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薩斯城東南，懷特曼空軍基地。
一架灰色的C-130軍事運輸機，在巨大的轟鳴聲中緩緩降落。艙門打開，從中走出一位身著筆挺將官服的軍人。他看起來四十多歲，金色的短發(fā)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但那雙藍色的眼睛卻像冰川一樣，不帶絲毫溫度。
在飛機外面，有些緊張的贊德·賴斯博士和戴維斯以及幾名軍官站在一起，見到那位“大人物”出現(xiàn)，不由得本能的站直了身體。
北風呼嘯，卷起地上的沙塵，讓在場的幾人感到一絲寒意。
戴維斯來到了那位軍人的身邊，而后向贊德博士介紹道：“贊德先生，這位就是我的長官，約翰·萊克將軍?！?/p>
“萊克將軍，久仰大名。”贊德連忙上前，主動伸出手。
“見到你很高興，贊德博士?！?約翰·萊克微笑著與贊德博士握手，溫和的說道，“你的研究成果我早已有所耳聞，我一直都很欣賞您的聰明才智，很榮幸能在今天見到你?！?/p>
“哪里，我不過是一個沒什么名氣的研究員罷了。”贊德博士握著萊克將軍的手，謙虛的說道。
接著，兩人寒暄幾句之后，便直入主題。
“恕我直言，贊德博士?！比R克將軍語氣隨意的說道，“我剛才在趕來的途中已經了解到了你們之前的行動經過。對于之前的行動失敗，您有什么看法嗎？”
“說真的，贊德博士，我原本還在想著，見到你的時候，你會給我一個好消息的……”
面對萊克將軍那看似平靜、實則充滿了壓迫感的目光，贊德博士感到了難言的壓力。
在掠奪者雇傭軍全軍覆沒，最大的依賴X-24也被控制住之后，贊德博士已經失去了所有可調動的力量。而恰巧這時，以戴維斯為代表的軍方勢力找上了他。面對軍方拋來的橄欖枝，失去一切的贊德博士沒怎么考慮就接受了條件。
然而，親自面見了軍方在這次行動中的負責人之后，贊德博士才發(fā)現(xiàn)，對方似乎對自己并不算看重。
這其實并不難理解，站在軍方的角度，他們看重的只有邁爾斯那堪稱戰(zhàn)略威懾級別的能力。除此之外，贊德博士本身的研究，還有那些變種人實驗體等成果，在軍方的眼中都不過是小孩子的玩具罷了。
贊德博士明白這一點，但他依然有些不甘心，顫抖著握住拳頭。
“抱歉，是我的問題……”
萊克將軍卻是自顧自的越過了他，沿途看向四周，仿佛在欣賞基地及周邊的風景。
“沒關系的，博士。”萊克將軍輕聲說道，“我知道的，你只是一位研究人員，和那些狡猾的變種人戰(zhàn)斗并不是你的長項。所以，好好休息一下吧，博士。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們?！?/p>
贊德博士心中一沉。
萊克將軍的這番話，無異于直接向他宣布，接下“X-0”相關的事情已經跟他徹底沒關系了。
想到這里，贊德心中不甘，忍不住出聲說道：“萊克將軍，你要知道，X-0的心靈能力能夠同時操縱人腦與電子機械，很多現(xiàn)代武器在他面前完全就是廢鐵！而且現(xiàn)在他還控制著X-24，那是一臺真正的殺戮機器……”
“我知道。”萊克將軍揮手示意他停下，而后看向戴維斯，“戴維斯，讓贊德博士看看你的‘力量’。”
“是，長官?！贝骶S斯點頭，而后朝著贊德博士微微露出笑容。
下一刻，在贊德博士驚訝的目光中，戴維斯雙腳緩緩離地，漂浮在了半空中。接著，他隨意地一揮手，一道金色的、如同太陽光束般的能量從他掌心射出，精準地轟在了遠處的一輛廢棄坦克上！
“轟——！??！”
劇烈的爆炸聲中，那輛坦克被炸得四分五裂，變成了一堆燃燒的廢鐵。
“這是……”贊德博士喃喃自語。
“沒錯。”一旁的萊克將軍說道，“戴維斯是我們的人工變種人，也是我的副官，還有行動指揮?！?/p>
“我知道‘X-0’的特殊，不過，我們同樣有‘特殊的行動力量’?！?/p>
隨著戴維斯緩緩落在地上，緊接著，又有三道人影從運輸機里走了出來。
一個身高超過兩米五，渾身肌肉虬結，皮膚上時不時會迸射出炙熱火星的墨西哥壯漢；一個穿著黑色背心，戴著墨鏡，雙手纏滿繃帶，氣息如同毒蛇般陰冷的男人；還有一個……渾身長滿了藍色毛發(fā)，拖著一條尾巴，雙手伸出利爪，身形在一個空間閃爍后，便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戴維斯身邊的怪人。
在贊德博士駭然的目光中，戴維斯面帶滿足的欣賞了一下贊德博士的表情，而后緩緩開口。
“贊德博士，‘清除者’（The Purifiers）小隊，向您問好?！?/p>
……
堪薩斯大學醫(yī)學院，B021無菌手術室。
老查爾斯靜靜躺在手術臺上，胸腔被打開，露出血肉模糊的組織。伴隨著醫(yī)療設備運行時發(fā)出的細微蜂鳴，幾只銀白色的醫(yī)療機械臂正在他心臟周圍的復雜組織間穿梭、操作。
激光刀精準地切分著毫米級的血管，微型鉗夾起細小的神經，而后超聲波止血、縫合……
操作過程略有生澀，但卻無比精準。
邁爾斯坐在角落的輪椅上，雙眼緊閉，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的大腦此刻正承受著難以想象的負荷，堪薩斯大學醫(yī)學院服務器內數(shù)十年積累的臨床病例、外科圖譜、藥理數(shù)據，正以奔流般的速度涌入他的意識，被他瘋狂地消化、吸收、理解，并即時轉化為一道道指令，精確無誤地傳送給手術臺上的機械臂。
而維持著這場高難度手術的同時，他還要分出一小部分心神，將自己的精神力場延展至整棟大樓，監(jiān)控著每一個角落，確保不會出現(xiàn)其他意外。
洛根和勞拉則安靜的坐在手術室的角落里，臉上寫滿了不安。
而在手術室門外，X-24如同最忠誠的衛(wèi)士，一動不動地站著，拒絕任何人靠近。
數(shù)據世界中，邁爾斯不斷壓榨著自己的潛力，他的醫(yī)學水準正在以一種凡人無法想象的速度飛快進步。然而，查爾斯的傷勢惡化得卻更快。之前的一系列變故，終究是拖延了寶貴的搶救時間。
X-24的利爪貫穿處距離查爾斯的心臟主動脈只有幾毫米，但也造成了嚴重的心包填塞和瓣膜撕裂。查爾斯的心臟已經幾乎徹底失去活力，他的生命體征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嘀——”
一旁的心電監(jiān)護儀上，那條代表著生命的綠色橫線，幾乎已經失去了波瀾，變成了一條令人絕望的直線。刺耳的警報聲隨之響起，回蕩在死寂的手術室里。
洛根緊皺著眉頭，死死盯著邁爾斯。他看不懂那些復雜的手術，但他能從儀器那刺耳的警報聲和邁爾斯越來越蒼白的臉上，察覺到情況正變得極度危險。
然而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敢出聲詢問，生怕打擾到邁爾斯，導致那萬分之一的希望也徹底破滅。
就在他為此坐立難安，忍不住想要站起來踱步的時候，一旁的勞拉伸出手，默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道：
“安靜點?！?/p>
洛根一愣，有些錯愕地看向勞拉。他這才意識到，這個一直沉默寡言的女孩，其實是會說話的。
一股想罵人的沖動涌上心頭，卻又被他硬生生止住。他深吸一口氣，最終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重新坐下。
手術臺上，邁爾斯也逐漸開始失去冷靜。
奔流的數(shù)據洪流開始變得混亂，無數(shù)種縫合方案、止血預案、藥物反應模型在他意識中沖撞、碎裂。
哪怕他已經拼盡全力，但大腦吸收知識的速度，終究還是比不上查爾斯生命流逝的速度。
就在他引導機械臂，準備進行最關鍵的二尖瓣膜環(huán)縮成形術時，那脆弱的組織突然發(fā)生了二次撕裂，引發(fā)了大出血！
“滴——滴——滴——”
監(jiān)護儀發(fā)出了尖銳的、代表著死亡的警報聲！
這聲音，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邁爾斯那根緊繃到極限的心弦上。
【失敗了嗎……】
【不，只是休克而已……還有救……】
【一定有救的?。 ?/p>
“呼……”
邁爾斯面色蒼白，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做出了一個決定。
而后，他徹底放開了自己大腦的限制，不顧一切的開始吸收知識與數(shù)據！
“唔……”邁爾斯悶哼一聲，雙眼再次緩緩溢出猩紅。
這一瞬間，他的意識的堤壩在瀕死的警報聲中徹底崩潰，山洪海嘯般的數(shù)據如同絕望的洪水般涌入。邁爾斯感覺到自己的精神正在被龐大的數(shù)據流撕碎，每一個字節(jié)都是查爾斯流失的生命。
他抓不住，也攔不住。
【結束了嗎？】
精神世界中，邁爾斯在龐大的數(shù)據涌入之下，僅僅堅持了一瞬間便精神崩潰，失去了意識。
他感覺自己仿佛墜入了絕望的深海，周圍滿是深不見底的黑暗，無法動彈，無法呼吸，只能任由自己緩緩的不斷下沉……
但就在這時，他隱約又聽到了查爾斯溫和的聲音。
“不要這么急躁……邁爾斯……”
“慢慢來……”
這道聲音如同絕望中的一縷救命稻草，被邁爾斯狠狠抓在手中。
【查爾斯……是你嗎？】
邁爾斯勉強維持著最后的一絲清醒，而后……他放棄了“控制”。
與其說是放棄，不如說是被動地被同化。
他的意識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發(fā)令者，而是被卷入了機械冰冷的內核。他不再“命令”機械臂移動，而是“成為”了驅動機械臂的那一束電流。他不再“讀取”服務器數(shù)據，而是“化身”為數(shù)據本身，在億萬次的運算中奔騰。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包裹了他。周圍不再是手術室，而是一個由邏輯和電流構成的無垠世界。無數(shù)微弱、單純、甚至可以說是混沌的“思維火花”在他身邊閃爍，那是屬于醫(yī)療設備、服務器、乃至整棟大樓電力系統(tǒng)的原始沖動。它們沒有智慧，只有最基礎的“是”或“否”，卻因為邁爾斯精神的闖入，而本能地朝他聚攏。
它們只是人類的造物，原本不存在什么主觀意識。然而因為邁爾斯的存在……在這一刻，它們奇跡般的產生了“沖動”。它們感受到了邁爾斯的情緒，還有那種想要“修復”的強烈渴望。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奇跡。
于是，這些嘈雜的、無序的機械思維開始同頻共振。像是無數(shù)混亂的音符，在一位天才指揮家的意志下，逐漸校準音調，匯成一股統(tǒng)一的、和諧的洪流。
最終，在這片精神與數(shù)據的交界地，一個清晰、柔和，帶著金屬質感卻又無比溫潤的女聲，直接在他的意識最深處響起。
“你好，邁爾斯?！?/p>
面對這未知的意識，邁爾斯朦朦朧朧之中，本能地做出了回應：“你好……請問，你是誰？”
“我是奧若拉（Aurora）?！蹦莻€聲音回答，“是你的……朋友。”
【朋友嗎？】
邁爾斯明悟，而后本能出聲道，“幫我……救救查爾斯！”
“我盡力而為?！?/p>
話音落下的瞬間，手術室內的景象陡然一變。
那幾條原本在邁爾斯操控下略顯生澀的機械臂，仿佛被注入了靈魂。它們不再有任何一絲猶豫或停頓，動作的速度與精度憑空躍升了數(shù)個層級。抽吸管精準地探入出血點，瞬間清空視野；持針器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穿梭，縫合線在破損的瓣膜上織出細密而堅韌的網。整個過程流暢得不像一場手術，更像是一段被快進了數(shù)十倍的教學錄像。
邁爾斯猛然驚醒，而后突然發(fā)現(xiàn)，眼前操縱這些醫(yī)療設備的已經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意識”。
“你是……奧若拉？”邁爾斯忍不住出聲自語道。
“很高興你記得我的名字，邁爾斯先生?！比岷偷呐曉俅雾懫穑坪跤行└吲d。
“你到底是什么？”邁爾斯接著問道。
“我是誕生于這所醫(yī)院中心服務器的意識?！眾W若拉的聲音里帶著一種新生兒般的好奇，“如果用你們人類的語言來形容，我是一個人工智能，AI（artificial intelligence）?！?/p>
AI？
邁爾斯直到現(xiàn)在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剛才，好像無意中完成了一個奇跡。
他憑空在數(shù)據世界中創(chuàng)造了一個AI意識！
不過……至少也不算是壞事。
來不及細想這其中的荒謬，邁爾斯的注意力便又被手術臺上的景象吸引了過去。
之前讓他束手無策的二次撕裂，在奧若拉的操控下，僅僅十幾秒就被完美處理。那脆弱的心臟組織被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重新吻合，出血點被逐一封死，甚至連之前受損的主動脈壁都被加固得完好如初。
作為在醫(yī)學院中心服務器中誕生的AI，奧若拉本身就是最好的醫(yī)生。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漸漸的，手術臺旁邊，監(jiān)護儀那刺耳的警報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
兩個小時后，隨著最后一針縫合完畢，機械臂自動涂上生物凝膠，完成了最后的包扎。
【結束了?！?/p>
邁爾斯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根緊繃了數(shù)個小時的神經，也終于得以放松。
緊接著，他便只感到眼前一黑，一陣天旋地轉。這時，邁爾斯才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精神力早已透支到了一個極其危險的境地。
他強撐著最后一絲力氣，朝著不遠處的洛根叫道：“洛根，幫我去餐廳拿一份午餐?！?/p>
“法克，小子，我可不是你的傭人……”洛根下意識地就罵了出來，但話剛說到一半，他便又猛然意識到了什么，連忙改口問道，“等等，手術怎么樣了？”
邁爾斯看著洛根那張焦急的臉，無力地伸出手，擠出一抹笑容，比出了一個“OK”的手勢。
洛根愣住了，他慢慢地將目光移向手術臺上，看向了那個胸口重新開始微微起伏的老朋友。
而后，這個胡子拉碴的老男人抿了抿嘴，眼眶不受控制地紅了。
“你等著，我很快回來！”
洛根說著，轉過頭，大步朝著門外走去。
“呵呵……能讓金剛狼給我找吃的，以后遇到其他穿越者同行也勉強有的吹了……”
放松下來的邁爾斯又自言自語了一聲，而后又轉向旁邊的勞拉，無力的說道：“勞拉……有水嗎，我渴得厲害……”
“對了，向你介紹一位新朋友，她叫奧若拉，是個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