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五十多歲,爺爺已經(jīng)去世二十年,如果他活著,今年就會過百歲了。
爺爺曾經(jīng)給我講過很多故事,其中他解放前做金店伙計的故事給我印象最深刻,
那是一個只要進來,任何人都不可能破解的局。為了敘述方便,
我用爺爺?shù)牡谝蝗朔Q講這個故事。1、我叫鄭寶英,民國14年,
也就是1925年生于北平,家里很窮,從13歲開始學徒做工,曾經(jīng)做過制鞋匠、裝裱匠,
后來在一個遠房親戚的介紹下到大柵欄附近的一家叫多寶閣的金店做伙計。
這家金店是三進的四合院,沿街做金店賣珠寶首飾,中間的一進住掌柜和伙計,
最后面的四合院是內宅,住著東家和他的三姨太。東家叫孔天林,大約五十歲,
平時穿著長袍馬褂,黑色的千層底布鞋白邊總是一塵不染,高個大臉,絡腮胡子刮得錚亮,
大眼有神,人長得很排場。人們見了他都尊稱一聲孔先生,孔先生生意做得很大,
天南海北各地都有。除了金店生意,好像在上海還有工廠,聽說在青島、廣州等地都有,
主要是紡織廠和印染廠,這些工廠具體什么樣,我沒有見過,只是聽別人說。
說的人也沒有見過,也是聽其他人說的。金店的掌柜叫孟云高,大約三十歲,
他的穿著與老派的孔先生正好相反,孟掌柜曾經(jīng)到法國留過學,總是西裝革履,
而且是三件套的燕尾服,皮鞋是黑白相間的三接頭皮鞋。孟掌柜長得一表人才,
戴著金絲邊眼鏡,他的頭發(fā)總是打著發(fā)蠟,梳得一絲不亂。現(xiàn)在發(fā)蠟沒有了,
到理發(fā)店定型一般都打啫喱水,過去沒有摩絲和啫喱水,人們要定住發(fā)型就打發(fā)蠟,
發(fā)蠟除了定型外,還特別香。我們這些伙計看他像報紙上的胡適教授,
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孟教授”。他對這個外號并不煩,甚至有些喜歡人們叫他這個外號,
在金店里,我們稱呼他孟掌柜,私下叫他“孟教授”。在后宅除了東家孔先生外,
還有他的三姨太楚曉妍,三姨太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長得貌美如花,以前是唱京戲的,
后來被票友孔先生相中,花了兩千銀元給梨園班主,為了她贖了身,做了三姨太。
孔先生的正房、二房聽說在上海、廣州負責他的工廠生意,
我們這些做伙計的不敢問東家的私事,這些事我就不知道真假了。每天晚上,
三姨太都在后院唱京戲,特別是她唱的《貴妃醉酒》、《霸王別姬》很有梅老板的味道,
那時候晚上沒有電視,每晚隔著院墻聽三姨太唱戲是我們這些伙計最大的享受。
我至今記著一個叫二子的伙計,閉著眼睛聽三姨太唱戲,陶醉地說,
這輩子能娶三姨太這樣的女人做媳婦,就是馬上去死也值得了。1945年4月,
只要稍微關心時事的人都知道,日本鬼子節(jié)節(jié)敗退,投降是早晚的事。
孔先生找人把后院與中院的門堵死了,他說把房子租出去可以再增加一份收入。
越有錢的人越會過,像孔先生這樣的大老板,
也會為額外一個月多賺幾塊銀元而把后院租出去。三姨太以后住在中院,
孟掌柜與我們幾個伙計只能搬到附近的平房,這些平房也是孔先生的房產(chǎn),孟掌柜住一間,
我們這些伙計兩人住一間。搬到外面無所謂,只是再也聽不到三姨太的京戲了。那段時間,
大家一到晚上心里空落落的,總覺得缺了點什么。二子每天無精打采,一到晚上就唉聲嘆氣,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一天上午,一個四十多歲穿著長袍的細高個男人走進了店里,
他點名找孟掌柜,孟掌柜聽說馬上從后面出來見客。“您就是孟掌柜吧?
”那個細高個男人看到孟掌柜說?!澳J識我嗎?”孟掌柜看到來人面生,有些驚異地問。
“哈哈!”那個細高個男人爽朗地一笑,“我是孔先生的房客,租了孔先生的后院,
他告訴我這家店掌柜的姓孟,平時都是穿著西裝,一表人才,今天看到孟先生果然名不虛傳。
”“失敬!失敬!”孟掌柜雙手抱拳,對來人施禮,“我聽東家說一位曾先生租了后院,
這兩天就會搬過來,我想過去拜訪,還沒來得及,您竟先來了,真是太失禮了。
”“孟掌柜太客氣了,鄙人曾默言,曾子的曾,沉默寡言的默言,
以后還要請孟掌柜多多關照?!痹哉f完躬身施禮,孟掌柜連忙還禮。
孟掌柜把曾默言讓進他的辦公室,讓我泡茶。原來曾默言以前在南京政府當差,
后來看不慣汪偽政府投降日本人,主動辭去了職務。這次他和太太來到北平,
想在政府里謀一個新差事。兩個人閑聊了一會兒,孟掌柜說曾先生沒事常來店里喝茶,
曾先生也歡迎孟掌柜到家中做客。自此,曾先生隔三岔五到店里坐坐,每次都是我給他泡茶。
他喜歡用蓋碗喝茶,每次我給他泡上香濃的茉莉香片,他都會端起碗托,
輕輕用碗蓋扇著茶碗里的熱氣,閉著眼睛,鼻子微微抽動,不自覺露出陶醉的樣子。這時候,
我忽然想起閉著眼睛聽三姨太唱戲的二子,他現(xiàn)在的樣子與二子當時的樣子如出一轍。一次,
他問我,蓋碗又叫什么碗嗎?我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洋洋自得地說,蓋為天,
碗托為地,中間的碗為人,三才合一,蓋碗又叫三才碗。他瞇起了眼睛,問我讀過三國嗎,
我說讀過,曾先生輕輕點頭,他說不管做什么事情,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但要做成一件大事,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說到這里,他突然睜開了眼睛,
往四處看看,沒有繼續(xù)說下去。我問他政府的差事謀得怎么樣了,他嘆了一口氣,
說他的一個同學本來在北平做高官,可是最近突然被調到上海去了,
他本來到北平投奔這個同學,現(xiàn)在只能另外再找門路。曾先生說完,面露愁容,
又長嘆了一聲。我只能勸解他,天無絕人之路,可能他很快又能找到新的門路。
曾先生無奈地說,現(xiàn)在做什么事情都離不開“袁大頭”鋪路,現(xiàn)在他手頭沒有那么多現(xiàn)錢,
當下正在想辦法。又聊了一會兒,曾先生意興闌珊地回去了。
2、轉眼到了1945年8月份,那年的夏天北平格外熱,坐在店里一動不動也是滿頭大汗,
那時候沒有電風扇,只能趁著沒有客人的時候用折扇扇扇風。
三姨太每天中午都給店里送綠豆湯或酸梅湯,伙計們最喜歡喝三姨太做的酸梅湯,
酸酸甜甜的,用句現(xiàn)在流行詞叫“好喝得不得了”。三姨太每次來都是給孟掌柜單獨盛一碗,
送到他的手里,他端碗,用調羹小口喝,不像我們這些伙計端著碗,幾口就喝光了。
孟掌柜喝酸梅湯的時候,三姨太的眼睛不離開孟掌柜,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傻子都明白三姨太喜歡孟掌柜。我們這些伙計私下議論過,三姨太這樣做,孔先生知道嗎?
孔先生知道后,會怎么做?我們只是店里的伙計,不能得罪孟掌柜,也不能得罪三姨太。
孔先生全國各地都有生意,經(jīng)常不在家,就是想提醒他,也沒有機會。對這樣的事情,
我們只能裝作沒看見,一旦三姨太到店里來,我們就會自覺地離兩人遠一點。
三姨太有時直接去孟掌柜的辦公室,這時候即使有事,也沒有人去找孟掌柜,
只能等三姨太走了,再去找孟掌柜。這天下午,店里有幾個軍官的太太小姐在看翡翠手鐲。
孟掌柜平時西裝革履,大夏天穿著白色的西褲、白色短袖襯衣,更顯得風流倜儻、風度翩翩,
很多太太、小姐來買首飾,都喜歡孟掌柜親自介紹,他也樂此不疲。
我看到曾先生提著一個棕色的皮箱來到店里,孟掌柜對他點點頭,
繼續(xù)給太太小姐講解翡翠手鐲。我把曾先生讓到孟掌柜的辦公室,給他沖上蓋碗茶,
大約一個小時后,孟掌柜終于回來了?!安缓靡馑迹屧壬玫攘?,
來了幾個熟客看翡翠手鐲,非讓我?guī)椭粢幌?,挑了大半天?/p>
最后終于賣出去一對兩千大洋的翡翠手鐲。”孟掌柜輕描淡寫地說,
臉上卻抑制不住得意的神情?!肮裁险乒瘢痹壬钢干磉叺淖厣は?,
“這里是我家傳的幾件東西,讓孟掌柜掌掌眼,看看能不能放到店里代賣?”曾先生說完,
打開了皮箱,里面是破布和棉絮,他打開破布和棉絮,
里面是一只祖母綠手鐲、一只翡翠如意和一個翡翠凈瓶??吹竭@些東西,
孟掌柜的眼睛一下亮了,他拿起三樣東西,仔細端詳,
又用放大鏡把它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細致地看了幾遍?!斑@只祖母綠手鐲,綠色通透,
水頭十足,玉色瑩潤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精品。翡翠如意和凈瓶,翡翠純凈,雕工精致,
也是不可多得的藝術品。如果放在店里代賣,這三件東西可以合在一起,估價一萬大洋。
我們店里收百分之五的傭金,賣掉收五百大洋。”孟掌柜說完,用審視的目光盯著曾先生。
我知道孟掌柜故意報高價,這些東西在我看來根本不值一萬大洋,
讓我估價這三樣東西最多值六千大洋,頂破天也到不了八千大洋,
孟掌柜故意報高價是希望放在店里賣多收傭金。“這三樣東西是我家里祖輩傳下來的,
不是因為找門路需要花大價錢,我根本舍不得賣。我們已經(jīng)是老朋友了,放在你們多寶閣賣,
定價兩萬元,賣掉后你們可以抽成一千元?!甭犜壬f完,孟掌柜臉上笑容凝滯了,
他驚訝地看著曾先生?!霸壬?,實話實說,我剛才估價一萬元,已經(jīng)是高估了,
這三樣東西最多不會超過八千元,現(xiàn)在你定價兩萬元,怎么會有人買呢?
”曾先生左手端起蓋碗茶,右手用碗蓋輕輕扇動茶碗中的熱氣,閉上眼睛,
用鼻子嗅了嗅茶香。他沒有喝,輕輕放下蓋碗,眼神直直地盯住孟掌柜。
“把這三件東西放在你們多寶閣,我不相信一兩天就可以賣出去,
兩萬元對很多人來說望塵莫及,即使你標八千元,他們也不會買。
但對一次能拿出兩萬大洋買這些玉器的人來說,他們覺得物有所值,不會在乎萬兒八千的。
”孟掌柜想了好久才說:“你放在我們店里標價兩萬元賣,我們可不一定能賣掉啊。
”“賣不掉不怨你們,定價兩萬元,給你們百分之五的傭金,賣了給我一萬九千元。
如果你們能賣三萬元,那一萬元全是你們的,我只希望能賣兩萬元就行!”“此言當真?
”孟掌柜的眼神一下亮了起來?!熬右谎?,駟馬難追,不信可以立字為據(jù)。
”孟掌柜很快找出筆墨,立了一張字據(jù)。我看到字據(jù)上只寫收到三件玉器,定價兩萬銀元,
傭金一千元,超過兩萬元部分,歸多寶閣所有,字據(jù)上一個字也沒有提。我看看孟掌柜,
他裝作沒有看到我,我一下明白了,孟掌柜不希望把這個條款寫到字據(jù)上,
這樣他多賣的錢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揣到自己腰包里。我只是多寶閣的伙計,孟掌柜管著我,
他的意思我明白,我也不敢多說。他讓我把這三件玉器擺到店里顯眼的位置。拿著字據(jù),
曾先生很快走了,臨走的時候他回頭對我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
看到他的笑容,我心里突然一沉,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但我誰也沒說。3、這三件玉器,
孟掌柜報價三萬元,很多人一聽價格,就不再說第二句話。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
能吃飽飯活下來已經(jīng)是萬幸,那時候在大柵欄買一套四合院也不過三千多銀元,
誰會舍得一次拿出三萬元買幾件玉器?孟掌柜并不著急,這三件玉器放在店里,
賣不出去也不會有任何損失,一旦賣出去就可以賺大錢。三姨太幾次過來送綠豆湯和酸梅湯,
兩個人在那三件玉器前嘀嘀咕咕,誰也不知道他們說什么。我注意到三姨太每次到店里,
都圍著那三件玉器轉幾圈,以前不管店里有什么精美的首飾,她從來沒有這樣關注過。
準確說三姨太的眼神不是關注,而是一種希望,我總感覺她的眼神中有一團希望的火在燃燒。
后來,我才知道自己的感覺是對的,而當時只是一種直覺。4、我記得很清楚,
那天是陽歷八月八號,陰歷七月初一,當天立秋,我給店里的財神上了三炷香,
擺上了水果和點心。大約上午九點多鐘的時間,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來到店里,
他隨意轉了轉,徑直朝那三件玉器走去,他圍著三件玉器看了看,然后威嚴地說,
“多寶閣的掌柜的在哪兒?”我連忙把孟掌柜找來,孟掌柜看到來人,笑臉相迎。
“先生看好店里的什么東西了?”來人沒有說話,右手指向那只祖母綠手鐲。
“這只祖母綠手鐲怎么賣?”“對不起先生,本店不單獨賣祖母綠手鐲,
祖母綠手鐲、翡翠如意和凈瓶一共三萬大洋。”孟掌柜說完,微微躬身站在一邊。
以前店里的客人只要聽到三萬大洋,基本就沒有再說話的了?!叭f大洋?
”魁梧的男人穿著真絲外衣,腳上是千層底布鞋,從外表很難看出是什么職業(yè),
但他有一種威嚴的氣度,我猜測他是從事軍警行業(yè)的,掌握著生殺權柄,
否則不會有這種威嚴的氣場?!跋壬?,您對這三件玉器感興趣嗎?
”孟掌柜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直接反問道。孟掌柜不止一次對我們說,不要上來介紹價格,
對方真想買才談價格,對方不想買,談價格也是白談?!拔冶緛碇粚ψ婺妇G手鐲感興趣,
你這么說,”魁梧男人有意沉吟了一下,“這位掌柜的,你怎么稱呼?”“本人孟云高,
是多寶閣掌柜的?!薄懊植诲e,鳥兒飛到云上,越飛越高?!蹦侨苏f完,哈哈大笑。
孟掌柜有點尷尬,也跟著笑了笑?!罢垎栂壬鹦沾竺俊薄巴鯘O樵,
漁樵是《三國演義》開篇臨江仙‘白發(fā)漁樵江渚上’上的漁樵二字。”“好名字,
漁樵二字起得好,‘白發(fā)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泵险乒裾f完,他們哈哈大笑,
兩人的距離仿佛一下拉近了許多。說實話,我很佩服孟掌柜,不管與三教九流什么人打交道,
他都能找到共同語言,很快拉近彼此的距離。這一點我一輩子也做不到,喜歡的人就是喜歡,
不喜歡的人就是不喜歡,讓我對不喜歡的人裝作喜歡,我根本做不到。說遠了,
我們還是回歸正題?!巴跸壬?,您在哪兒發(fā)財?”孟掌柜直接問王漁樵的職業(yè)?!肮?!
孟掌柜不要套我的話,本人做官面上生意,具體做什么不方便透露,
這次長官太太過五十大壽,我想送她一份特別的禮物?!蓖鯘O樵的回答很有意思,
像說了什么,又像什么也沒說。他說做官面上生意,可以理解為公務人員,
也可以理解為與政府打交道做生意。長官太太五十大壽,長官應該五六十歲,
在北平五六十歲的長官太多了,根本猜不出是哪位長官。還有一點,他稱呼長官太太,
這里的長官可能是軍警,究竟是軍隊還是警察,還是無從考證?!霸聘咝郑?/p>
這三件玉器三萬大洋是不是太貴了?”王漁樵盯著三件玉器沒有抬眼問孟掌柜,
我注意到王漁樵沒有稱呼孟掌柜,而是稱呼云高兄,看年齡王漁樵差不多四十歲,
他稱呼云高兄,應該是對孟掌柜的尊稱?!皾O樵兄,您覺得多少錢合適?
”孟掌眼睛盯著對方反問道?!肮?!孟掌柜不愧為多寶閣掌柜的,做生意滴水不漏。
你這是摸客人的底細,我如果還價低了,你會認為我沒有實力。如果我還價高了,
你又認為我是對玉器一竅不通的棒槌!
”孟掌柜臉微微一紅說:“西洋人管做生意討價還價叫談判,價格都是談判談出來的。
”王漁樵抬起頭來,眼神犀利地看著孟掌柜,“我個人買的話,價格高于八千大洋,
你就另找他人吧。再過十天就是長官太太五十大壽,長官太太最喜歡祖母綠手鐲,
我沒有時間四九城再去踅摸更好的玩意?,F(xiàn)在你給句痛快話,買你三樣東西多少錢?”“好!
痛快人說痛快話,這三樣東西,我要兩萬八千元。”孟掌柜迎視著王漁樵銳利的目光,
不慌不忙地說。王漁樵最后嘆了一口氣,低下頭,“這是一大筆款子,
我要回去想想再給你答復?!闭f完,他向門外走去。孟掌柜和我一起把王漁樵送到門口,
我看到多寶閣店外一左一右站著兩個彪形大漢,他們腰間鼓鼓囊囊的,
我想他們腰里都別著帶響的玩意。兩個彪形大漢叫來三輛人力車,
很**人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懊险乒瘢芯湓?,我不知當講不當講?”我有點猶豫,
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對孟掌柜說自己的想法?!澳阈∽?,有屁快放!”孟掌柜盯著我,
很少見地說了一句粗話。平時孟掌柜人很斯文,最多說點笑話,很少說粗話,今天他這樣說,
我感到有點驚訝?!懊险乒?,我覺得這個王先生有點奇怪,不知道他什么來路,
外面兩個大漢是他的保鏢,腰里都帶著家伙,這樣的人,我們不能得罪?!薄拔抑?,
這個王漁樵,說話滴水不漏,我也沒猜測出他是干什么的,我估計他不是混黑道的,
就是軍警高官。普通人出門,誰會帶兩個保鏢?還有他說話中無意中說了‘棒槌’兩個字,
一般都是關外東北人才會把什么都不懂的人叫‘棒槌’。今天,我故意報兩萬八千大洋,
就是試探一下他,他要是真的想買,還會來的。明天上午,你到店門口盯著點,
我覺得他這個時間還會來?!边@時,我才明白孟掌柜故意報高價,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
5、第二天八月九號上午九點半,我站在多寶閣門口看到遠處三輛人力車向這邊跑過來。
孟掌柜猜得一點不錯,王漁樵又來了,這次我注意到他帶的兩個人,不是昨天那倆,
也是彪形大漢,腰里也帶著鼓鼓囊囊的東西。“我兩個兄弟在這里不會耽誤你們做生意吧?
”王漁樵掃了那兩人一眼,他們一左一右像門神一樣杵在店門口。我心想,
有這兩座“門神”在店門口,誰還敢進店。
但我嘴上卻說:“王先生這樣的貴客到我們這樣的小店,是給我們面子,
怎么會耽誤我們做生意?”“哈哈!小兄弟會說話,你們孟掌柜在店里面?”“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