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石計劃”招募廣告投放的第七天,李密站在李氏集團頂樓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著這座被信息素分割成無數(shù)碎片的城市。窗外晨光正將摩天大樓染成虛偽的金色,而他的指尖卻一片冰涼。
“李總,這是今天的輿情匯總。”蘇瑾的聲音平穩(wěn)無波,將一份全息報告投射到李密面前的光幕上。深藍色的數(shù)據(jù)流瀑布般刷下,每一個跳躍的猩紅關(guān)鍵詞都像一記無聲的耳光:
【社會熱議】:
· “啟明基金會‘新生計劃’:科學(xué)進步還是魔鬼契約?” ——《都市晨報》頭版標(biāo)題下,配圖是夸張的基因螺旋被撕裂的合成圖像。
· “自愿放棄AO身份?荒謬!這是對自然法則的褻瀆!” ——某知名Alpha社會學(xué)家的公開駁斥,轉(zhuǎn)發(fā)量爆炸。
· “警惕資本操控!李氏集團意欲何為?” ——某中立媒體下的高贊評論,暗示李密利用基金會洗錢或進行非法人體實驗。
· “Beta的癡心妄想!AO的榮光是神賜的權(quán)杖!” ——極端保守派論壇的置頂熱帖,充斥著對Beta群體的污名化。
【申請數(shù)據(jù)】:
· 正式提交申請:0
· 咨詢電話:47(其中惡意騷擾/謾罵:32)
· 基金會官網(wǎng)遭受流量攻擊次數(shù):15
冰冷的數(shù)字無聲地宣告著計劃的舉步維艱。李密鏡片后的目光掃過那些刺眼的“0”和充滿惡意的評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下顎的線條繃得更緊了一些。他早已預(yù)料到阻力,但現(xiàn)實比他的預(yù)期更加糟糕。
“輿論引導(dǎo)組呢?”李密的聲音聽不出情緒,視線依舊鎖定在光幕上。
“按照預(yù)案,已通過合作學(xué)術(shù)期刊發(fā)布了兩篇關(guān)于‘信息素紊亂疾病對個體社會功能損害的病理學(xué)分析’的論文,淡化‘轉(zhuǎn)化’概念,強調(diào)‘治療’和‘生活質(zhì)量提升’?!碧K瑾語速清晰,“但傳播效果被負面聲浪淹沒。幾家原本有意向報道的媒體,迫于壓力撤回了版面?!?/p>
就在這時,辦公室厚重的實木門被不客氣地推開,一股混合著昂貴古龍水和Alpha信息素的熟悉氣息瞬間侵入這間辦公室。
李珩大踏步走了進來,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譏誚笑容,身后跟著兩個同樣面帶嘲弄的Alpha助理。他無視蘇瑾的存在,徑直走到李密的辦公桌前,手指“篤篤”地敲著光潔的桌面。
“喲,我親愛的弟弟!”李珩的聲音拔高,帶著一種表演式的夸張,“聽說你那個什么‘新生計劃’,搞得滿城風(fēng)雨,熱鬧得很?。俊彼┫律?,湊近李密,那股信息素的味道更加濃烈地襲來,“七天!整整七天!一個敢報名的都沒有?哈!我就說嘛,這世上哪有放著好好的Alpha、Omega不當(dāng),非要自降身份去做個Beta的傻子?你砸下去的錢,怕是要打水漂咯!”
他直起身,雙手插在西褲口袋里,姿態(tài)悠閑地環(huán)顧著李密這間充滿科技感與絕對秩序的辦公室,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優(yōu)越感和幸災(zāi)樂禍:“要我說,阿密,你就別折騰這些神神叨叨、吃力不討好的玩意兒了!Beta就好好做Beta,幫大哥我打理好集團那些瑣碎的、不需要信息素‘直覺’的雜務(wù),不也挺好?何必非要去碰那根碰不得的‘性別決定論’的高壓線?省省力氣吧!董事會里那些老家伙們,可都在看你的笑話呢!”
李密緩緩轉(zhuǎn)過身。他沒有被李珩的信息素和噪音激怒,鏡片反射著窗外晨光,將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遮蔽得嚴(yán)嚴(yán)實實。他抬手,動作精準(zhǔn)得如同設(shè)定好的程序,輕輕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無框眼鏡。
“大哥的消息,總是這么滯后且充滿主觀臆斷?!崩蠲艿穆曇羝椒€(wěn)得沒有一絲波瀾,如同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新生計劃’的初衷是解決信息素紊亂帶來的社會功能性障礙,提升個體生存質(zhì)量。至于無人申請……”他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冰冷的弧度,“這恰恰印證了當(dāng)前社會認知的滯后性和信息壁壘的厚度。改變認知,本就是計劃的一部分,這是預(yù)期內(nèi)的‘沉沒成本’?!?/p>
他無視李珩瞬間漲紅的臉,指尖在桌面上輕輕一點。光幕瞬間切換,顯示出一份詳盡的、用紅藍兩色清晰標(biāo)注的財務(wù)報表。
“另外,提醒大哥一句,”李密的視線掃過那份報表,精準(zhǔn)地落在幾個被高亮標(biāo)出的赤字項目上,“你主導(dǎo)的南城‘星耀’地產(chǎn)項目,上季度虧損擴大至預(yù)期值的170%,現(xiàn)金流瀕臨斷裂。而‘云帆科技’本季度的訂單同比增長率是……385%。董事會真正會看的‘笑話’,恐怕不是我的基金會,而是某些人用信息素‘直覺’做出的投資決策?!?/p>
李珩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他瞪著光幕上那些刺眼的數(shù)據(jù),嘴唇哆嗦著,那引以為傲的Alpha信息素也因羞怒而劇烈波動起來,帶著一絲焦糊味。“你……你懂什么!地產(chǎn)有周期性!是暫時的調(diào)整!周總監(jiān)他們……”
“周坤?”李密直接打斷他,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他關(guān)聯(lián)的那三家外包服務(wù)公司的賬目問題,審計部的最終報告,今天下午就會送到父親的辦公桌上。大哥與其關(guān)心我的‘笑話’,不如先想想怎么解釋,為什么集團每年要多支付近三千萬的‘管理咨詢費’,給幾家皮包公司?”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鋼針,精準(zhǔn)地扎在李珩最虛弱的軟肋上。他張著嘴,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身后的兩個助理早已噤若寒蟬,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地毯里。
李密不再看他,目光轉(zhuǎn)向蘇瑾,仿佛剛才只是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蘇秘書,通知林濤,審計報告同步抄送所有執(zhí)行董事。另外,讓公關(guān)部準(zhǔn)備一份‘云帆科技’技術(shù)突破的新聞通稿,著重強調(diào)其市場前景和對集團整體盈利的拉動作用,下午三點前發(fā)布?!?/p>
“是,李總。”蘇瑾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立刻執(zhí)行。
李珩的臉由紅轉(zhuǎn)青,再由青轉(zhuǎn)白,最終狠狠地瞪了李密一眼,從牙縫里擠出一句:“李密,你給我等著!” 然后帶著一身怒氣,摔門而去,那濃烈的信息素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辦公室重新陷入冰冷的寂靜。李密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蘇瑾。窗外,城市的喧囂被厚重的玻璃隔絕,只有無聲的車流在腳下穿梭。他抬手,這次的動作不再閑適,而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用力扯松了束縛在脖頸上的領(lǐng)帶結(jié)。昂貴的絲質(zhì)領(lǐng)帶被扯得有些歪斜,露出襯衫領(lǐng)口下繃緊的頸線。
他需要一枚棋子,一枚足以撬動整個僵局的、具有打敗性力量的棋子。一個能證明“基石計劃”并非空談、能刺穿社會愚昧壁壘的活生生的證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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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心私立醫(yī)院頂層VIP病房的空氣,彌漫著一種沉暮的氣息——消毒水被昂貴的香氛努力掩蓋,卻依舊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屬于疾病和絕望的冰冷味道。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光線,將這個空間徹底封閉成一座華麗的墳?zāi)埂?/p>
龔澤宸靠在冰冷的床頭,身上是柔軟的病號服,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他的右臂和左腿的石膏早已拆除,額角的傷口也只剩下一條淺淡的粉痕。身體的傷好了,但靈魂深處那個巨大的、灌滿了腐朽氣息的黑洞,卻在日益擴大,吞噬著一切。
他攤開蒼白的手掌,掌心靜靜躺著幾片小小的、淡藍色的強效抑制劑藥片。這曾經(jīng)是他賴以生存的“鎮(zhèn)定劑”,如今卻成了將他靈魂一點點抽離的毒藥。藥效越來越短,副作用卻越來越強——耳邊無時無刻不在嗡鳴,視野邊緣常常出現(xiàn)跳躍的彩色光斑,指尖無法控制地顫抖。更可怕的是,那種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瀕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越來越頻繁地漫上來,每一次都讓他感覺自己正沉向無光的海底。
他捏起一片藥片,沒有用水送服,而是緩緩送到唇邊,用牙齒狠狠咬了下去!
“咔嚓?!?/p>
細微的碎裂聲在死寂的房間里異常清晰??酀綐O致的粉末瞬間在口腔里彌漫開來,混合著唾液,帶來一種近乎自虐的刺激感。這尖銳的苦味像一把生銹的刀子,短暫地刮過麻木的神經(jīng)末梢,帶來一絲微弱卻真實的……存在感。
他需要這種感覺來確認自己還活著,而不是一具在龔家這座巨大墳?zāi)估锞徛癄€的行尸走肉。
“嘔……”胃部一陣劇烈的痙攣,強烈的嘔吐感沖上喉嚨。他猛地捂住嘴,身體蜷縮起來,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生理性的淚水模糊了視線,但他死死咬著牙,將那股翻涌的酸水和苦澀硬生生咽了回去。喉嚨被灼燒得火辣辣的疼。
還不夠。
他喘息著,目光落在床頭柜上。那里放著一個插著幾支無菌水培綠植的玻璃花瓶。龔澤宸伸出手,動作因為虛弱和藥效副作用而有些顫抖,卻異常堅定地抓住了那個花瓶。
“啪嚓!”
清脆的碎裂聲炸響,玻璃碎片和水珠四處飛濺,散落在冰冷的瓷磚上。那幾株象征著“生機”的可憐植物,瞬間委頓在冰冷的水漬里。
龔澤宸仿佛沒看到,他只是伸出顫抖的手指,在一片片邊緣鋒利的玻璃碎片上摸索著。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他挽起了左臂的衣袖,露出蒼白瘦削、能看到青色血管的小臂。
沒有猶豫,鋒利的玻璃邊緣狠狠地壓了下去!
“呃……”一聲壓抑的悶哼從他緊咬的牙關(guān)里溢出。皮肉被割開,一道細長的紅痕迅速浮現(xiàn),緊接著,溫?zé)岬?、粘稠的液體順著蒼白的手臂蜿蜒而下,在皮膚上蜿蜒出刺目的軌跡。
尖銳清晰的疼痛感,如同電流般瞬間擊穿了麻木的屏障。這疼痛讓他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渙散的眼神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刺激而短暫地聚焦。他看著那鮮紅的血珠滾落,滴在潔白的被單上,暈開一朵一朵觸目驚心的花。
這血是熱的。這痛是真實的。
他還活著。至少在這一刻,這疼痛證明他還活著。
可這感覺轉(zhuǎn)瞬即逝。麻木感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從四肢百骸蔓延上來,比之前更加洶涌,更加冰冷。那瀕死的窒息感又一次攫住了他,像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喉嚨。視野開始旋轉(zhuǎn)、模糊,耳邊的嗡鳴聲變成了尖銳的嘶鳴。
就在這時,病房門口由遠及近傳來兩個護士刻意壓低的交談聲:
“……2502房的龔少爺,聽說沒?龔家那邊好像有決定了……”
“噓!小聲點!什么決定?”
“還能是什么?他這樣半死不活的……我聽王醫(yī)生跟龔家管家提了一嘴,說‘藍調(diào)’俱樂部那邊……好像有‘特殊療養(yǎng)’的渠道……專門針對他這種……精神不穩(wěn)定的AO……”
“藍調(diào)?!天啊……那不是……那不是……”
后面的話被刻意壓得更低,聽不清了。但“藍調(diào)”這兩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龔澤宸的神經(jīng)上.
那個西區(qū)臭名昭著的AO獵艷場,那個充斥著劣質(zhì)信息素、扭曲欲望和“蜜桃”甜膩毒氣的地獄!家族……家族要把他送去那里?像處理一件報廢的垃圾?用那種骯臟的地方作為他最終的“療養(yǎng)”歸宿?
巨大的恐懼和比恐懼更強烈的、深入骨髓的惡心感瞬間淹沒了他!胃里翻江倒海,他再也無法抑制,猛地撲到床邊,對著垃圾桶劇烈地干嘔起來,卻什么也吐不出來,只有膽汁的苦澀灼燒著食道和喉嚨。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著冷汗和手臂上流下的鮮血,一片狼藉。
不!他寧愿死!寧愿徹底粉碎在這冰冷的虛空里,也絕不被拖進那個比龔家更污穢、更令人作嘔的深淵!
死的念頭在心中浮現(xiàn),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瞬間纏住了他瀕臨崩潰的意識。只要死了,就能終結(jié)這無休止的痛苦和屈辱。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如同野火燎原,再也無法撲滅。它帶來一種詭異的、近乎解脫的平靜。
龔澤宸停止了干嘔。他抬起手,用沾染著血污和淚水的病號服袖子,胡亂擦了擦臉。眼神空洞得嚇人,卻又帶著一種走向刑場般的決絕。他不再看地上碎裂的玻璃和血跡,也不在乎手臂上那道還在滲血的傷口。他像一個幽靈,無聲地滑下床,赤著腳,踩過冰冷的地板,走向緊閉的病房門。
門外走廊的聲控?zé)粢驗樗拷哪_步而亮起。慘白的光線從門縫下透進來。他屏住呼吸,貼在門上,聽著外面隱約的腳步聲——是護士站的例行巡查。他耐心地等待著,心臟在死寂的胸腔里沉重地跳動,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肋骨的舊傷,帶來陣陣悶痛。
腳步聲遠去,消失在走廊盡頭。
龔澤宸猛地擰開門把手,動作快得像一道虛影,閃身而出?;熘舅目諝鈸涿娑鴣?,他赤著腳,踩在光潔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音,像一個真正的幽靈,朝著消防通道的方向疾步而去。
通往天臺的消防門沉重而冰冷,上面掛著“禁止入內(nèi)”的熒光鐵牌。龔澤宸用盡全身力氣,才將那扇門推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凜冽的夜風(fēng)瞬間灌入,帶著城市渾濁的、裹挾著無數(shù)信息素塵埃的味道,嗆得他一陣咳嗽。
他擠了出去,反手將門在身后合攏。
世界瞬間被巨大的黑暗和喧囂包裹。
他站在圣心醫(yī)院住院部大樓的天臺。腳下是萬丈深淵,城市璀璨的燈火如同流淌的膿瘡,蜿蜒向黑暗的地平線。無數(shù)混雜的、強弱不一的信息素氣味被夜風(fēng)卷攜著,從四面八方?jīng)坝繐鋪怼狝lpha的雪松、皮革、煙草,Omega的玫瑰、鈴蘭、蜜糖……它們不再是貴族沙龍里矜持的調(diào)情工具,而是化作了無數(shù)只粘膩、冰冷、帶著腥臭的手,瘋狂地撕扯著他的神經(jīng),試圖將他拖入這片深淵
“呃啊……”龔澤宸痛苦地彎下腰,雙手死死捂住耳朵,但那無孔不入的“氣味”卻如同魔音灌腦,穿透了所有的物理屏障,直接在他的靈魂深處尖叫、撕咬!強效抑制劑帶來的麻木屏障徹底崩碎,眩暈感和失重感如同滔天巨浪將他徹底淹沒。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滾燙的砂礫和玻璃渣。
他踉蹌著,一步一步走向那簡陋低矮的護欄。每一步都踩在虛浮的云端,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撞擊著耳膜,蓋過了風(fēng)聲和城市的喧囂。
解脫……就在前面??邕^去,跳下去。只需要一個動作,就能徹底擺脫這令人作嘔的腐朽氣息,擺脫家族冰冷的算計,擺脫這具被詛咒的Alpha軀殼帶來的無休止的折磨!
冰冷的絕望如同黑色的冰水,從腳底漫上來,淹沒了他的膝蓋、腰腹、胸口……即將沒頂。
他扶著冰冷的護欄,身體無意識地向前傾斜。視線開始模糊,下方城市的燈火扭曲成一片模糊而巨大的光斑漩渦,帶著致命的誘惑。
就在他準(zhǔn)備松開手指,將自己徹底交付給重力與虛無的那一刻——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穿透了所有嘈雜的電流啟動聲,在他正前方不遠處響起。
龔澤宸渙散的目光下意識地被吸引過去。
對面一棟更高、更現(xiàn)代化的商業(yè)大廈外墻,巨大的廣告牌瞬間點亮!刺目的白光撕裂了夜色,短暫地灼痛了他的眼睛。
光芒穩(wěn)定下來,廣告牌上清晰地呈現(xiàn)出簡潔卻極具沖擊力的畫面:
背景是深邃的宇宙星空,象征著無限可能。畫面中心,是一個由無數(shù)精密齒輪和柔和光線構(gòu)成的、正在緩緩旋轉(zhuǎn)的抽象人形輪廓。輪廓下方,是兩行冰冷而有力的銀色大字:
啟明基金會 | 新生計劃
掙脫枷鎖,重掌自我
沒有任何煽情的口號,沒有AO或Beta的符號暗示,只有簡潔明了的承諾。那冰冷的銀色光芒,那精密運轉(zhuǎn)的齒輪,那深邃無垠的宇宙背景……像一道劃破污濁夜空的、來自異世界的冷光!
龔澤宸的身體猛地僵住!向前傾的動作瞬間停滯。
他死死地盯著那面巨大的廣告牌,盯著泛著瑩瑩白光的“啟明”二字,盯著那旋轉(zhuǎn)的、仿佛正在掙脫無形束縛的人形輪廓。
掙脫……枷鎖?
重掌……自我?
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電流,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一點火星,瞬間擊穿了龔澤宸被絕望和麻木凍結(jié)的思維!
這簡潔的廣告語……這和他剛剛逃離的、充斥著虛偽情感和腐朽欲望的龔家,和他腳下這片被信息素污染的城市……是如此的不同!它像一柄手術(shù)刀,精準(zhǔn)地刺中了他靈魂深處最深的渴望——對徹底擺脫信息素污染的地獄的渴望!
那廣告牌的光芒,是冷的,不帶一絲溫度。它不是救贖的圣光,更像是一道通往未知、可能同樣冰冷殘酷、但至少……沒有這令人窒息的信息素惡臭的……門縫?
一絲荒誕到極致的念頭,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他瀕臨破碎的意識中瘋狂滋長。那個叫“啟明”的地方……那個發(fā)布這則冰冷廣告的地方……它真的存在嗎?它……會是他最后的、可能的……避難所嗎?哪怕那里是另一個實驗室,另一個牢籠?
龔澤宸扶著護欄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泛白,微微顫抖著。他依舊站在深淵的邊緣,夜風(fēng)呼嘯著卷起他單薄病號服的衣角。但那雙空洞絕望的眼睛里,那點被“啟明”冷光點燃的微弱火星,卻頑強地閃爍著,對抗著四周洶涌的黑暗。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將重心從向前傾的姿勢,一點一點地收了回來。
然后慢慢后退。
赤著的腳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沾著點點暗紅的血污——那是他手臂傷口滴落的痕跡。他沒有再看腳下那片象征著終結(jié)的深淵燈火,也沒有再看身后那扇通往腐朽地獄的天臺門。
他的目光,越過城市的霓虹與污濁,死死地鎖定著對面那面巨大的、散發(fā)著冰冷銀光的“啟明”廣告牌。
如同一個迷失在無盡荒漠中的旅人,終于看到了一座可能存在的、哪怕是由鋼鐵和寒冰筑成的堡壘。
他邁開腳步,帶著滿身的傷痕、血跡和濃重的腐朽氣息,卻無比堅定地,一步一步,離開了這吞噬生命的房頂邊緣。每一步,都朝著那冰冷光芒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