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門前那場驚世駭俗的“香灰潑臉”拒婚,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整個京城!
太子蕭玨被當眾潑了滿臉香灰,龍顏盡失,暴怒而去。這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以驚人的速度席卷了每一個角落。街頭巷尾,茶樓酒肆,無人不在議論紛紛。有人拍案叫絕,贊沈家小姐剛烈不屈;有人搖頭嘆息,言其膽大包天,自尋死路;更多人則是噤若寒蟬,嗅到了暴風雨來臨前那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沈府,成了風暴的中心,也成了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孤島。前幾日的門庭若市、賀帖如雪,頃刻間化為烏有。沉重的朱漆大門緊閉,隔絕了外界窺探的目光,也隔絕了那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巨大壓力。
府內,氣氛壓抑得如同繃緊的弓弦。
林氏日夜守在沈崇山床邊,丈夫雖已脫離生命危險,氣息平穩(wěn),卻依舊昏睡不醒,如同沉入了無邊的夢境。太醫(yī)說這是劇毒侵蝕后身體本能的保護性沉睡,何時能醒,全看天意。這份懸而未決,更添了幾分沉重。
沈知微則將自己徹底鎖在了后院的香室。
香室里,藥味與各種香料的氣息混合在一起,濃郁得化不開。她跛著腳,在堆積如山的古籍、香料和制藥器具間來回挪動。腳踝的傷在過度勞累下愈發(fā)腫痛,每一步都牽扯著神經,但她仿佛感覺不到。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眼下是濃重的青黑,嘴唇干裂,唯有那雙眼睛,燃燒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火焰。
她在瘋狂地尋找。
尋找前世記憶中,關于太子府那些陰私手段的蛛絲馬跡,尋找任何可能扳倒太子的證據,尋找能讓她和沈家在太子瘋狂的報復下生存下來的力量!祭典的榮光,拒婚的痛快,都只是暫時。太子的報復,必將如雷霆萬鈞,不死不休!
“小姐……您歇歇吧……”青杏端著熱湯進來,看著沈知微搖搖欲墜的樣子,心疼得直掉眼淚,“您這樣熬下去,身子會垮的!老爺還沒醒,您要是再……”
“我沒事?!鄙蛑㈩^也沒抬,聲音嘶啞干澀,手指快速翻動著泛黃的書頁,“青杏,去前院看看,有沒有……靖王府的消息?”這是她每天必問的話。自從那日祭典后,蕭珩如同消失了一般,再無任何音訊。那日在斗室中他拋出的“合作”橄欖枝,此刻成了她心中唯一能抓住的、微弱的希望之光。
“回小姐,沒有……”青杏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失望。
沈知微翻書的動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淡。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焦躁。合作?或許只是他一時興起,或許他也在觀望沈家能否在太子的怒火下存活……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她必須靠自己!
“知道了,下去吧?!彼龘]揮手,聲音疲憊。
青杏無奈,只得放下湯碗,憂心忡忡地退了出去。
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帷幕,沉沉地籠罩下來。沈府內外一片死寂,只有巡夜護衛(wèi)單調而警惕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庭院中回響,更添幾分肅殺。
子時將近。
沈知微終于支撐不住,伏在冰冷的香案上沉沉睡去。連日的殫精竭慮和傷痛折磨,早已耗盡了她的心力。
就在她意識陷入混沌的瞬間——
“咻——!”
一道極其輕微、卻尖銳無比的破空之聲,如同毒蛇吐信,驟然撕裂了夜的死寂!
那聲音并非來自府外,而是……就在這香室的窗外!
沈知微的寒毛瞬間倒豎!長期處于高度戒備狀態(tài)的本能讓她在昏睡中也猛地驚醒!她幾乎是憑借著前世在冷宮掙扎求生磨礪出的、刻入骨髓的危機感,身體在意識完全清醒之前,就做出了反應——猛地向旁邊一撲!
“篤!”
一聲沉悶的利器入木聲,緊貼著她剛才伏案的位置響起!一支通體漆黑、細如牛毛、閃爍著幽藍寒光的短弩箭,深深釘入了堅硬的紫檀木桌面!箭尾猶在微微顫動!
毒箭!
沈知微的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沖破胸膛!冷汗瞬間浸透后背!
殺手!太子的人!他們竟然……竟然能悄無聲息地潛入沈府內院!目標直指她的香室!
“有刺客——!”沈知微用盡全身力氣嘶喊出聲,聲音因恐懼和憤怒而尖銳變形!
幾乎是喊聲出口的同時!
“砰!”香室的雕花木窗被一股巨力從外面撞得粉碎!木屑紛飛!兩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裹挾著濃烈的殺氣和血腥味,如同離弦之箭,一左一右,從破碎的窗口閃電般撲入!手中淬毒的短刃,在昏暗的燭光下劃出兩道致命的寒芒,直取沈知微的咽喉和心口!
快!太快了!
這兩個刺客的身手,遠超沈府那些普通護衛(wèi)!顯然是太子豢養(yǎng)的死士精銳!他們選擇這個萬籟俱寂、守衛(wèi)相對松懈的深夜,選擇沈知微心神耗盡、昏睡松懈的瞬間,發(fā)動了最致命的雷霆一擊!
沈知微瞳孔驟縮!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間扼住了她的咽喉!她腳踝劇痛,根本來不及閃避!只能絕望地看著那兩道寒芒在眼前急速放大!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鐺!鐺!”
兩聲清脆到刺耳的金鐵交鳴之聲,如同炸雷般在狹小的香室內響起!
一道玄青色的身影,如同憑空出現的神祇,又似撕裂夜色的閃電,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橫亙在沈知微與那兩道索命寒芒之間!
靖王蕭珩!
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通體烏黑、毫無光澤的狹長直刀!刀光如墨,卻帶著斬斷一切的凌厲!在間不容發(fā)之際,精準無比地格開了那兩柄淬毒的短刃!
火星迸濺!巨大的力量碰撞讓蕭珩的身體微微一震!但他腳下如同生根,紋絲不動,將沈知微牢牢護在身后!玄青色的衣袍在勁氣鼓蕩下獵獵作響,周身散發(fā)出一種冰冷徹骨、如同實質般的恐怖殺意!
“靖……靖王?!”左側的刺客顯然認出了來人,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駭。
蕭珩沒有回答。他那張在昏暗中依舊俊美得驚心動魄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雙深潭般的眸子,此刻冰封萬里,涌動著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意!那目光掃過兩名刺客,如同在看兩具冰冷的尸體!
“殺了他!”另一名刺客厲喝一聲,眼中爆發(fā)出亡命徒的兇光!兩人配合默契,短刃再次如同毒蛇般刁鉆刺出,一上一下,封死了蕭珩所有閃避的空間,直取要害!招招狠辣,完全是同歸于盡的打法!
蕭珩眼神一凝,手中烏黑直刀瞬間化作一片密不透風的墨色光幕!刀勢簡潔、凌厲、高效到了極致!沒有絲毫花哨,只有最純粹的、為殺戮而生的軌跡!
“叮叮當當——!”
金鐵交鳴之聲如同暴雨般密集響起!狹窄的香室內,人影翻飛,刀光縱橫!破碎的香料罐、翻倒的桌椅、飛濺的木屑,瞬間將原本雅致的香室變成了修羅戰(zhàn)場!
沈知微被蕭珩護在身后,只能緊緊貼著冰冷的墻壁,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她看著那道玄青色的身影在刀光劍影中穿梭格擋,每一次驚險的交鋒都讓她心驚肉跳!蕭珩的武功高得超乎想象,但他每一次格擋、每一次發(fā)力,似乎都牽動著什么,那蒼白的唇色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愈發(fā)明顯!
兩名刺客顯然也發(fā)現了蕭珩的異常,攻擊愈發(fā)瘋狂,試圖以傷換傷,逼他露出破綻!
“噗嗤!”
一聲利刃入肉的悶響!
蕭珩的烏黑直刀如同毒龍出洞,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精準地刺穿了右側刺客持刀的手腕!刺客慘叫一聲,短刃脫手!
但與此同時!
左側那名刺客眼中兇光暴漲!他竟不顧同伴,趁著蕭珩刀勢用老、舊力剛去新力未生的瞬間,以一個極其刁鉆陰毒的角度,繞過蕭珩格擋的刀鋒,直刺他身后沈知微毫無防備的腰腹!
太快!太陰險!
蕭珩的瞳孔猛地收縮!他回刀格擋已然不及!電光火石之間,他做出了一個讓沈知微靈魂都為之震顫的動作!
他沒有試圖完全格開那致命一刀!
而是猛地側身,用自己寬闊的胸膛和臂膀,將沈知微死死地、完全地護在了懷里!同時,他空閑的左手閃電般探出,五指如鉤,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精準無比地扣向了刺客持刀的手腕!
“噗——!”
淬毒的短刃,狠狠刺入了蕭珩的左肩胛下方!
與此同時!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蕭珩的左手,如同鐵鉗般,硬生生捏碎了刺客持刀的手腕!
“呃啊——!”刺客發(fā)出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
而蕭珩的身體,在短刃刺入的瞬間,猛地一震!一股溫熱的、帶著濃郁血腥氣的液體,瞬間浸透了沈知微緊貼著他胸膛的臉頰和衣襟!
“唔……”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從蕭珩緊抿的唇縫中溢出。
沈知微的大腦一片空白!她感覺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冰冷的刀鋒刺入血肉的觸感!能感受到他身體瞬間的僵硬和顫抖!能感受到那洶涌而出的、滾燙的、帶著他生命氣息的血液,正迅速濡濕她的肌膚和衣衫!
他……他竟然用身體……替她擋下了這致命的一刀?!
巨大的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撕心裂肺的恐慌瞬間淹沒了她!前世今生,從未有人……從未有人如此不顧性命地保護過她!
“殿……殿下!”沈知微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而變調,帶著哭腔。
“別動!”蕭珩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低沉、嘶啞,帶著一種強忍劇痛的緊繃,卻依舊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壓。他捏碎了刺客手腕的左手并未松開,反而猛地發(fā)力,將那名慘嚎的刺客如同破麻袋般狠狠摜向墻壁!
“砰!”刺客撞在墻上,軟軟滑落,生死不知。
另一名被刺穿手腕的刺客見狀,眼中閃過驚駭和絕望,竟不顧傷勢,猛地咬碎了藏在口中的毒囊!黑血瞬間從他嘴角涌出,身體抽搐著倒下!
死士!死無對證!
香室內瞬間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濃重的血腥味和破碎的狼藉。
蕭珩的身體晃了晃,扣著沈知微后背的手臂依舊有力,但沈知微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身體的重量正一點點地壓向她。那刺入他肩胛下方的短刃,還留在那里,黑色的血正順著刀刃,一滴一滴,砸落在滿地狼藉的香料碎屑上,發(fā)出細微卻驚心動魄的“啪嗒”聲。
更讓沈知微心驚的是,她能感覺到,緊貼著她臉頰的、蕭珩的胸膛,在壓抑地起伏著,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一種極其沉悶、仿佛來自肺腑深處的震動。他似乎在極力壓制著什么,但一絲難以抑制的、帶著鐵銹味的腥甜氣息,還是隨著他沉重的呼吸,噴在了她的額發(fā)上。
他在咳血!那刺入身體的毒刃,顯然牽動了他體內原本就存在的隱患!
“殿下!您……”沈知微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她掙扎著想從他懷里抬起頭,想看看他的傷勢。
“無妨……”蕭珩的聲音低啞得厲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硬,手臂依舊如同鐵箍般禁錮著她,不讓她動彈分毫,“此地……不宜久留……走!”
他強撐著說完最后一個字,身體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