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雁回微微頷首以示敬意，淺笑道：“母親有所不知，我雖意識昏沉，可事后躺在榻上，迷迷蒙蒙間看見茹姐姐身邊的丫鬟碧珠推門進來?！?/p>
“她當(dāng)時神色鬼祟，悄悄將香爐里的灰盛起來倒了。”
“你血口噴人！”周妙茹登時面色發(fā)紅，情緒激動地上前幾步，指著姜雁回的臉，嗆聲道。
姜父自然也察覺出周妙茹的異狀，他微傾著身子，護在女兒身前，隔開周妙茹和姜雁回的距離，“啾啾指證碧珠，是要拿出證據(jù)的。”
“證據(jù)么，我自然不缺。”
“煩請郎中先生細細聞聞碧珠衣袖處的味道，是否和我所中之香一模一樣？”
姜父眼神示意范管事，范管事立即派婆子押住碧珠，割下衣袖讓郎中細聞。
“回大人，的確是春心散，與小姐體內(nèi)之毒實為一種?！?/p>
“爹爹，碧珠得了茹姐姐的吩咐，去宋舉子的屋子里燃春心散，事成后，她再去倒香灰，衣袖上難免會沾上些許?！?/p>
“此事本該是天衣無縫，奈何我抓得及時，沒能讓你先換身衣服再來?！?/p>
“碧珠，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話音剛落，碧珠渾身失力，跌倒在地。
薛淑宓也是眉頭緊鎖地看向自家女兒，“茹姐兒？果真是你所為？”
周妙茹倏地反應(yīng)過來，朝著姜父跪下，“還請父親明鑒，這全是碧珠一人的主意，我實不知情?。 ?/p>
“她定是憐我身世悲苦，不忍我嫁與舉子草草一生，這才…這才出此下策！”
周妙茹這般哀求，姜建朗畢竟是她的繼父，不好直言處置，亦有些為難。
“這，只是其一?！苯慊財S地有聲。
“還有其二，還請范管事帶著幾位嬤嬤去到茹姐姐的住處，搜尋一番，看看是否有適才郎中所言的春心散？”
姜雁回轉(zhuǎn)頭看了夏竹一眼，“夏竹，你也跟著去。”
薛淑宓聽著剛要反駁，夏竹是姜雁回的貼身丫鬟，誰知道她們會不會有什么其他勾當(dāng)？
只是，姜雁回的下一句徹底堵上了她的嘴。
“以表公正，母親身邊的趙媽媽也走一趟吧?！?/p>
姜建朗面色凝重，他在官場沉浮數(shù)十載，如何看不出端倪，終是對范管事點了頭。
薛淑宓見此，只覺天崩地裂，她不顧大婦體面，當(dāng)著一眾奴仆的面，抓著姜建朗的衣擺跪下，“老爺！女兒家的閨房豈能讓奴仆們隨意進出？”
姜建朗伸手將她扶起，緩緩扯開她的手，一字一句道：“茹姐兒身份特殊，還是查分明了，還她清白的好?！?/p>
不多時，范管事就帶著一眾嬤嬤回來了，手上還多了個托盤，上頭擺著個香囊袋子。
“姜雁回，你栽贓我！”周妙茹全然不復(fù)從前嬌弱愁怨的閨閣小姐樣，開始撕咬狡辯。
“稟大人，”范管事是府中的總管家，在姜家也只忠于姜建朗一人。
他微微拱手，聲音不卑不亢，“這香囊里裝著春心散，是在茹姑娘床榻內(nèi)側(cè)的暗格里找到的?！?/p>
一時間，眾人全都詫異地朝周妙茹看去。
證據(jù)齊備，周妙茹再沒有辯解的余地了。
“茹姐姐，我再如何神通廣大，又怎會未卜先知呢？”
“事已至此，我已如你所愿，失身于宋舉子...”姜雁回嘆了口氣，幽幽地抬頭看過去，“茹姐姐，你又該如何賠罪呢？”
周妙茹站在原地，尖銳的指尖狠狠掐進掌心。
她遠沒有想到，事情竟暴露得這么快！
明明她籌謀日久，明明她費盡周折，明明......
明明前世不是這個樣子的！
憶及前世的悲慘遭遇，周妙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整個人也要站立不住，面色灰敗無比。
老天為何對她如此不公？！
春心散的暴露，至少提前了半年有余，難不成她要提前忍受流言蜚語，提前嫁進那黑心爛腸的破落門戶？
她不要！
周妙茹似想到了什么，整個人登時恢復(fù)了血色，變得容光煥發(fā)，意氣昂揚。
對！她還有忠勇侯府的劉世子可以依靠！
前世，他們花前月下，如膠似漆，每每歡/好之后，劉世子總會感慨，為何他們沒能在婚前遇見？成為一對名正言順的恩愛夫妻？
而如今，上天讓她回到了現(xiàn)在，她還未議親，劉世子也不曾婚配，他們還有重來的機會！
“父親，是我一時糊涂，犯下大錯?！敝苊钊汶p膝跪下，一路膝行至姜建朗面前。
“只是，我也有我不得已的苦衷啊！”
薛淑宓見女兒如此情態(tài)，也撲身到周妙茹背上，抱著她痛哭出聲：“茹姐兒，你自幼沒了父族，只能跟著我這個母親一路顛沛流離，是母親沒用?！?/p>
“幸而你如今的父親是個通情達理的，他亦憐你身世悲苦，你好好同他解釋，他定會寬恕你的?！?/p>
姜雁回在一旁聽著，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個大白眼，薛氏這話說的，若是爹爹不寬恕她，就是個冷酷無情、苛待孤女的壞人了？
這分明就是道德綁架！
只是姜雁回心里這般想著，嘴上卻沒吭聲，她實在是好奇周妙茹所謂的苦衷究竟是什么？
只見周妙茹收拾好心緒，對著姜建朗磕了個頭，她直直地看向姜父，眼底不見懼色，反而浮著一層近乎挑釁的冷光，“您不能動我?！?/p>
“我不應(yīng)與宋舉子的親事，是因為我早與忠勇侯府嫡長子劉思明兩情相許，情投意合，只等兩家長輩會面，將此事過了明路。”
“你說誰？”姜雁回眼底滿是疑惑，忍不住從榻上傾身去問。
這種急切又帶著點慌亂的動作和語氣，落在周妙茹眼里，變成了姜雁回對自己赤裸裸的嫉妒與不甘。
“妹妹沒聽清么？是忠勇侯府的世子爺，襄王殿下的母家表弟，劉思明?！敝苊钊沩郏蛔忠痪涞?。
劉思明…周妙茹說的竟是她前世的那個奸夫！
只是周妙茹久居閨閣，姜家亦非什么公侯伯爵之家，她何來的機會結(jié)識侯府世子？
難不成……
難不成…姜雁回的腦子里突然蹦出個離奇又合理的解釋——
周妙茹也同自己一樣，重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