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懷殿內(nèi)
楚清愴一夜未眠,也不覺困頓,索性坐了起來,在小案上描著牌位的小樣兒。
他是頭次做這種事,也不覺悲傷自哀,只認真地思索著圖紋樣式。
想來想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什么偏好。
索性隨意描了個忍冬花紋,以前做伴讀時,先生家門前就有許多,那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快樂日子。
如今,便當自己永遠留在了那時候吧。
紋案很快描好,其他的,他也沒了什么想法,反正牌位他又看不到,聊勝于無。
他捏了筆正欲用慣常的瘦金體寫上自己的名字,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外間傳了進來。
冰月的聲音也緊隨其后。
“參見陛下!君后殿下抱病多時,今日還未梳妝,您……”
“滾開!是抱病還是擔心情郎???這個賤人!”
楚清愴被這聲怒吼嚇得心上一跳,忙回頭望去,就見榮庸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大幫侍候的人。
楚清愴有些無措,又望見自己隨意所著的褻衣,更覺難堪,就要躲到內(nèi)間去。
卻被榮庸一把揪住長發(fā),推搡到了地上。
他痛得眼冒金星,忙下意識地抱住了肚子,又沒忍住沖著地上嘔出些黃水來。
夏林等人就這樣望著他,竟也不回避。
楚清愴難堪至極,忙扯著衣擺將自己腰間和臀上遮住,可褻衣本就單薄,他再一低頭,甚至連那兩粒朱砂都能看得見。
他正欲低聲喚冰月進來,卻又被一把白紙砸了門面,臉上已經(jīng)劃出了好幾道血痕,正汩汩地滴著血。
榮庸也在此刻欺身而上,將他按在了身下,怒罵起來:
“你這個蠢貨!為了榮明睿居然連江湖騙子也信,甚至連我們的合情鸞珮都能舍了!楚清愴,你就下賤到這種地步嗎?”
楚清愴本來還有些沒聽懂,但一說那個玉佩便立馬反應了過來。
榮庸的意思難道……那充慈道長竟只是個江湖騙子?
他有些著急,掙扎起來,不可置信道:
“你說他只是個江湖騙子?那他說的那些可還作數(shù)?真的有陰間嗎?死了的人真的可以……”
“啪”!是極為響亮的一道耳光。
楚清愴被砸得有些懵,嘴角的鮮血混著臉頰的血珠一起滴落,在地上砸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榮庸根本沒注意到他的異常,只把地上的牌位小樣兒撿了起來,指著上頭的花紋譏笑起來:
“忍冬花?聽說榮明睿當年為了你,差點把先生家都搬空了,這忍冬花也是你們的定情之物嗎?是不是還親眼見證了你們在草中激戰(zhàn),顛鸞倒鳳……”
“榮庸!你無恥!”
“我無恥?”
榮庸見楚清愴被他氣得雙目通紅,心中涌起了巨大的快感,自虐般將自己的名字寫在了牌位上。
“楚清愴,若是我死了,會有這樣的待遇嗎?你也會親自為我立碑做牌位嗎?”
楚清愴聞言笑了起來,扶著肚子從地上一點點爬了起來,又用那雙破碎悲涼的眸子直視著榮庸:
“你怎么會死呢?福輕命薄、短壽促命的人明明是我啊?要死也該是我先死……”
榮庸被這句話狠狠激怒了,又幾步撲了上來,紅著眼逼問起楚清愴。
“你說,你說不是為榮明睿做的!不是!”
楚清愴清笑起來,眼里滿是熱淚。
“不是給他做的,榮庸,是給我自己做的,你滿意了嗎?”
“你為了他,居然不惜詛咒自己?你就這么愛他?”
楚清愴向著榮庸慢慢走了過來,一步又一步,直至肌膚相親,榮庸甚至能感受到那自褻衣下傳來的戰(zhàn)栗。
可惜他們誰也沒有伸出手,將對方擁住。
“榮庸,我快死了,這樣夠了嗎?”
楚清愴的神情是那樣的悲傷,像是盛滿了絕望,卻又沒有多少怨懟。
似乎并不是在用榮庸曾經(jīng)的詛咒來報復他,而是真的……
榮庸有些慌亂,楚清愴是個病秧子,他從來都不忌諱著這個字,也不斷地用這個字去傷害楚清愴。
可他從未想過真的要他死,從未……他有些慌亂,幾乎是想到什么便說什么。
“死?你憑什么死?你把我和云兒害成這樣,就想一死了之?楚清愴,這樣未免太過便宜了吧?”
“你一定是在找托詞!一定是!你說,是不是為了給榮明睿脫罪?”
榮庸的神情愈加癲狂,楚清愴被他逼得無路可退,嘴角已經(jīng)開始泛紫了,眾人這才上前阻攔。
可就在這拉扯的當口,楚清愴的褻衣又被榮庸掀了起來,他幾乎是渾身赤裸地展露在了人前。
夏林等人雖然避退得當,但到底看了不少。
楚清愴無措地望著自己,又抬起頭來望望眾人,破碎的喉嚨里竟然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而榮庸還在拉扯著他,褻衣的裂隙越拉越大,他在絕望之下竟沖著榮庸狠狠地甩了一個巴掌。
“啪”
響亮的巴掌聲將榮庸徹底激怒了,索性從地上抽了鞭子出來,就往楚清愴單薄的身子上砸去。
“咻!咻!咻!”
一下又一下。
楚清愴本就單薄的衣物很快就化為了碎屑,他痛得渾身抽搐,還想著去替自己遮擋,卻怎么也做不到……
為什么?為什么活著是如此的難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