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遲說今晚自己會去參加舞會。
人群中有個人忽然喜上眉梢。
那人叫柴嘉浩。
天鵝舞團年輕一代中，業(yè)務(wù)能力很強的一位。
他剛?cè)雸F時，年輕氣盛，根本沒有把誰放在眼里，甚至覺得江遲這位首席年紀太大，可以換一換了。
他當眾立下Flag，發(fā)誓要在明年年底的舞團內(nèi)部比舞中戰(zhàn)勝江遲，代替他成為新的首席！
但一年后，比舞沒贏過，反倒成了江遲的忠實迷弟。
“我搶到名額了。晚上一起？”柴嘉浩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語氣里帶著掩飾不住的雀躍。
江遲轉(zhuǎn)身時，正對上柴嘉浩亮晶晶的眼睛。
那眼神熱切得像是要把人燙出個洞來。
幾個還沒離開的同事立刻吹起了口哨。
舞團里男男在一起談個情，說個愛，那是很平常的事情。
誰叫他們平常訓練排滿，根本見不到個異性。
柴嘉浩看江遲那眼神，簡直就差原地表白了！
“喲~柴少爺終于出手了！”
“首席大人，我們嘉浩可是等這天等好久了！”
“今晚南山別墅，花好月圓月黑風高，正適合……”
柴嘉浩耳根通紅，回頭狠狠瞪了那幾個起哄的家伙一眼，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轉(zhuǎn)過頭時又瞬間換上期待的表情，活像只等待投喂的大型犬。
在嘉浩看來，江遲不僅舞蹈功底扎實，長得也非常戳他心窩子。
柴嘉浩原本打算這幾天找個時機，跟江遲暗示一把。
沒想到江遲車禍。
擔心焦急，和小伙伴們一起探望后下定決心：
人生只有一次！
等江遲回來后我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意告訴江遲！
可等到江遲真的病好回歸。
柴嘉浩發(fā)現(xiàn)，眼前的江遲似乎變了。
雖然還是笑容溫和，但又有點不太一樣。
就像一塊上好的楠木，突然之間多了一絲絲被歲月浸透的韻味來。
嘉浩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江遲了。
這讓他本來已經(jīng)躁動到快要忍不住心，又硬生生憋了兩天。
柴嘉浩朝其他幾個起哄的哥兒們使了個眼色。意思你們快閉嘴，別拖老子后腿！
江遲之前根本沒往某方面想。
但是重生一回。
他看柴嘉浩，就像是清水看魚。
清清楚楚。
江遲覺得這一幕無比熟悉。
幾年前的他站在季淮的化妝間外，大概也是如此。
江遲在心底嘆了口氣，想著怎么跟人說話，比較委婉一點。
“外面說?！苯t指了指走廊，順手帶上了更衣室的門。
背后幾個哥兒們又要“喲~”
被柴嘉浩一個眼神瞪回去！
只能捂住嘴巴對他揮手。
門關(guān)上的瞬間，里面立刻傳來壓抑的歡呼聲和跺腳聲。
隱約還能聽見有人小聲喊：“柴嘉浩加油！拿下首席！”
……
花園里的紫藤花架投下斑駁的影子，晚風裹挾著淡淡的花香拂過兩人之間。
柴嘉浩緊張得手指都在發(fā)抖。
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的——
很響。
晚風徐徐，四下無人，簡直天時地利！
加油柴嘉浩！
就趁現(xiàn)在！
說出來！
柴嘉浩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舞蹈褲的側(cè)縫，喉結(jié)上下滾動著咽了三次口水。
“我——”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
他剛起了個頭。就被江遲打斷。
柴嘉浩張著嘴僵在原地，始料未及。
他像是突然被按了暫停鍵的八音盒，瞬間啞了聲。
他設(shè)想過無數(shù)種場景。
或許江遲會笑著揉亂他的頭發(fā)，或許會驚訝地瞪大眼睛，甚至可能氣憤地轉(zhuǎn)身就走。
但唯獨沒料到，對方會像看透水晶般看透他的心思。
月光掠過江遲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那眼神太溫柔，溫柔得讓柴嘉浩心尖發(fā)顫。
“我很抱歉。”
四個字輕飄飄落下，柴嘉浩卻聽見胸腔里“咔嚓”一聲脆響。
紫藤花在風里沙沙作響。
方才還滾燙的血液突然變得冰涼，仿佛有人往他血管里注入了冬日的雪水。
江遲的目光太透徹，透徹到似乎什么都知道。
透徹到里面寫滿了歉意。
嘉浩也是聰明人。
他一下子就明白過來。
啊。
原來他什么都知道。
只是沒有機會明確的拒絕我。
他打斷了我。
他不想讓我把接下來的話說完，因為他不想太直白的拒絕。
太直白的拒絕很傷兄弟感情。
他對此很抱歉。
那一刻的江遲，和煦的目光里隱約多了一絲鋒芒，像是冬日暖陽下不經(jīng)意閃過的冰凌。
他在溫柔的拒絕。
也在暗示柴嘉浩：如果他真的準備把話挑明，那得到的肯定是明確的拒絕。
這樣，對誰都不好看。
他不想讓我們的關(guān)系變得難堪。
他打斷了我。
他希望我不要說。
因為說了，他就要拒絕。
嘉浩慢慢抿緊嘴角，用倔強來掩飾自己的受傷。
“原來……”
柴嘉浩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腳尖無意識碾著地上的花瓣，“首席連拒絕人都這么體貼?！?/p>
江遲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不是你的問題?！苯t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
你心里有別人？柴嘉浩想問。
遠處傳來舞團同伴的說笑聲，柴嘉浩條件反射地退后一步，把自己藏進樹影里。
多可笑。
三分鐘前他還盼著被人撞見這場告白，現(xiàn)在卻像個逃犯般躲躲藏藏。
“等會兒我還有點別的事，晚上就不一起了。”他頓了頓，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對不起?！?/p>
這話說得頗有技巧。
好像對不起的。
只是今晚不能同行這件事。
但柴嘉浩分明聽懂了那未盡的言外之意。
“啊……沒，沒關(guān)系?！?/p>
柴嘉浩想擠出一個笑容，卻發(fā)現(xiàn)嘴角干澀得發(fā)疼。
他怕自己一笑就會落下淚來，干脆緊緊抿住嘴唇。
江遲看著他那尷尬又倔強的模樣，在心里嘆了口氣。
嘉浩總是這樣，明明難過到指尖都在發(fā)抖，卻還要強撐著倔強的表情。
他多想伸手揉揉這個傻小子的頭發(fā)，可最終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他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表明。
往后那些，只能靠柴嘉浩自己想通。
“……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好?！?/p>
柴嘉浩站在原地，看著江遲的背影漸漸融入人群。
初春的風帶著微涼，吹得他眼眶發(fā)澀。
他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觸到一片濕潤。
“真是...太不爭氣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卻讓更多的淚水奪眶而出。
但這樣也好。
至少他們還能在舞臺上默契配合，在聚光燈下放肆歡笑；
至少他們還能以隊友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并肩而立。
柴嘉浩深吸一口氣，抬手抹去眼淚。
遠處的霓虹燈次第亮起，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他轉(zhuǎn)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腳步漸漸變得堅定。
這樣……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