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的腳步?jīng)]有半分停留，徑直將沈星河引向百草峰最偏僻的西北角。山路愈發(fā)崎嶇，靈氣也肉眼可見地稀薄起來，周遭的景色從蔥蘢茂盛逐漸變得有些灰敗?？諝庵心枪闪钊诵臅缟疋牟菽厩逑悖搅诉@里只剩下泥土和腐葉的沉悶氣味。
最終，他們停在了一片狹長的谷地邊緣。十塊大小不一的藥田依著山坡勉強開墾出來，像幾塊褪色的灰綠色補丁，拼接在貧瘠的山巖和稀疏的灌木之間。藥田里的土壤呈現(xiàn)出一種不健康的灰白色，夾雜著細碎的砂礫，板結(jié)僵硬，缺乏靈土應(yīng)有的油潤光澤。幾叢蔫頭耷腦、葉片稀疏泛黃的植物有氣無力地趴在地里，正是最基礎(chǔ)的靈植——青禾草，但長勢之差，遠不如沈星河沿途所見其他藥田里的同類。
藥田旁邊，孤零零地杵著一間低矮的木屋。木板粗糙，縫隙里塞著干枯的苔蘚和泥巴，屋頂?shù)拿┎菹∠±?，幾處明顯的破洞透著天光。風(fēng)從山谷深處嗚咽著卷來，吹得木屋吱呀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陳平終于停下腳步，側(cè)過身，用下巴朝那片藥田和破屋點了點，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有一種理所當(dāng)然的漠然。
“喏，就是這兒了。十畝青禾草，歸你照料。”他的聲音平淡無波，像是在陳述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外門弟子的份例，每月三塊下品靈石，外加一瓶‘引氣丹’?！?/p>
沈星河的目光掃過這片荒涼景象，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這地方，比他預(yù)想中最差的還要差上幾分。靈氣稀薄，土地貧瘠，連個像樣的遮風(fēng)擋雨之所都沒有。但他臉上并未顯露太多情緒，只是抱著懷里那點微薄的物資——一套灰撲撲的外門弟子服飾、一塊劣質(zhì)靈石、一枚記載基礎(chǔ)引氣訣的玉簡，靜靜聽著。
陳平的目光在他臉上短暫停留了一瞬，似乎想捕捉一絲窘迫或不滿，卻只看到一片沉靜。他嘴角撇了撇，繼續(xù)道：“每月初五，是上繳青禾草的日子。每塊藥田，需足額上繳十株年份滿月、品質(zhì)合格的青禾草。十畝，就是一百株?！?/p>
他頓了頓，語氣里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冷硬：“少一株，扣一塊下品靈石。少三株，引氣丹也沒了。連續(xù)三月不達標，”他斜睨著沈星河，“收拾東西滾下山去，天衍宗不養(yǎng)閑人廢物?！?/p>
“聽明白了？”
“明白。”沈星河的聲音同樣平靜，聽不出喜怒。他心中卻在快速盤算：一百株合格青禾草，在這種鬼地方，按照玉簡里描述的正常生長速度，幾乎是極限任務(wù)。稍有不慎，別說靈石丹藥，連立足之地都可能丟掉。這陳平，或者說他背后代表的態(tài)度，擺明了是要將他這個“關(guān)系戶”往死里壓榨，最好能自行滾蛋。
陳平對他的平靜反應(yīng)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無趣。他從袖中掏出一枚灰撲撲的玉簡，隨手拋了過來。沈星河抬手接住，入手冰涼粗糙。
“這是《青禾草培育基礎(chǔ)要訣》和《引氣訣》的灌溉引氣法門，自己看。”陳平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百草峰不養(yǎng)閑人，更不養(yǎng)蠢人。不懂就自己琢磨，沒人有閑工夫教你?！?/p>
說完，他再不看沈星河一眼，仿佛多待一秒都嫌污了眼睛，轉(zhuǎn)身拂袖，沿著來路飄然而去。灰藍色的內(nèi)門弟子服袍在微風(fēng)中擺動，很快消失在嶙峋山石之后，只留下沈星河一人，面對這片荒涼的十畝藥田和搖搖欲墜的木屋。
山谷里的風(fēng)更大了些，吹得他單薄的粗布衣衫緊貼在身上，帶來陣陣涼意。遠處，隱約能聽到其他藥田方向傳來的、屬于其他外門弟子的模糊交談聲和引水灌溉的嘩啦聲，更襯得此地一片死寂。
沈星河深吸一口氣，冰涼的、靈氣稀薄的空氣灌入肺腑。他沒有立刻去查看那簡陋的木屋，而是抱著物資，一步步走下田埂，踏入屬于自己的第一塊藥田。
灰白色的土壤踩上去堅硬硌腳，缺乏靈土應(yīng)有的松軟彈性。他蹲下身，手指捻起一小撮泥土。顆粒粗糙，砂石感明顯，幾乎感覺不到多少蘊含生機的黏膩。土壤的靈氣含量更是低得可憐，比山路上感受到的還要稀薄。
田里的青禾草稀疏地分布著，葉片細長，本該是充滿生機的翠綠，此刻卻蒙著一層黯淡的灰黃色，邊緣微微卷曲，不少葉片上還帶著細小的蟲蛀孔洞或是病態(tài)的斑點。植株整體矮小孱弱，根莖暴露在貧瘠的土壤表面，一副營養(yǎng)不良、隨時可能枯萎的模樣。
“生存環(huán)境惡劣…光照不足…土壤肥力低下…病蟲害威脅…”沈星河低聲自語，像是在給病人做診斷。來自現(xiàn)代的靈魂本能地開始分析數(shù)據(jù)，尋找問題的根源。他站起身，環(huán)顧四周。這片谷地背陰，每日能接受的光照時間恐怕只有短短幾個時辰。兩側(cè)山巖陡峭，阻擋了大部分來自其他方向的靈氣流通。土壤結(jié)構(gòu)更是糟糕透頂。
“開局難度，地獄級?！彼读顺蹲旖?，露出一絲苦笑，但眼神深處并無氣餒，反而燃起了一簇躍躍欲試的火苗。他將物資放在田埂邊干燥的石頭上，掏出了那枚記載著《引氣訣》和灌溉法門的灰玉簡。
一絲微弱的神識探入玉簡。
大量基礎(chǔ)信息涌入腦海。首先是《引氣訣》，一種引導(dǎo)天地靈氣入體，緩慢淬煉肉身、滋養(yǎng)神魂的基礎(chǔ)法門，粗糙而原始，效率低下。接著是關(guān)于青禾草培育的要點：需每日引動天地間游離的木、水靈氣，以特定頻率和微弱力度，溫和地滋養(yǎng)植株根系和葉片；灌溉則需引用富含靈氣的山泉水，配合簡單的引水訣，均勻澆灌；還需注意清除雜草、驅(qū)趕害蟲等等。
沈星河合上玉簡，走到田埂盡頭一個簡陋的引水竹槽旁。竹槽連接著一條從更高處山澗引下的細小水流，水質(zhì)清澈，但蘊含的靈氣同樣稀薄。他回憶著玉簡中的引水訣，笨拙地調(diào)動起體內(nèi)那微乎其微、剛剛因接觸靈石而激發(fā)出的氣感。
手勢生澀，掐訣不穩(wěn)。體內(nèi)那絲微弱的氣流如同風(fēng)中殘燭，搖搖晃晃地試圖溝通竹槽中的水流。
“起！”他低喝一聲，指尖指向水流。
嘩啦！
竹槽里的水流猛地一滯，隨即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粗暴地抓起，然后失控地向前潑灑出去。水花四濺，大部分沒能落在預(yù)定的藥田里，反而澆濕了田埂和他自己的褲腿。只有一小部分歪歪扭扭地覆蓋了幾株青禾草，水流沖擊力之大，差點把那本就孱弱的草苗沖倒。
沈星河看著褲腿上迅速暈開的水漬，又看了看田里幾株被沖得東倒西歪、葉片上掛著沉重水珠的青禾草，嘴角抽了抽。這引水訣，比他想象中更難操控。能量的輸出控制、精神力的精準引導(dǎo)，都是難題。效率？低得令人發(fā)指。按照這個速度，引動的水量和靈氣，想要澆灌完十畝地，怕是要從早干到晚，還未必能保證效果。
他抹了把臉上濺到的水珠，沒有氣餒，反而盤膝在濕漉漉的田埂上坐了下來?，F(xiàn)代人的思維習(xí)慣讓他立刻開始復(fù)盤：“能量輸出不穩(wěn)定…精神引導(dǎo)與靈氣波動同步率太低…水流軌跡受重力影響明顯…這引水訣的‘符紋’結(jié)構(gòu)，是否本身就存在能量逸散節(jié)點？效率還不如虹吸管…”
他像個初入實驗室的科研人員，對著第一次失敗的實驗數(shù)據(jù)開始冥思苦想。手指無意識地在潮濕的泥地上劃拉著，試圖勾勒出引水訣運轉(zhuǎn)時靈氣流動的軌跡模型，分析其內(nèi)在邏輯和可能的優(yōu)化點。
接下來的幾天，沈星河的生活陷入了枯燥而疲憊的循環(huán)。
天不亮就被山谷里的寒氣凍醒。推開那扇吱呀作響、漏風(fēng)的木門，迎接他的是清冷的晨光和依舊萎靡的青禾草。他嘗試著運轉(zhuǎn)那生澀的《引氣訣》，試圖引動稀薄的靈氣。過程艱難而緩慢，吸入體內(nèi)的靈氣十不存一，大部分逸散掉，只有極其微弱的一絲能融入四肢百骸，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暖意，聊勝于無。
然后便是繁重的農(nóng)活。引水灌溉是每日必修課。他一次比一次更專注，努力調(diào)整著掐訣的手勢，控制著體內(nèi)那絲微弱氣流的輸出強度和頻率。失敗仍是常態(tài)，水流時而失控狂飆，時而細若游絲，精準灌溉十畝地依舊是遙不可及的奢望。往往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勉強照顧到一小半田地，效率低得令人絕望。
剩下的時間，便是頂著日頭，小心翼翼地清除藥田里那些生命力反而比青禾草更旺盛的雜草，還要提防著不知從哪里鉆出來的、?？心廴~的小蟲。他必須異常仔細，因為這里的青禾草太脆弱，稍有不慎，拔草時帶起的力道就可能傷及根系。
幾天下來，他累得腰酸背痛，灰布衣衫沾滿了泥點和草汁，手掌也被粗糙的農(nóng)具磨出了水泡。然而，付出與回報嚴重不成正比。十畝青禾草的長勢非但沒有好轉(zhuǎn)，反而因為他的“笨拙”灌溉（時多時少，時強時弱）和不可避免的損傷，顯得更加憔悴。葉片枯黃的面積在擴大，植株似乎又矮小了幾分，死氣沉沉。
每月初五，一百株合格青禾草？看著眼前這副景象，沈星河心頭沉甸甸的。別說一百株，能找出五十株勉強存活的都算不錯了?？垤`石、扣丹藥、甚至被趕下山……冰冷的現(xiàn)實如同一塊巨石壓在胸口。
這天下午，日頭偏西。沈星河拖著灌了鉛般的雙腿，疲憊地巡視著自己這十畝“責(zé)任田”。他在最角落、靠近一處風(fēng)化巖壁的陰濕小洼地邊緣停了下來。這里光照最差，土壤也最為貧瘠板結(jié)，幾株青禾草幾乎已經(jīng)枯死。
他蹲下身，正準備拔掉這些徹底沒救的枯草，目光卻被枯草根部旁邊，緊貼著巖石縫隙的一點微弱顏色吸引住了。
那是一株極其幼小的植物幼苗，被幾株枯死的雜草半掩著，狀態(tài)比青禾草還要凄慘。它只有兩片指甲蓋大小的葉子，本該是鮮艷的火紅色，此刻卻呈現(xiàn)出一種令人心悸的焦黑，邊緣枯萎卷曲，布滿灰褐色的病斑，莖稈纖細得如同發(fā)絲，軟塌塌地貼在冰冷潮濕的巖石上，通體散發(fā)著一種行將就木的衰敗氣息。若非那葉片上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幾乎被焦黑覆蓋的紅紋，沈星河差點就把它當(dāng)成枯草根忽略了。
“赤陽花？”沈星河心中一動，想起了玉簡中附帶的一些常見靈植圖譜。這是一種比青禾草稍高階的火屬性靈植，是煉制一些基礎(chǔ)火屬性丹藥的輔料，對生長環(huán)境的要求比青禾草苛刻得多，需要相對充裕的火靈力和陽光。眼前這株幼苗，顯然是被前人無意遺落或丟棄在這里的種子萌發(fā)的，但這片陰冷貧瘠的角落，對它而言無異于絕境。能掙扎著長出兩片葉子，已是奇跡，如今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沈星河看著這株在絕望環(huán)境中掙扎、即將徹底枯萎的小小生命，心頭莫名被觸動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被丟到這靈氣荒漠般的角落，掙扎求生。又想起了前世，在那個冰冷的城市雨夜，他耗盡最后一絲氣力，用一張驅(qū)邪符試圖救下那只被邪祟氣息纏繞、奄奄一息的流浪貓……
鬼使神差地，幾乎是一種本能，沈星河對著那株瀕死的赤陽花幼苗伸出了手。意念沉入識海，那個散發(fā)著幽藍光芒的系統(tǒng)界面瞬間浮現(xiàn)。
【治愈術(shù)】！
沒有復(fù)雜的法訣，沒有磅礴的能量調(diào)動。他只是意念鎖定那株微弱的生命之火，心中默念了技能的名字。
嗡……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嗡鳴。一點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翠綠色光點，如同夏夜最微小的螢火，倏然從他指尖迸發(fā)出來，輕盈地飄落，精準地沒入了那株赤陽花焦黑枯萎的葉片之中。
綠光一閃即逝，快得像是幻覺。
沈星河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
一秒，兩秒……
就在沈星河以為是自己太過疲憊出現(xiàn)了錯覺，或者系統(tǒng)技能在這個世界水土不服時——
奇跡發(fā)生了！
那株原本軟塌塌貼在巖石上的纖細莖稈，極其輕微地、但無比清晰地向上挺了挺！莖稈上那層代表死亡的灰敗色澤，如同被無形的橡皮擦抹去，迅速褪去，顯露出下方充滿生機的嫩綠。焦黑卷曲的兩片小葉子猛地一顫，上面覆蓋的死斑和焦痕如同冰雪消融般褪去，那被掩蓋的火紅色紋路驟然變得鮮艷奪目，如同兩簇微小的火焰在葉片脈絡(luò)中流淌、復(fù)蘇！
葉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開來，變得飽滿、潤澤，充滿了彈性。更令人驚異的是，在舒展的葉片中心，一點嫩綠到極致、蘊含著勃勃生機的新芽，竟然緩緩地、倔強地頂了出來！
短短幾個呼吸間，這株原本只剩下最后一口氣的赤陽花幼苗，不僅起死回生，而且變得比它健康狀態(tài)下更加精神奕奕！葉片上的紅紋鮮艷欲滴，新芽翠綠充滿希望，整株幼苗散發(fā)著一股微弱卻無比純凈的生命氣息，與周圍死氣沉沉的青禾草形成了鮮明到刺眼的對比！
“這……”沈星河瞳孔驟縮，心臟在胸腔里狂跳起來，幾乎要撞破肋骨。他看著自己剛剛點出綠芒的指尖，又看看那株生機煥發(fā)的赤陽花，巨大的震撼和難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海嘯般沖擊著他的心神。成功了！系統(tǒng)技能真的有效！而且效果……遠超他的預(yù)期！這不僅僅是治愈，更像是生命層次的瞬間拔高！
就在沈星河沉浸在巨大震撼中的同時。
百草峰頂，那片籠罩在氤氳靈氣、奇花異草環(huán)繞的精致殿閣群落中，一座以千年溫玉和靈木構(gòu)建、散發(fā)著濃郁草木清香的靜室內(nèi)。
正盤膝坐于一方青玉蒲團之上，閉目參悟《乙木長春典》奧妙的木青鸞，溫婉秀美的眉峰忽然極其輕微地一動。
她并未睜眼，但一股浩瀚而精純、如同森林意志般的神識，早已習(xí)慣性地覆蓋著整座百草峰，如同最精密的儀器，無時無刻不在掃描、分析著峰內(nèi)所有靈植的生命波動、靈氣吸收效率以及土壤微環(huán)境變化。
就在剛才，在她神識網(wǎng)絡(luò)的邊緣區(qū)域——那片靈氣最為稀薄貧瘠的西北角藥田，一個極其突兀的、高強度的生命能量脈沖信號，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清晰地被她捕捉到了！
這股生命能量的爆發(fā)方式非常奇特。不同于百草峰弟子們施展回春術(shù)時那種溫和、持續(xù)、如同春雨潤物的波動。它極其短暫、極其凝聚，如同一點壓縮到極致的生命精華瞬間釋放，精準地注入了一個極其微弱的目標之中。隨后，那個原本微弱到近乎熄滅的生命信號，如同被注入了強心劑，瞬間煥發(fā)出遠超其本身階段應(yīng)有的澎湃生機！其生命活性指數(shù)，在短短瞬間，飆升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
“嗯？”
木青鸞緩緩睜開了雙眼。那是一雙清澈如同林間清泉、卻又深邃如同古木年輪的眼眸。此刻，這雙眼睛里，褪去了平日的溫婉，流露出一種純粹的、屬于研究者的、帶著強烈探究意味的驚訝。
她白皙修長的手指在虛空中輕輕一點，一點翠綠色的靈光在她指尖凝聚、拉伸，瞬間化作一面清澈的水鏡。鏡面波紋蕩漾，迅速鎖定了西北角那片荒涼藥田的景象，畫面不斷拉近、放大，最終清晰地定格在——
一個穿著灰撲撲外門弟子服的少年背影，正蹲在田埂邊，背對著水鏡的方向。而他身前巖石縫隙里，那株剛剛經(jīng)歷過生命奇跡、葉片舒展、新芽吐綠、紅紋鮮艷欲滴的赤陽花幼苗，在灰敗背景的襯托下，顯得如此生機盎然，格格不入。
“是他？”木青鸞看著水鏡中那個略顯單薄卻挺直的背影，認出了正是幾日前持“皇恩特詔”入門的那個靈根低劣的少年，沈星河。
她的目光，牢牢鎖定了那株赤陽花幼苗，眼底的驚訝并未散去，反而多了一絲凝重和深思。指尖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身下的青玉蒲團，發(fā)出細微的叩擊聲。
“如此純粹、如此高效的生命力激發(fā)…絕非尋?；卮褐g(shù)。是某種未知的天賦？還是……”她低聲自語，清泉般的眸子里，映著水鏡中那抹頑強的新綠，光芒流轉(zhuǎn)，深邃難明。
夜涼如水。
簡陋的木屋里，唯一的“家具”是用幾塊粗糙木板和石頭搭成的床鋪。沈星河盤膝坐在冰冷的木板上，懷里抱著那塊白天吸收了一絲靈氣后，似乎變得更加溫潤了一點的劣質(zhì)靈石。他閉著眼，意識沉入識海，反復(fù)“閱讀”著系統(tǒng)界面上關(guān)于【治愈術(shù)】的說明，回憶著下午那一點綠芒帶來的奇跡。
指尖仿佛還殘留著那微弱卻神奇的觸感。
“生命能量…精準注入…激發(fā)潛能…”他反復(fù)咀嚼著這些詞。這效果，遠非玉簡里描述的那種溫和滋養(yǎng)的回春術(shù)可比。這更像是…直接修改了生命體的某種底層狀態(tài)？或者說，是瞬間補充了其生命本源的能量缺口？
他睜開眼，目光投向窗外。木屋的破洞正好對著那片藥田的方向。月光慘淡，只能勾勒出青禾草們無精打采的模糊輪廓。但沈星河的目光，卻仿佛穿透了黑暗，落在那株被他救活的赤陽花上。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如同野草般在他心底滋生、蔓延。
【治愈術(shù)】能救活赤陽花，那么…青禾草呢？
如果…如果能找到一種方法，將治愈術(shù)那瞬間爆發(fā)的生命能量，不是用來救命，而是用來…刺激生長呢？像給植物打了一針強效的生長激素？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無法遏制。他仿佛一個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的科學(xué)家，思維瞬間活躍起來。
“能量強度控制…作用范圍…作用頻率…目標生命體的承受閾值…能量轉(zhuǎn)化效率…是否存在副作用或透支潛力…”一連串的問題在他腦海中飛速閃過。他下意識地搓著手指，指腹上因勞作磨出的水泡傳來輕微的刺痛感。
他低頭看了看指尖，又抬眼望向窗外那片在夜色中沉睡、卻關(guān)系著他能否在這仙門立足的十畝藥田。黑暗中，他的眼睛異常明亮，閃爍著一種混合了興奮、探究和孤注一擲的光芒。
靈石冰冷的觸感緊貼著胸口，劣質(zhì)，卻真實。
“或許…可以試試？”他低聲呢喃，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微小的、帶著點瘋狂科學(xué)家意味的弧度。
月光透過屋頂?shù)钠贫矗邌莸貫⑾乱恍∑y輝，落在他沉思的臉上，也落在他袖中那塊微微發(fā)熱的劣質(zhì)靈石上。寂靜的木屋里，只剩下他逐漸變得清晰而有力的心跳聲，以及窗外山谷里永不停歇的風(fēng)聲。
一場打敗認知的“科學(xué)”種田實驗，似乎就要在這片被遺忘的角落，悄然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