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長公主喜歡晏子歸落落大方，看她服飾就與周圍人笑道，“難怪我見面就覺得親切，這和宮中女官穿的一樣。”
她笑著問宋時，“宋夫人可有打算送她進(jìn)宮遴選?！?/p>
宮中女官每年遴選替換，近幾年來京城流行送會讀書識字的女兒進(jìn)宮選女官，當(dāng)上兩年再出宮嫁人，見了世面又有好名聲。
宋時啞然，“她久未歸家，我只盼著她出嫁前能多陪陪我?！?/p>
長公主有些可惜，看向晏子歸，“若是你想去宮里遴選女官，就報我的名字，我想貴妃也會喜歡你這樣的伶俐人?！?/p>
晏子歸在長公主的帳篷外等了一會，尚書令夫人帶著女兒出來，女兒笑著回頭，“我就說她會在這等我，娘猜錯了。”
“姜娘子，林媛?！标套託w招呼。
“我還是喜歡聽你叫我?guī)熌?。”姜娘子拉著她的手往前走，“你的禮品一送上門，媛媛就催著要我請你去家里玩，我想著你才回家自家親戚還沒走明白，等你空閑時自會上門。哪知道這丫頭，嘴那么快，一刻都等不了，今日特意在長公主面前提起你，希望沒有好心辦壞事。”
“娘不是也擔(dān)心子歸沒有在她母親跟前長大，母親和她不親，擔(dān)心她回來后被薄待。”林媛不服氣，“你看她娘果然只帶著她侄女出現(xiàn)，從前子歸不在就算了，現(xiàn)在子歸回來了，難道侄女比親女兒還親。”
尚書令林中澤，十年前因言獲罪，被貶至嘉蘭關(guān)做屯戶，他一介文人，手無縛雞之力，妻子帶著一雙兒女跟隨，生活十分清苦，困頓之時，晏安邦請他到家中來教導(dǎo)孫女，有了這份束脩銀子，林家人才能在嘉蘭關(guān)存活下來。
四年前，林中澤得座師周旋，得以回京，先只是五品的朝奉大夫，短短幾年之間，已經(jīng)是尚書令，雖然現(xiàn)在尚書令的職權(quán)已經(jīng)大大削弱，但是從五品到二品也算的上平步青云。
“林大人桃李滿天下，我一個小小女子實(shí)在不敢以老師相稱，當(dāng)初祖父也是憐才惜才，隨意找個由頭，林大人及娘子，不必將我放在心上?！标套託w道，當(dāng)初幫林家是舉手之勞，如今林家地位已經(jīng)高于他們，挾恩相待，只會結(jié)仇。
不若識相，才能保得善緣。
“你老師要聽你說這話，該生氣了。”姜娘子瞪眼，“正經(jīng)收了你家的束脩，受了你的磕頭禮，你說不認(rèn)就不認(rèn)？還是你做了什么有辱師門的事，想著不連累你老師？”
“我怕別人知道老師收了我這么個不成器的弟子，會看輕老師?！标套託w挽著她，“老師的教導(dǎo)我一日不曾忘記，絕不會做有辱師門的事?！?/p>
就算做了，那也是師出有名。
“這個無需你擔(dān)心，你老師這點(diǎn)度量都沒有，當(dāng)初也不會收你。明日就到我家來吃飯，不能不來?！?/p>
“不能不來。”林媛跟著說，年紀(jì)小小就遭遇家庭巨變，在她的記憶里所有的苦日子都在遇到章家結(jié)束，父親新收的女弟子，比她就大幾個月，但是聰明強(qiáng)大，又很堅強(qiáng)，同她一起讀書識字，陪她蕩秋千撿石子騎馬，給她吃香香軟軟的糕點(diǎn)，還會幫她綁小辮。
是她最最好的朋友。
離開嘉蘭關(guān)那會她哭著不想走，想留在嘉蘭關(guān)和子歸一起，是娘騙她，子歸的家也在京城，她也會回去的。
哪知道要等到四年才能再見面，林媛攬著她的手臂，“最好能在我家住幾天，我們姐妹好好親熱?！?/p>
晏子歸回家說明日要去尚書令家做客，宋時問她怎么會認(rèn)識尚書令，“尚書令在嘉蘭關(guān)待過幾年，祖父敬重他人品才學(xué)，多有往來，所以就認(rèn)識了?！?/p>
晏辭恍然，“難怪我覺得林大人對我多有照顧，原來有這一遭關(guān)系，你怎么不早說？早些年我就去林家拜訪，這關(guān)系就走動起來?！?/p>
“林大人既然沒有主動提起，父親不好過于殷勤，畢竟林大人看的是祖父的面子?！标套託w想，你們都以為祖父母遠(yuǎn)在邊關(guān)，對家里沒有照拂。如果不是祖父守住邊關(guān)這一功勛，你們在京城能過得這么舒服嗎？
晏辭若有所思。
宋時輕咳一下提醒他，還有事沒說。
晏辭接收到宋時的眼神后才想起，“哦，對了，還有一件事，今日長公主見了你說要你入宮參加女官遴選一事，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父親母親怎么想？”晏子歸笑。
晏辭看著晏子歸，她還未換下圓領(lǐng)袍，肩沉背直，目光不閃不躲，倒真是個能做官的好料子，宋時又輕咳一下。
晏辭才說，“說是女官，但是難免要做些伺候人的活計，你是我的女兒，無需這點(diǎn)聲名鍍身，常言道伴君如伴虎，這里頭門道多著呢，稍有不慎，就是傾家之禍?！?/p>
“何況你離開我們這么久，你母親想你多陪陪她?！?/p>
晏子歸嘴角噙笑，并未說破，回來這些天母女兩都未有單獨(dú)相處的時間，宋時怕和她單獨(dú)相處，說什么希望她陪陪呢。
“何況女官遴選也不是兒戲，每年都有篩選下的人家，去年貞英去考過，第二場就沒過，好在是偷偷的去，外人不知曉，也就不丟人。”宋時補(bǔ)充，“你是長公主點(diǎn)名的人，若要考試不過，真就貽笑大方了?！?/p>
“荒唐。”林中澤在家穿著道服，聽到晏子歸解釋自己不去參加女官遴選的原因就拍桌，“我學(xué)生就是考進(jìn)士都不在話下，難道還過不了區(qū)區(qū)遴選?！?/p>
“我沒和他們說我是尚書令林大人的愛徒?！标套託w笑，“畢竟我一進(jìn)門就敲敲打打的，怕影響老師你的威名。”
“你爹就是個糊涂蛋?！绷种袧烧f，他才到京城，就去晏家送過東西，那是晏老將軍托他送的，他一看家里正經(jīng)做主的老太太是個妾室，就為將軍夫人覺得不值。
她不想影響兒子的前程，誰都沒帶，和老將軍在嘉蘭關(guān)一待就是二十年，換來的卻是兒子們對一個姨娘言聽計從。
那之后就沒和晏家有往來。
但是官場上碰著晏辭，又好像是個聰明人。
林中澤就算看不慣他家事糊涂，但要真遇到事，他也是能幫就幫一把，畢竟他承晏老將軍的情。
“所以你必須去參加女官遴選?！绷种袧山o出意見，“京城人對你不了解，看你那糊涂爹娘，怎么能安排好你的婚事?！?/p>
“你去考女官，接觸的就是京城最中間的圈子，見人待物都是很大的鍛煉，等你的美名傳出來，婚事自然就無憂?！?/p>
“祖父說他沒回來之前，誰都不能定我的婚事?！标套託w笑道。
“我知道?！绷种袧牲c(diǎn)頭，“你祖父還特意修書一封給我，讓我?guī)兔粗荒艹鲥e?！?/p>
“你已經(jīng)十六，留給你的時間不多，所以去當(dāng)女官的兩年，就是很好的理由，等你祖父回來，也有時間慢慢選?！?/p>
“姐姐要是去考女官，那我也去?！绷宙卤硎荆八遣幌肴サ?。
“你也去，要是考不中，也不用嫁人了，自己找個山頭苦讀詩書，白墮了你爹的名頭?！?/p>
林中澤虛點(diǎn)她的額頭。
“我同學(xué)的姐姐如今就在宮中當(dāng)女官，我去問問他，看能不能有什么訣竅告訴你?！绷珠粗套託w道。
知道晏子歸今天會來，他是請假回來的。
“你的同學(xué)也就是晏識文的同學(xué)，晏識文是她親大哥，用得著你在這表現(xiàn)。”林中澤瞪他，“你操心你自己的會考?！?/p>
“這次無論考不考中，都得成親了，真要中舉才娶親，我怕我等到須發(fā)花白都是空等。”
“爹?！绷珠缓靡馑?。
該娶親的年紀(jì)不娶親，他自然是有他的心思。
林楠偷偷看晏子歸的臉。
果然如他料想的一樣，晏子歸換上京城的裝扮，也是極好看的。
姜娘子招呼他們吃飯了。
晏子歸從林家出來，收獲了一堆作業(yè)。
馬車上，甘草問，“娘子不想姑娘去考女官，林大人又要姑娘去考女官，姑娘該怎么辦呀？”
紫兒跟著姑娘來林家，知道許多大娘子都不知道的事，內(nèi)心翻江倒海，姑娘這是信任她嗎？那她呢，做好準(zhǔn)備要效忠姑娘了嗎？
“隨便唄?！?/p>
晏子歸順著窗戶的空隙往外望，京城和嘉蘭關(guān)最大的不同就是，京城很多人，街上隨時隨地都有很多人，人聲鼎沸像一鍋粥，讓她聽不清風(fēng)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