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璂何曾見過如此陣仗,僵在原地,手足無措。
“阿嚏!”克善被濃郁的胭脂味熏得有點受不了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心中腹誹:這個五皇叔真不靠譜,明明路上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們離“妖精”遠些,現(xiàn)在倒好,他自己倒是先和“妖精”勾搭上了,全然忘了邊上還有兩個大侄子。
克善忙扯扯弘晝的袖子提醒,“五叔!”
直到這時,弘晝才想起來今日的目的,是來吃“正經(jīng)”飯來的。
“都讓開!都讓開!都別嚇著我侄子,他們還小呢?!?/p>
“老爺,都安排好了,二樓雅間請?!?/p>
大管家及時上前,與樓內(nèi)一個管事模樣的男子領(lǐng)著他們往二樓去。直到進了雅間,關(guān)上了門,克善和永璂才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
“少爺們!”弘晝在邊上看著他們這副劫后余生的模樣,不由朗聲大笑。
“哈哈哈!早就和你們說了,這是大人們才來的地方,你們非要來。漲見識了吧!”
他引著二人走向靠窗的圓桌,“飯菜已經(jīng)備好了,咱們邊看邊吃,窗子開著,能看到樓下,你們隨意看著?!?/p>
克善永璂二人正悄悄說著話,樓下突然爆發(fā)出激烈的喧嘩聲。
二人對視一眼,忙對窗探身望去。
只見樓下大廳中央,幾個兇神惡煞的打手正粗暴地推搡著一對男女往門外趕去,看年齡似乎是父女。
“呸!遇到你們父女倆,我們花滿樓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老鴇叉著腰指著父女倆直罵,“都來這樓里唱曲了,還以為自己是正經(jīng)人家姑娘呢,見你們可憐,好心容你們進來唱幾支小曲,抽成分文不收,你們倒好,還敢動手傷我們樓里的貴客!”
那姑娘淚如雨下,“沒有,沒有!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先動手動腳的。”
“動手動腳?”老鴇嗤笑一聲白眼翻上了天,“人家貴客不就是摸了一把小手,又沒打你罵你,怎么就叫動手動腳了?你倒好,抄起酒壺就砸,你還不是故意的?”
姑娘哭的幾乎背過氣去,拼命搖頭。“我不是這里的姑娘,只是來唱曲,我是清白人家的女子,怎能被人輕薄了去?而且我們進京后打聽過,說你們這雖是花樓,卻從不會強人所難,這才過來討生活?!?/p>
“還清白人家的姑娘,清白人家的姑娘能跑到我們樓里來唱曲?”
老鴇仿佛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氣的帕子直甩。
“真真是好笑,滿京城的人誰不知道八大胡同是個什么地兒?是你求著我說你們父女可憐,快吃不起飯了,我見你還有幾分姿色,這才同意了,又沒要你陪客賣身,摸摸小手怎么了?”
她轉(zhuǎn)過頭對著幾個打手罵道“你們幾個大男人還治不住這么個老的小的,還不快轟出去!”
罵完,又立刻堆起笑臉,“諸位貴客受驚了,實在對不??!今兒酒水一律減半!”說著便甩著帕子扭著腰往里間去了。
樓上雅間里,克善和永璂將這出鬧劇盡收眼底,看的目不轉(zhuǎn)睛。
“你們倆可別看那女子哭哭啼啼的就覺得人家可憐!”
弘晝一臉的語重心長,“以后碰到這種姑娘可千萬躲遠些。”
“為什么?”永璂滿腦子問號:“她是被欺負了才打人的?!?/p>
“剛樓下的沒看明白?”
“艾老爺!”話到一半,門外傳來一聲嬌呼聲,還未回應,包廂門已被推開。
一位身姿妖嬈、長相嬌俏的姑娘淚眼盈盈地倚在門邊,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弘晝,“艾老爺,您許久都不來看蕓兒了,云兒的心都快碎了……”
永璂睜著清澈懵懂的眼睛,不明所以??松苿t抱著手臂,饒有興致地在旁看戲。
弘晝被兩個小侄子看得老臉一熱,尷尬地坐立難安。
終于熬到離開。
“客人常來??!”剛要出門的時候,又是一群姑娘簇擁相送。一番拉扯后,克善衣襟里被塞進了好幾條香帕,臉頰也被摸了好幾把?;靵y中,有個膽大的姑娘在他的臉頰上“?!绷艘豢凇?/p>
直到上了馬車,馬車慢慢駛離巷道。
永璂才歪著頭,好奇地盯著克善臉頰上的紅印子,一臉懵懂的問“五叔,剛剛那樣的就是您說的妖精嗎?”
弘晝聽了大笑起來,“永璂啊!哈哈哈!”
“差不多吧!再過個一年半載,你皇額娘該給你指人事宮女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什么是妖精了,哈哈哈!”
他又轉(zhuǎn)頭看向克善,見他正用指腹擦拭著臉頰,戲謔道“至于你這小子,長得這般俊俏,更得特別小心些!可千萬別被那些妖精采了去!哈哈哈!”
克善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還是覺著臉上滑膩膩的,便隨手從衣襟里抽出一條香帕,繼續(xù)隨意地在臉頰上擦拭著。他暗自撇嘴:就這?又沒親嘴又沒光溜溜的,不就是親個臉嗎?現(xiàn)代教育片又不是沒看過。古人真是少見多怪!
此時王府內(nèi)萬籟俱寂,養(yǎng)心殿內(nèi)卻燈火通明。
“吳書來。”
“奴才在!”
乾隆頭也未抬,目光仍在奏折上,“宮外克善他們可有消息來報?”
吳書來猛地跪伏在地:“奴才該死”。
乾隆忙重重地放下手中朱筆,“怎么?可是克善他們出事了?”
“回皇上的話,奴才不敢欺瞞!”
“一刻鐘前,世子身邊的暗衛(wèi)來報,和親王帶著兩位小主子去了花滿樓用膳!”
“花滿樓,何處?”
“這花滿樓是八大胡同有名的……”剩下的話仿佛燙嘴再也說不出來。
“八大胡同?”乾隆一聽瞬間明白了花滿樓是個什么地方,氣的面色鐵青:“弘晝那個混賬東西,朕就不該這么信了他,克善和永璂才多大?怎么能帶他們?nèi)ツ欠N污穢之地,萬一被那些個上不得臺面的害了去,損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吳書來見乾隆如此生氣,忙搶聲道:“皇上息怒!王爺帶他們?nèi)コ燥垼缭绫慊赝醺?,就是世子,”他聲音幾乎細不可聞,“就是世子他被樓里的女子趁機近身,摸了臉,親了一口,想是并無大礙?!闭f完頭直磕到地磚上,不敢再發(fā)一言。
“砰!”聽到此處,乾隆怒火更甚,直接拿起茶盞摔了出去。
來回疾走了數(shù)步?!皡菚鴣?,即刻出宮,去把他們接回……”
話音未落,乾隆腦子里突然想起克善能出宮時高興的模樣。
“等等!”他強制壓下火氣。
“吳書來!明日早朝后所有大臣的奏報都推了,改日再議?!?/p>
“你去安排,朕明日親臨和親王府。”
乾隆又坐回御案前,卻怎么也看不進折子上的內(nèi)容,腦子里想著克善剛?cè)雽m時那驚惶瑟縮的一團,到如今然日漸長成的少年風姿,從一開始的規(guī)矩謹慎,到熟稔后的自然親近。
頭腦里的一個念頭變得無比清晰:克善資質(zhì)如此出眾,若是讓弘晝帶歪了路,染上紈绔習性,那大清日后豈不是少了個棟梁之材?
這孩子,以后必須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能在放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