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戀戀不舍地吻別了溫家小院的泥土地，將籬笆的影子拉得老長 灶房里，油燈已經(jīng)點起，昏黃溫暖的光暈驅(qū)散了角落的昏暗，飯菜的香氣混合著柴火的味道，彌漫在小小的空間里
溫南星坐，在小方桌旁，手里捧著碗，筷子卻無意識地在米飯里戳來戳去，他低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嘴角卻抑制不住地向上彎著
今日發(fā)生的一切，如同最甜美的夢境，在他小小的腦海里反復(fù)上演，江哥哥溫暖的懷抱，有力的心跳，那句低沉而堅定的“最喜歡星哥兒”還有掌心那枚歪歪扭扭卻無比珍貴的草環(huán)每一個細節(jié)都像裹了蜜糖，讓他一想起來，心口就像揣了只活蹦亂跳的小鹿，又甜又脹，只想傻笑
李雁棲將最后一盤清炒時蔬端上桌，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兒子，和江家小子見面后，星哥兒就一直是這副魂不守舍，時不時偷著樂的模樣，他心下早已了然，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溫和地喚道“星哥兒，吃飯了，別光顧著數(shù)米?！?/p>
“??？哦！”溫南星如夢初醒，猛地抬起頭，對上母親含笑的視線，小臉騰地一下更紅了，像熟透的蝦子，他慌忙低下頭，胡亂地扒了一大口白飯塞進嘴里，鼓著腮幫子用力嚼著，試圖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可那彎彎的眉眼和藏也藏不住的甜意，卻暴露無遺
溫峰坐在主位，端起粗瓷碗喝了口米粥，目光如炬，他雖是個粗人，但自家哥兒這點小心思，哪里瞞得過當?shù)难劬Γ挛珉[約聽到墻根下自家哥兒那雀躍的說話聲，還有江家小子臨走時那沉穩(wěn)中透著輕快的腳步聲，他心里就有了幾分猜測
此刻看著兒子這副傻乎乎、甜滋滋的模樣，更是印證了想法
他放下碗，粗糲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發(fā)出篤篤的輕響，打破了飯桌上除了咀嚼聲外的安靜，溫南星被這聲音驚得又是一頓，抬起濕漉漉，帶著點茫然和羞怯的大眼睛看向父親
“星哥兒”溫峰的聲音帶著慣有的沉穩(wěn)，“下午，江家老二來過了？”
“嗯”溫南星下意識地用力點頭，提到江臨川，他眼底的光瞬間亮了起來，語氣都帶著雀躍“江哥哥給我?guī)Я随?zhèn)上劉記的點心，可好吃了，云片糕、糯米糍、芝麻糖” 他掰著手指頭數(shù)著，小臉上滿是純粹的快樂
“哦？江家小子倒是有心”溫峰點點頭，語氣聽不出太多情緒，目光卻轉(zhuǎn)向了夫郎李雁棲，帶著詢問的意味
李雁棲接收到自家漢子的眼神，微微一笑，她拿起公筷，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到溫南星碗里，聲音溫柔得如同拂過柳梢的晚風(fēng)
“江家哥哥特意跑一趟鎮(zhèn)上給你買點心，看來我們星哥兒在他心里分量不輕呢”
溫南星看著碗里翠綠的青菜，又想起下午江臨川給他擦嘴角碎屑時那溫柔專注的眼神，心口那股熟悉的甜意又咕嘟咕嘟冒了上來
他抿著嘴，努力想壓下那控制不住想往上翹的嘴角，卻只是讓臉頰上的紅暈更深了幾分，含糊地嗯了一聲，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這欲蓋彌彰的反應(yīng)，讓溫峰和李雁棲交換了一個了然的眼神
“星哥兒”李雁棲放下筷子，身體微微前傾，聲音放得更柔，帶著一種循循善誘的溫和，目光溫和卻洞悉地落在兒子那藏不住心事的臉上
“跟阿么說說，是不是遇到什么特別開心的事兒了？從下午到現(xiàn)在，我們星哥兒這嘴角啊，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他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溫南星紅撲撲的臉頰，語氣帶著寵溺的打趣
溫南星被阿么點破，羞得恨不得把臉埋進碗里，他攥緊了手里的筷子，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心跳得又快又響，咚咚咚地敲打著他的耳膜，他該怎么跟娘說呢？說江哥哥抱了他？說江哥哥說最喜歡他？說他們互相喜歡？這些話光是想想，就讓他渾身都燒了起來
“沒……沒什么……” 頭垂得更低了，長長的睫毛快速扇動，泄露著內(nèi)心的慌亂，他試圖夾菜掩飾，筷子卻不聽使喚地在盤子和碗之間打滑，夾起一根青菜，又掉了下去
溫峰看著兒子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模樣，濃黑的眉毛挑了挑，心底那點猜測幾乎成了肯定
他端起粥碗又喝了一口，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然后放下碗，發(fā)出不輕不重的一聲，他目光沉沉地看著溫南星那顆幾乎要鉆進桌底的小腦袋，開門見山，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回避的力道
“星哥兒，你老實跟爹說，”他頓了頓，目光如炬，“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爹，我……我……” 他“我”了半天，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急得眼圈都微微泛紅，只是下意識地拼命搖頭，又覺得不對，想點頭卻又羞得不敢，整個人僵在那里，手足無措
李雁棲看自家孩子窘迫得快哭出來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連忙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柔聲安撫“別急，別急，慢慢說，喜歡一個人，是好事啊，說明我們星哥兒長大了”
“是不是江家小子阿？”
“江”字一出口，溫南星像被施了定身咒，整個人徹底僵住了
他猛地抬起頭，濕漉漉的大眼睛驚惶地看著阿么，又飛快地瞟了一眼阿爹，小嘴微張，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臉上的紅霞瞬間蔓延到了耳根和脖頸，連小巧的耳垂都紅得剔透，那反應(yīng)，簡直是把答案明晃晃地寫在了臉上
“哼，看他那傻樣兒，還能有誰？”溫峰哼了一聲，目光溫和的看著溫南星，語氣是絕對的篤定，“除了江臨川那小子，還能有誰讓我們家這小傻子魂兒都丟了？”
“爹” 溫南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又羞又急的尖叫
他再也坐不住了，猛地從凳子上彈起來，連掉在桌上的筷子都顧不上撿，捂著自己滾燙得快要冒煙的臉頰，轉(zhuǎn)身就像只受驚的小兔子，慌不擇路地沖出了灶房，一頭扎進了自己小屋的黑暗里，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門，仿佛要將外面那令人羞窘欲死的世界徹底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