，你們就去清華門口拉橫幅吧?！?/p>
我這話只是隨便一說。
沒想到，他們真去了。
他們拉著一張巨幅橫幅，紅底白字：
【我們才是真正的優(yōu)秀學生，不能讓破格撿漏者玷污清華學府！】
有人在門口舉著喇叭喊：
“我們是因為相信沈彥澤被騙，才沒考上清華的！”
“我們是人上人，我們相信清華會給年輕人機會！”
“清華要是連我們都不要，就是視人才如草芥！有愧頂尖學府之名！”
看熱鬧的路人圍了一圈，全是一臉震驚。
有人扒出了他們的高考成績，的確有幾個人夠上了清北分數線。
即使不夠的那些人，也是穩(wěn)進985。
可惜，他們?yōu)榱怂^的流量和玩笑，把自己送進了大專。
三天后，清華大學終于正式發(fā)聲：
【我校堅決維護教育公平，不會錄取任何違反誠信、缺乏基本判斷力、試圖利用輿論綁架高校招生制度的考生。】
【本次聚集抗議行為，嚴重擾亂了校區(qū)秩序。我校決定：事件相關集體中所有人，永久不予錄取?！?/p>
公告發(fā)出后，另外幾所名校立刻跟進。
這群未來精英，徹底啞了。
本來吧，老老實實復讀一年，明年還可以再搏一搏。
現在真的只能上大專了。
簡裳在網上直播，哭著說：“我們不是壞人……我們只是想爭個說法……真的不至于終身不錄吧……”
評論區(qū)沒人安慰，清一色的嘲諷：
【你們不是人上人嗎？怎么還會哭？】
【別哭了，北大還沒回應呢，快去那邊拉橫幅！】
我關上手機，靠在椅背上笑出了聲。
但我也沒想到，這件事居然還沒完。
8
一個月后，大專院校的錄取通知書也開始發(fā)了。
可奇怪的是，那些以為自己最起碼還能保個大專的人上人們，竟然一份通知書都沒收到。
他們慌了，開始到處打電話，跑招生辦，想問個明白。
然后，他們就等來了一紙官方聲明。
正來自簡裳報考的那所職業(yè)學校。
【我校堅持立德樹人原則。任何有失德行為、嚴重破壞教育公平、引發(fā)社會極度負面影響的人員，我校一律不予錄取?！?/p>
緊接著，幾所其他大專也紛紛跟進表態(tài)，表示高職高專也有底線，歡迎踏實努力的學子，不收道德敗壞的學生。
網友們一片叫好：
【硬氣！大專也不是撿破爛的！】
【干得漂亮！大專這波操作贏麻了！】
他們真被所有學校封殺了。
不僅上不了清北，連大專也對他們關上了門。
簡裳徹底崩潰了。
她在網上直播，哭到眼睛通紅，語無倫次。
下面的評論卻都是嘲諷：
【拉橫幅時挺硬氣啊】
【哭，多哭點，我考慮給你打個賞】
【姐姐長得不錯，開個價吧】
這段時間，我的世界終于清靜了。
直到暑假快要結束，我和好友聚會，半夜大家說要點小龍蝦吃。
凌晨兩點，外賣員頂著大雨送來。
來的居然是個女孩子。
她全身濕透，一手舉著外賣袋，另一手還拿著手機確認訂單。
我有點于心不忍，準備拿一瓶熱飲給她。
但她一抬頭，我愣住了。
是簡裳。
她也看見了我。
下一秒，她直接撲通一聲跪下了。
“林朗……求你了，求你說句話吧……”
“你是當事人，而且你都上了清華……你就說當時的事是誤會，我們沒打過你。只要你說話，大家肯定聽你的……”
我笑了：“我?guī)湍銈冋f話？”
“你們集體排擠我，羞辱我，對我動手，你說我現在要幫你？”
“你腦子沒事吧？”
簡裳跪在雨里，對我咚咚地磕起了響頭。
“林朗，我求你了……我媽本來身體就不好，因為我的事，她病情惡化，躺在床上起不來了……”
“我真的沒別的辦法了……藥太貴，我只能出來跑外賣……”
我站在門口沒動。
她繼續(xù)哽咽著說：“我們家現在揭不開鍋，我爸整天坐在陽臺上發(fā)呆，我媽說……說要是我沒前途了，她活著也沒什么意思……”
我低頭看著她。
這個曾經趾高氣昂的簡裳，所謂的班級女神，如今披著一身破雨衣，給我下跪磕頭。
我慢悠悠地說：“你不是說，我當時借你錢給你媽治病，是在舔你嗎？”
“這誤會太大了，我怕你又覺得我在巴結你，真不敢給?！?/p>
簡裳哭著：“我對你道歉……我不該這么說，對不起你！是我錯了！求你了……”
她邊說邊又磕頭，雨點劈啪砸著她的背。
我從錢包里抽出兩百塊，啪的一聲丟在她面前的積水里。
“這是給你的賞錢，算我今天心情好，為你這聲‘求我’，賞你的。”
簡裳怔住了，嘴唇哆嗦著沒說出話來。
我轉身要關門，余光看見她真的趴在地上，把那兩張百元鈔票撿了起來。
我輕笑了一聲，把門砰地一聲關上。
清華開學那天，陽光正好。
我軍訓，選課，參加各種學?；顒印?/p>
整個暑假都在哭天喊地的人上人們，已經被全網遺忘了。
但我沒忘。
有網友曝光，沈彥澤他爸跳樓了。他被送去了東南亞讀書，在**偷人家錢，被人打得半死不活。
有個男生去工地搬磚，體力卻不夠，天天被工頭打罵。
一個女生嫁了個賣板材的中年男人，對方離過婚，還有倆娃。
班長被家里人送去打工，現在正在廠里打螺絲。
至于簡裳，外賣沒送幾天就出了車禍，住了半個月醫(yī)院。
因為欠了債，又沒能力償還，只能去當了夜店酒水公主，天天被人按著頭灌酒。
而我，進了喜歡的社團，參加了清華的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項目，跟著導師做科研。
清華的風吹過，我走進圖書館。
在里面遇到了隔壁班的那個女生。
她考上了北京的一所985，說要從現在開始準備，四年后考清華的研究生。
她遞過來一份申請：“對了，我申請做你們項目的實習生，雖然不是本校學生，但能給個機會嗎？”
我看著她一眼，接過申請表：“你還挺會找人的?！?/p>
她歪頭，俏皮一笑：“主要是想離你近一點。”
我輕輕笑了，低頭在申請表上簽下我的名字。
我知道，屬于我們的時代，才剛剛開始。
前方光明正盛，未來漫長，天高路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