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玦說完,骨節(jié)分明的手牢牢鎖住寧昭的后腦勺,雙手雖是禁錮之態(tài),卻卸了幾分力道,只讓他維持著后仰的姿勢,修長的頸脖暴露在空氣中,喉結微微顫動著。
寧昭感覺到喉間涼意,雖未抵任何東西,卻足以讓他膽顫心驚。
他何曾有過松懈至此的時刻?竟是一時不察間被敵人把握住命脈,是生是死任人宰割。莫不是重傷在身,竟連察覺力都一并下降了。
寧昭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怪自己竟連應玦蘇醒都不知,被迫把自己最薄弱的地方暴露在空氣中,應玦只要微微動動手指頭,他就命殞黃泉。
“我問你,你是何人?”
應玦的聲音似乎含了冰,他的視線充滿了探究,但眼神已帶上肅殺之意。
任誰一覺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坐了個不認識的人,還圖謀不軌,都不會有好脾氣。
不過寧昭顯然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對他這暗藏殺機的語氣也是見怪不怪,自己好心從魔物中搶過來的人居然這般冷聲冷氣,頓時好聲沒好氣道:“我自然是你……”
他兀然止住了嘴,視線快速地瞥向應玦,見眼前人一臉不耐,垂在一側的手蠢蠢欲動,仿佛下一刻就要掐住他的脖子,不復之前濃情蜜意喊他“小昭”時的溫柔神態(tài)。
莫不是恢復了記憶?
不像。
寧昭自問自答,他還記得昏迷前應玦冰冷的眼神和惡狠狠的威脅,若是恢復了記憶,就不只是抓他后腦了,怕是會將他碎尸萬斷,而且,他們雖說交情不深且結下深仇大恨,但也不至于不認得他啊。
更讓他驚奇的是應玦的問話,如當初蘇醒時如出一轍,第一句問話便是“你是何人”。
這狀況……這廝莫不是又失憶了?
寧昭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準備探探應玦的底:“你可還記得我是誰?”
哪知應玦只是用無語的目光瞥向他,目光帶上了不耐,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不想重復第三遍,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已問了兩次他的身份。
寧昭也有些尷尬,似乎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他剛要再次開口,卻見應玦眉心攏了攏,再次抬眸時,眼神已然變了。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略有些遲疑地開口:“你……”
話說到一半,卻又閉了嘴,又用那種捉摸不透的眼光望向?qū)幷?,似乎在思索著什么?/p>
寧昭被他鉗制著,溫熱的掌心掌摑著亦有些不知所措,索性也學著應玦冰冷的樣子,一言不發(fā)。
哪知道應玦只是深深凝視寧昭良久,手上的姿勢不變,寧昭被迫仰頭得腰酸,想讓他先放開卻不知道如何開口,畢竟他現(xiàn)在的一舉一動都會引起應玦的懷疑。
正當他有些不耐煩之時,應玦的下一句話更是如平地起驚雷,震得寧昭寒毛直豎。
“我對你這張臉有些印象?!?/p>
他狹長的眼瞇起,仰頭看著寧昭,抓著他的手也松了下來,以不輕不重的力道把他往前一按,兩人的眸光瞬間撞到了一起,各懷心思。
一個冷冽中藏著懷疑,一個鎮(zhèn)定中含著忌憚。
兩人默默無言,對視良久,寧昭不卑不亢地回視,抵著應玦胸膛的手卻微微發(fā)僵。
他在思索對策,也想看應玦的反應,但他知道,若是他心虛地先一步移開了視線,應玦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兩人眸光中倒映著彼此,竟是格外地專注,應玦見他毫無反應,剛想再度開口,突然眼前一黑,只看到垂在他胸膛前那一縷飄落的發(fā)絲,輕輕地拂到了他的面上,有些刺癢。
眼前人微一用力,便掙脫了他手上的掌控,俯下身子,頭往他那邊傾倒,接著便是唇齒間的磕碰聲。
突如其來的痛感讓二人都忍不住蹙了眉,應玦墨色眼眸深沉,倒映著眼前人面上露出的痛色,唇間一股血腥味蔓延,另一道攜著腥甜氣味的液體也渡了過來,倒是讓一向氣定神閑的應玦都不免有些怔愣。
身上人似乎也僵了僵身子,顯然他也嘗到了應玦唇邊溢出的鮮血,但他并未遲疑,趁著應玦愣神,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唇瓣貼得更近了些,把最后的縫隙也填補了。
他試探著張開了嘴,應玦時刻抿緊的唇卻意外地張開了,倒合了他的意,不用費心去撬開。
寧昭與應玦這下是唇瓣嚴嚴實實地貼合在了一起,察覺到應玦氣息有些不穩(wěn),便決定一鼓作氣,乘勝追擊,徹底打消應玦的疑心。
親便親了,他也認了,左右也不是第一次,親一次也是親,親兩次也是親!
更何況,若是不親,應玦怕是不相信他接下來的說辭。
寧昭學著在凡間畫本子里看到的畫像,猶豫地伸了伸舌頭,順著應玦因愣神而微啟的唇,靈活地滑入他的口中,與他的舌頭交纏在一起,乍一接觸,二人身子均僵在原地。
寧昭更甚,他分明是主動那個人,此刻卻像是被迫一般,滾燙的血液一股腦地往頭上涌,臉上如火燒般灼熱,心跳仿佛在喉間咚咚直撞,擊得他忍不住溢出一聲嗚咽。
他們舌尖相觸的那一瞬間,寧昭忍不住瑟縮地后退,應玦竟然跟了上來,二人舌尖再度相接、交纏,驚得寧昭睜大了雙眼,鴉羽般的睫毛微微顫動,似是停留在花瓣上振翅的蝶。
應玦……何時變得如此孟浪了!他不該是驚得推開他,大斥他不知羞恥么!
一陣細細密密的酥麻自脊椎蜿蜒而下,纏繞著寧昭,倒叫他有些意亂情迷起來。
二人雖是之前貼過雙唇,但卻是第一次這般接觸,莫說應玦,連寧昭也未曾想過自己會做到這等地步,竟是出賣了色相……
應玦保持著抬頭的姿勢看著寧昭,眸間清雪似有化開跡象,面上雖是冷淡之色,卻不再似堅冰般冷硬,周身氣勢都柔和下來,倒是難得一見。
兩人皆是深深震撼于對方的大膽,怔愣間又忍不住投入其中,驚嘆于那柔軟的觸感,一派意亂情迷,平日清冷自持的應玦也忘了推開眼前這個大膽的人。
他并不知曉寧昭的身份,看他一驚一乍的反應,他們似乎是舊識,且情深非常。但他的舉動明顯超過了正常友人的界限,對他來說已算逾矩,他卻奇異般地想要沉迷其中,撐著的手怎么也抬不起來推開他。
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種魔力,叫人忍不住沉淪。
還是寧昭先回過神來,用手支起身子,兩人相接的唇分了開來,勾起一截細細的銀絲。
應玦:“……”
寧昭:“……”
寧昭有些臉熱,別開了臉,不看應玦的臉,心下那段奇怪的律動終歸平靜。
他一張口,聲音還有些沙啞,但依舊清晰,目光直直注射應玦的雙眸,一字一句道:“我是你的道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