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善猛地抬頭,顯然已是忘了維持剛剛的表情,開心的說:“真的嗎?謝謝皇上!”
乾隆看著他開心的模樣,語氣也徹底緩和下來:“只是切記,莫要亂跑,一切以安全為重。朕回頭自會叮囑弘晝,讓他好生看顧你們?!?/p>
他抬手,極其自然地撫了撫克善柔軟的頭發(fā),隨即揚聲朝殿外吩咐:“吳書來!小主子們來了這許久,茶點呢?” 又轉(zhuǎn)向克善,細心叮囑:“記著,宮門下鑰前必須回來,莫要讓朕擔(dān)心,可記住了?”
“是,記住了!”
一旁還跪著的永璂看得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隨即又想到明日能出宮玩去了又開心起來,咧著嘴笑的一臉燦爛。
吳書來應(yīng)聲而入,身后跟著小宮女,手腳麻利地將精致的茶點擺放在克善旁邊的小幾上,然后無聲地退至角落侍立。
乾隆正要在克善另一側(cè)的空位坐下,永璂卻不知何時已利索地爬了起來,極其自然地一屁股坐到了那椅子上,還順手捻起一塊粉嫩的糕點殷勤地遞給克善:“克善,快嘗嘗這個,這個桃花酥平日里不常吃到,味道極好!” 自己也拿起一塊,心滿意足地咬了一大口,吃得眉眼彎彎。
乾隆伸向椅子的手頓在半空又默默放下,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
“克善喜歡這個點心,”永璂嘴里塞著點心,含糊不清地對乾隆說,“皇阿瑪,等會兒我們能帶些回去嗎?”
角落里的吳書來只覺得心肝亂顫:我的小祖宗哎,您倒是看看邊上,皇上還站著呢! 他硬著頭皮,躬身上前:“皇上,御案上也備了茶點,是新貢的碧螺春?!彪S即小心翼翼地引著乾隆走向御案。
“嗯。”乾隆從鼻子里應(yīng)了一聲,臉上看不出喜怒,依言走回御案后坐下。他沒有動那茶點,目光卻忍不住越過桌案,落在那個吃得仔細的少年身上,尤其是那沾了點糕點碎屑的唇角,眼神微微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上,奴才已將十二阿哥和克善世子平安送回南三所安置了?!?/p>
皇上瞥了他一眼:“他可有說些什么?”
吳書來自然明白皇上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回皇上的話,世子爺瞧著是極高興的,說皇上賞的點心很好吃?!?/p>
“別的呢?”
“呃……這個……”吳書來小心翼翼地從衣袖里摸出一個荷包雙手捧著,高舉過頭頂,呈給乾隆看:“世子爺還賞了這個?!?/p>
“呵!”皇上輕哼了聲:“既然是世子賞你的,你就收著吧?!?/p>
“嗻!奴才謝皇上恩典,謝世子爺恩典!”
“吳書來,吩咐下去,趁現(xiàn)在宮門還沒下鑰,差個腿腳利索的,去弘晝府上走一趟,讓他明日一早進宮,朕有事要叮囑他?!?/p>
“是,奴才這就去辦?!?/p>
翌日,養(yǎng)心殿,直到早朝后弘晝才算見到乾隆:“皇兄,我昨日才進宮給您請安,今日您又要我一早就來候著,來了您還在上朝,弟弟我等到現(xiàn)在,您到底有何十萬火急的事要吩咐?弟弟我這心里頭,七上八下,飯都吃不香了?!?/p>
“急倒是不急?!鼻》畔轮旃P,揉了揉眉心:“永璂和克善今日下學(xué)便要去你府上,朕不放心,思來想去還是得把你找來交待幾句。”
弘晝一聽是這個事立即拍著胸脯保證:“皇兄您放心,他們兩個可都是我的侄子,我肯定能把他們安排的明明白白,妥妥當(dāng)當(dāng),保證讓他們玩的盡興,完了再給他們完完整整的送回來?!?/p>
乾隆無語的看了他一眼:“朕能不擔(dān)心嗎?朕倒不是擔(dān)心他們的安全,朕是擔(dān)心你,擔(dān)心你把他們倆給帶壞了?!?/p>
他拿起茶盞喝了一口:“聽說明日你又要辦那酒席。這次是給誰辦的?”
“這?” 弘晝遲疑,然后諂媚的對皇上說:“皇兄圣明。不過您別管他是誰,反正弟弟我帖子都發(fā)出去了,賓客也都應(yīng)下了。倆侄子跟著一起熱熱鬧鬧,開開心心吃席就是,為了照顧我這倆侄子吃好喝好,我可是把隆源樓的大廚都調(diào)過去了大半?!?/p>
“別給朕嘻嘻哈哈!”乾隆怒斥道:“朕問你,到底是誰?不會又是你自個兒要躺進去吧?朕三令五申,不允許你再躺棺材里?你要抗旨?”
“別啊皇兄,皇兄息怒,我哪敢啊?!焙霑兠嗣饬锪锏哪X門:“這不是大管家、二管家、門房他們能躺的都躺過了,實在是找不出個新鮮的能“死”一回的了,本來我覺著可以讓他們再輪一遍……”
弘晝看著乾隆陰沉的臉色,聲音越來越小:“可上次去廣濟寺上香,寺里的和尚說活人躺那里面實在不吉利,得換個,換個……”
“換什么?”
“換個衣服啥的,只要能代替人躺里面就行?!?/p>
乾隆看他這副樣子就知道他在胡謅:“說實話,到底放的什么?”
“是二管家養(yǎng)了十來年的老黃狗壽終正寢了”弘晝的聲音細若游絲,幾乎聽不見。
“大聲點!”乾隆喝了一口茶水勉強壓住火氣。
弘晝嚇得一哆嗦,語速飛快的大聲說:“皇兄!是二管家養(yǎng)的大黃狗壽終正寢了!”
“噗——”
乾隆剛?cè)肟诘牟杷珖娫诹擞干稀?/p>
“荒唐!荒唐透頂!”他順手抄起桌案上的東西,也不管是什么折子還是毛筆什么的,直接朝弘晝砸去?!盎熨~東西,你竟然給狗辦喪事!”
“皇兄你息怒啊!皇兄你放心,老黃它不是被害死的,它是老死的,壽終正寢??!”
弘晝邊躲邊辯解:“老黃它看家護院,為了王府的安危盡心盡力十來年,弟弟我都是為了安那些老仆的心啊。讓他們都瞧瞧,我是怎么對待忠仆的,他們見了老黃連后事都這么體面,也能更忠心才是?。 ?/p>
“強詞奪理!一派胡言!狗能是忠仆嗎?”乾隆氣的胸膛起伏,“以后不許在辦喪事,給朕認真去辦差,要是在辦喪事,看朕不扒了你這身親王皮!”
一聽以后不許再辦,弘晝瞬間停止躲閃,忙沖到御案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抱住乾隆的大腿干嚎起來:“皇兄??!我的親皇兄啊!您這是要了弟弟我的命啊,辦差那些事我都是一竅不通,學(xué)也學(xué)不會啊!平日無所事事,我也不會吃喝嫖賭,只有這點小愛好,您還不許我辦了,往后我可該怎么辦呀!往后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您讓我死了算吧,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