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暴君冷宮里最卑賤的影子。他總在醉酒后摩挲我左肩的舊疤，喚著白月光的閨名。
今夜他扯開我的衣襟，指尖卻停在光潔的肌膚上顫抖?！八陌棠?？”他眼底猩紅如困獸。
我撫上小腹輕笑：“陛下，您撕的是臣妾的衣裳，不是貴妃的遺物。”“三年來，
您連自己睡的是誰都分不清么？”燭火噼啪，映著他袖中滑落的褪色香囊。
那是我入宮第一年，他嫌貴妃舊物臟了手，命我處理的“穢物”。
第一章：冷宮夜雨大梁承平二十三年，冬月初七，夜。雨水，冰冷刺骨，
帶著初冬特有的肅殺，如同鞭子般抽打著冷宮破敗的窗欞。那窗欞早已腐朽不堪，
每一次狂風(fēng)卷過，都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像是垂死老朽在生命盡頭最后的喘息。
偌大的宮殿早已傾頹，只余這西北角一處尚能勉強(qiáng)遮風(fēng)擋雨的斗室，
成了我這個被遺忘之人的囚籠?？諝饫飶浡鴿庵氐拿刮丁m土味，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仿佛滲入骨髓的絕望氣息。殿內(nèi)唯一的光源，
是一支孤零零立在缺角陶盤里的殘燭。
昏黃的火苗在從窗縫、門隙鉆入的穿堂風(fēng)中瘋狂跳躍、掙扎，
將我和他身上投下的影子扭曲地映在斑駁脫落的墻壁上，
如同兩只在泥沼中抵死糾纏、互相撕咬的鬼魅。蕭徹，大梁的帝王，
此刻卻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沉重地壓在我身上。
濃烈的酒氣混雜著龍涎香被雨水打濕后散發(fā)的沉悶腥氣，幾乎令人窒息。
他滾燙的掌心帶著不容抗拒的蠻橫力道，又一次，
死死按在我左肩那片早已被他摩挲過無數(shù)次的舊傷疤上。那疤痕粗糙、凸起，
像一條丑陋的蜈蚣盤踞在肌膚上。他粗糙的指腹狠狠刮過疤痕的邊緣，
每一次按壓都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瘋狂，仿佛要將這陳年舊傷重新撕開，
讓鮮血再次噴涌而出，好澆熄他心底那永不熄滅的業(yè)火。
“含煙…” 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滾燙的呼吸灼燒著我的頸側(cè)，
帶著濃得化不開的醉意和無盡的痛苦，“疼不疼？告訴朕…當(dāng)年那一刀…是不是很疼？
朕…朕沒能護(hù)住你…” 那聲音破碎，帶著哽咽，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
精準(zhǔn)地扎進(jìn)我早已麻木的心口。柳含煙。那個名字，是他心頭的朱砂痣，
也是他靈魂上永不愈合的毒瘡。三年前，那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女人，在御花園的蓮池里，
如同一朵被狂風(fēng)驟雨無情折斷的睡蓮，無聲無息地沉入了冰冷的淤泥深處。而沈知微，
我這個因父兄卷入謀逆案而被沒入宮掖、充為最低等宮婢的罪臣之女，
便是在那個同樣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被幾個如狼似虎的內(nèi)侍從尚服局的柴草堆里拖出，
像處理一件無用的垃圾，丟進(jìn)了這比冰窖更寒、比墳?zāi)垢诺睦鋵m深處。只因我的眉眼，
有三分像她。只因我的左肩，也有一道相似的舊疤——那是幼時頑劣爬樹跌落，
被斷裂的枯枝劃破皮肉留下的印記。這道疤，成了我墜入地獄的通行證。這三年來，
每一次他踏入這囚籠，每一次他醉眼朦朧地將我按在這張散發(fā)著霉味和絕望的硬榻上，
每一次他帶著瘋狂與悔恨撫弄我肩頭的疤痕…他呼喚的，永遠(yuǎn)只有那個名字——柳含煙。
我只是一個卑賤的、被遺忘的影子，一件承載他蝕骨思念和扭曲悔恨的活祭品，
一個用來暫時麻痹痛苦的、拙劣的替代物。窗外的雨聲更急了，噼啪作響，
如同無數(shù)只手在拼命捶打著這搖搖欲墜的牢籠。今夜，
是他的貴妃、他的柳含煙落水而亡的忌辰。三年前的今夜，那個風(fēng)華絕代的女人，
在這同樣的凄風(fēng)苦雨中，香消玉殞。宮里的老人私下都說，
貴妃是被這深宮的怨氣和陛下的執(zhí)念給纏住了魂魄，每年忌辰，怨氣尤甚。我閉上眼，
任由他沉重的身軀壓得我肋骨生疼，幾乎喘不過氣。
他的吻帶著酒后的狂躁和某種孤注一擲的絕望，粗暴地落在我的頸窩、鎖骨，
啃噬般的力道帶來細(xì)微的刺痛。嘶啦一聲，我身上那件早已洗得發(fā)白、薄如蟬翼的粗麻寢衣，
在他蠻力的撕扯下應(yīng)聲而裂。大片微涼的空氣驟然貼上裸露的肌膚，
激起一陣無法抑制的戰(zhàn)栗。“含煙…別怕…朕在…” 他含糊不清地低吼著，
滾燙的唇舌在我肌膚上游移，仿佛要在這具相似的皮囊上，
找回那個早已化為枯骨的亡魂的氣息，確認(rèn)她的存在。
“朕護(hù)著你…這次…朕一定護(hù)著你…” 他的聲音充滿了自我催眠般的執(zhí)拗。每一次，
都是這樣。在這具相似的皮囊上，尋找那個早已消散的幻影。然而，這一次，
他狂亂的動作卻驟然僵住。像是一盆冰水，夾雜著寒冬的冰碴，當(dāng)頭澆下。
他所有粗暴的掠奪、醉意的囈語、深沉的痛苦，瞬間凍結(jié)。那只在我身上肆虐的手，
那只剛剛撕開我衣衫的手，此刻正死死地按在我裸露的左肩胛骨上。指尖，
卻不再是熟悉的、帶著薄繭的粗糲觸感，而是…一種難以置信的、帶著細(xì)微顫抖的停頓。
那觸感光滑、平整，毫無阻礙。他猛地抬起頭，猩紅的醉眼如同兩簇燃燒的鬼火，
死死地釘在我那片袒露的肌膚上。燭火依舊在風(fēng)中狂舞，光影明滅不定地跳躍著。
雨水敲打窗欞的噼啪聲，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驟然掐斷，只剩下死寂，沉甸甸地壓下來，
幾乎要將這小小的斗室徹底碾碎、吞噬。那片被他目光鎖定的肌膚，在昏黃搖曳的光線下，
清晰無比——光滑、白皙，如同上好的冷玉。沒有任何疤痕，沒有任何瑕疵。
只有被他方才粗暴撕扯衣衫時留下的、幾道刺目的紅痕，如同無聲的控訴。時間，
仿佛在這一刻被無形的手狠狠攥緊，停滯不前。蕭徹所有的動作都凝固了。
他沉重的身體依舊壓著我，卻像是瞬間變成了一座冰冷的石雕，僵硬得沒有一絲活氣。
那雙被酒意和刻骨痛苦燒得通紅的眼睛里，翻涌的醉意如同退潮般急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呆滯的茫然，緊接著，
是山洪爆發(fā)前那種令人窒息的、深不見底的驚駭。他死死地盯著那片光滑的肌膚，
眼珠像是要從眼眶中迸裂出來。按在我肩上的那只手，五指猛地收攏，
指甲深深掐進(jìn)我的皮肉里，力道大得讓我忍不住痛哼出聲。
但那痛楚似乎并未傳遞到他混亂的神經(jīng)里。他全部的感官，所有的意識，
都被眼前這匪夷所思的景象攫住。仿佛他三年來的精神支柱，
那個支撐他在悔恨深淵中茍延殘喘的幻象，在眼前這片光滑的肌膚上，轟然崩塌?！鞍棠?？
” 他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瀕臨崩潰邊緣的嘶啞，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硬生生摳出來的，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顫，“她的疤呢？！
” 那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無法置信的尖利，瞬間撕裂了殿內(nèi)死寂的空氣。
他猛地?fù)纹鹕眢w，上半身懸在我上方，像一頭被徹底激怒、失去所有理智的兇獸。
猩紅的眼底布滿蛛網(wǎng)般的血絲，死死地攫住我的臉，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
仿佛第一次真正地、仔細(xì)地審視這張他蹂躪了三年的面孔——不是透過柳含煙的影子，
而是沈知微本身?？謶郑空痼@？還是被愚弄后滔天的狂怒？那眼神太過復(fù)雜，
糅合了太多足以將人焚毀的情緒，濃稠得化不開，幾乎要將我吞噬。
冰冷的空氣驟然包裹住我暴露的肌膚，激起一陣更劇烈的戰(zhàn)栗。我卻沒有像過去三年那樣，
在他身下扮演溫順的羔羊，扮演那個早已沉入蓮池淤泥的柳含煙。
沒有試圖去遮掩那片赤裸的肩頭，也沒有流露出絲毫的恐懼或哀求。相反，
在蕭徹那震駭欲絕、幾乎要噴火的目光下，
在這死寂得只剩下他粗重喘息和燭芯偶爾爆裂聲響的、如同墳?zāi)拱愕亩肥依?，我的嘴角?/p>
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一個弧度。那不是一個溫順的笑，更不是討好的笑。
那笑容里淬滿了冰，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玉石俱焚的平靜。如同深潭底下悄然浮起的毒瘴，
無聲無息，卻足以致命。這笑容里，積攢了三年的屈辱、隱忍和刻骨的恨意。我的手，
并沒有去拉攏那被撕裂的衣襟，而是輕輕抬起，帶著一種近乎怪異的、充滿諷刺意味的溫柔，
撫上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指尖隔著那層薄薄的、同樣粗糙的里衣，
在那片溫?zé)嶂幘従彽亍⒊錆M暗示地畫著圈。這個動作，在此刻，比任何言語都更具沖擊力。
我的目光迎上他猩紅如困獸的眼，聲音不高，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輕柔，卻像淬了毒的冰錐，
精準(zhǔn)無比地刺向他此刻最混亂、最脆弱的神經(jīng)：“陛下，” 我輕輕開口，
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如同冰珠墜地，敲打在死寂的空氣里，也敲打在他搖搖欲墜的心房上，
“您撕的是臣妾的衣裳。”我刻意頓了頓，看著他驟然收縮、如同針尖般的瞳孔，
唇角的笑意加深，那笑意里充滿了悲憫，
一種對眼前這個強(qiáng)大帝王此刻脆弱不堪的、近乎殘忍的悲憫：“不是…貴妃娘娘的遺物。
”最后三個字，“遺物”，輕飄飄地落下，卻像巨石投入死水，
瞬間在他猩紅的眼底炸開驚濤駭浪！那是將他深愛之人貶為一件冰冷物件的誅心之言！
“轟隆——?。?！”一道慘白刺目的閃電，如同巨獸撕裂天幕的利爪，
毫無征兆地劈開窗外濃稠如墨的黑暗。緊隨其后的炸雷，如同天神的怒吼，
震得整個冷宮殿宇都在簌簌發(fā)抖，朽壞的窗欞發(fā)出瀕死般的呻吟，灰塵簌簌落下。
狂嘯的北風(fēng)裹挾著冰冷的雨箭，如同復(fù)仇的箭矢，從窗欞的破洞瘋狂涌入，
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
瞬間撲滅了殿內(nèi)那唯一的光源——那支在狂風(fēng)中茍延殘喘、搖曳不定的蠟燭。黑暗，
如同實(shí)質(zhì)的濃墨，驟然潑下，吞噬了一切光明、色彩和輪廓。徹底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降臨。
在這片絕對的、如同深淵的黑暗里，感官被無限放大，如同野獸般敏銳。
他身上濃烈得令人作嘔的酒氣，混雜著龍涎香被雨水打濕后的腐朽腥氣，變得更加刺鼻，
直沖腦門。他粗重、混亂、如同破舊風(fēng)箱般拉動的喘息聲，在我咫尺之遙的上方響起，
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瀕死般的絕望，每一次呼氣都噴出滾燙的、帶著血腥味的渾濁氣息，
灼燒著我的臉頰和裸露的肌膚。黑暗，不僅吞噬了視覺，
也放大了他所有的驚惶、暴怒和那瞬間崩塌的認(rèn)知帶來的精神沖擊?！澳恪?！
” 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野獸瀕死般的、飽含狂怒與混亂的低咆，
那只原本死死掐著我肩膀的手，猛地抬了起來，帶著撕裂空氣的勁風(fēng)，
裹挾著帝王的雷霆之怒，似乎下一秒就要扼住我的喉嚨，
將我這個膽敢褻瀆他神圣痛楚、膽敢戳破他三年幻夢的卑賤螻蟻徹底碾碎、挫骨揚(yáng)灰！然而，
就在那雷霆一擊即將落下的剎那——一個極其輕微、幾乎被窗外狂暴風(fēng)雨聲完全掩蓋的聲響，
卻異常清晰地落入了我的耳中，如同驚雷?！班！睒O輕，極脆。
像是什么小小的、柔軟的物件，從他寬大的、繡著暗金龍紋的帝王袍袖深處滑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