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撞》試鏡現(xiàn)場在中央戲劇學院小劇場外。
江遲到的時候,劇場外的隊伍已經(jīng)蜿蜒到街角。
現(xiàn)場工作人員,“來試鏡嗎?”
江遲,“對。”
“來,排隊!站這里!”
江遲排了一會兒。
“臥槽,這陣仗……”排在江遲前面的男生踮腳張望,“不是說只招五個配角嗎?這至少來了三百號人吧?”
“保守了?!迸赃呍R尾的女生擦了擦汗,“我剛聽中戲的人說,他們表演系今天集體曠課來試鏡。”
江遲瞇起眼看向前方——
閃光燈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幾家知名娛樂媒體的攝像機正對準排隊人群掃射。某個瞬間,鏡頭突然轉(zhuǎn)向他這邊,江遲下意識側(cè)身,聽到身后爆發(fā)出一陣尖叫。
“是《星娛樂》的直播車!”
“快整理頭發(fā)!”
躁動的人潮中,工作人員扯著嗓子維持秩序:“非參選人員退到黃線外!家長!說的就是你們!”
江遲在心里感嘆:這就是季淮的號召力。
哪怕只是部小眾舞臺劇,哪怕只是最基礎的海選,都能讓這么多人擠破頭。
“快排到的二維碼提前準備好!”有保安拿著喇叭在前面提示。
海選報名成功的,都會收到一張二維碼。
輪到江遲了,他已經(jīng)提前打開手機上的截圖。
大熱天的,門口工作人員一張我已經(jīng)熱炸,你們趕緊的,別墨跡的煩躁臉。
掃完二維碼揮手讓人進去的時候,隨意抬頭看了一眼。
咦!
這小子。
長得挺帥。
最普通的白色T恤加上滿大街都可見的那種常規(guī)款牛仔褲,僅僅這樣一副平常打扮都能讓人在眾多俊男美女里眼前一亮。
工作人員留意了一下他的名字,破天荒的開了金口。
“進去左轉(zhuǎn)走到底,就是。”說著還補了一句,“空調(diào)壞了,導演組火氣正大?!?/p>
“多謝?!苯t禮貌道謝。跟著海選標識,前往面試的地方。
他來的有些晚。
這個足以容納上百人的大廳里已經(jīng)滿滿當當?shù)亩际侨恕?/p>
同一個學院的,或者是認識的,就會很自然的聚攏在一起,形成一個個小團體。
有人對著鏡子補妝,有人在低聲對臺詞,還有人正故作熟絡地跟疑似工作人員搭話。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完美的微笑,眼神卻像刀子一樣掃視著潛在的競爭者。
江遲的走入,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那是誰?”
“沒見過……中戲的?北電的?”
“嘖,長成這樣還來搶飯碗......”
他們學表演的,有些大一就已經(jīng)在外面接廣告接網(wǎng)劇,不少已經(jīng)混的小有名氣。
從沒見過。
有些礙眼。
幾個已經(jīng)小有名氣的“校園明星”互相交換眼神,默契地把江遲劃進了黑名單。
在這個顏值即正義的圈子里,一張過分出色的臉就是原罪。
江遲一眼望過去,對各路心思,心知肚明。
這種場合,表面一派和諧,其實都在暗地里較著勁。誰叫最終名額就那么幾個。
幾百號人爭搶個位數(shù)的名額。說是百里挑一完全不為過。
縱觀這幾年舞臺劇里,也就高鳴玄這個金字招牌,有這樣的吸引力。
現(xiàn)在的市場行情就是這樣。
他們這樣擠破了腦袋,最多也只是個配角。
《莽撞》作為著名導演親自指導的大劇作。主角基本上都是有著多年舞臺經(jīng)驗的知名演員,輪不到他們這種初出茅廬僅憑一腔熱血來參加海選的小嫩草。
江遲隨意找了個角落待著,看著挺不合群。
但他無所謂。
他不是來交朋友混圈子的。
他今天來,完全是奔著在最終面試室里能夠見到的那個人,來的。
光是想想,就有點心跳加速。
恍惚間,他好像又變成了那個第一次見到偶像的追星少年,只不過這次......
“安靜!”工作人員拿著名單走進來,“接下來念到號的,五人一組進面試間!”
3號面試間。
“下一位,197號!”
戴著黑框眼鏡的選角導演頭也不抬地翻著名單,聲音里透著疲憊。
江遲邁步上前,余光掃到門口垂頭喪氣離開的上一個考生。
那男孩眼眶發(fā)紅,手里攥著被退回的簡歷,顯然剛被淘汰。
“姓名。”
“江遲?!?/p>
很冷靜的聲音。
選角導演終于抬頭,鏡片后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興趣。她推了推眼鏡,語氣緩和了些:“抽一張?!?/p>
桌上散落著幾十張對折的紙條。江遲隨手拈起一張——
【臺詞測試:《雷雨》周萍獨白片段】
【附加:八百標兵奔北坡繞口令】
隔壁2號考生正在結結巴巴地念:“吃、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兒……”評委已經(jīng)不耐煩地揮手示意下一個。
“開始吧?!边x角導演說。
江遲沒有立刻開口。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整個人的氣質(zhì)陡然一變——
“你不知道我現(xiàn)在恨我自己,我恨我為什么還活著……”
低沉的嗓音像大提琴般在排練廳蕩開,幾個正在打分的評委同時抬頭。明明是即興表演,他卻像真正站在話劇舞臺上,連指尖的顫抖都恰到好處。
三分鐘后。
“可以了?!边x角導演打斷他,在名單上畫了個星號,“繞口令不用念了。出門右轉(zhuǎn)領復試號碼牌?!?/p>
“謝謝?!?/p>
江遲轉(zhuǎn)身時,聽見身后評委小聲交談:
“這條件……放偶像劇里直接能當男主了。”
“高導就喜歡這種有故事感的……”
走廊上擠滿了等結果的考生。有人哭喪著臉撕掉號碼牌,有人興奮地打電話報喜。
江遲靠在窗邊,看著復試名單電子屏刷新。
他的名字出來了。
一輪初面試下來,能留下來的,就已經(jīng)只剩下一半都不到。
這大浪淘沙的速度,可真是夠殘酷的。
“過了過了!我過了!哈哈哈!”一位年輕人跟在江遲身后出來,滿臉喜氣。
那是唐星玨。
作為“校園明星”代名詞,他注意江遲很久了。
剛才在大廳里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注意到江遲了。
那人穿過嘈雜的人群,肩線筆直得像一把出鞘的劍。白襯衫下擺扎進窄腰里,走路時帶起的風把衣料繃出隱約的肌肉輪廓。不是健身房刻意雕琢的夸張線條,而是帶著天然力量感的挺拔。
唐星玨原本只是隨意一瞥。
一瞥后,刷手機的拇指懸在手機屏幕上,忘了滑動。
這人是吃什么長大的?
他們這種從小被按在琴房畫室、熬夜刷題的藝考生,十個里有九個含胸駝背??裳矍斑@人連后頸到肩胛的弧度都像精心設計過的藝術品,隨便套件基礎款都像在走秀。
“看什么呢?”同伴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吹了聲口哨,“哇哦,這條件……”
唐星玨突然有點酸。
這年頭觀眾就吃這款——冷白皮,丹鳳眼,往那兒一站光看臉就是活體“破碎感”代名詞。
但凡會喘氣,經(jīng)紀公司能捧著合約追三條街。
“你說……”他捅了捅同伴,“這種級別的顏值,干嘛來擠舞臺劇的海選?”
走廊燈光在那人側(cè)臉投下鋒利的陰影,下頜線干凈得像用刀刻出來的。幾個女生假裝路過,偷瞄的視線幾乎要在他背上燒出洞來。
同伴壓低聲音:“說不定是哪個公司準備強推的新人,來刷資歷的。”
唐星玨撇撇嘴。他太熟悉這個圈子的套路了,但凡有點資本的,誰愿意從舞臺劇配角熬起?這人要么是傻,要么……
那人突然回頭。
唐星玨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
冷得像冬夜里的星子。
他慌忙別開臉,心跳卻漏了半拍——
草,這眼神……
絕壁是來炸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