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傀戲》林默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在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
走進了那座位于山腳下的破舊農(nóng)舍。雨水順著他的雨衣帽檐滴落,
林默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又低頭核對手機上的地址。
就是這里了——一棟看起來至少有百年歷史的老房子,木質(zhì)結(jié)構(gòu)已經(jīng)發(fā)黑,
屋檐下掛著幾串風(fēng)干的辣椒和玉米,在風(fēng)中輕輕搖晃,發(fā)出細微的碰撞聲。"有人嗎?
"林默敲了敲斑駁的木門,聲音在空曠的山間顯得格外突兀。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
一只渾濁的眼睛從縫隙中打量著他。"你就是打電話來的古董商?"一個沙啞的聲音問道。
"是的,我是林默。聽說您有些老物件想出手?"林默露出職業(yè)性的微笑,
同時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門后的老人——約莫七十多歲,佝僂著背,皮膚像樹皮一樣皺巴巴的,
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讓人不太舒服。老人將門完全打開,示意他進去。
屋內(nèi)比外面看起來更加陰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霉味和某種林默說不出的古怪氣味。
墻上掛滿了泛黃的老照片,每一張都詭異得很——照片中的人全都面無表情,
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鏡頭,仿佛能穿透時光注視著現(xiàn)在的訪客。"東西在里屋。
"老人領(lǐng)著林默穿過狹窄的走廊,木地板在他們腳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里屋比客廳更加昏暗,只有一盞煤油燈提供微弱的光亮。林默的眼睛適應(yīng)了一會兒,
才看清屋內(nèi)堆滿了各種老物件——缺角的瓷碗、銹跡斑斑的煤油燈、褪色的繡品,
還有幾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木箱。但真正吸引林默注意力的,是擺在角落木桌上的那個木偶。
那是一個約莫兩尺高的木偶,做工極為精致。它穿著清朝風(fēng)格的服飾,
暗紅色的綢緞上繡著繁復(fù)的金線花紋,雖然有些褪色,但仍能看出當(dāng)年的華美。
木偶的面部雕刻得栩栩如生,皮膚般的漆面光滑細膩,眉毛、睫毛一根根清晰可見,
嘴唇微微上揚,像是在微笑。
最令人驚嘆的是那雙眼睛——黑曜石制成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仿佛有生命一般。林默不由自主地走近,伸手想要觸碰。"別碰它!"老人突然厲聲喝道,
嚇得林默猛地縮回手。老人咳嗽了幾聲,聲音低了下來:"那東西...不干凈。
"林默挑了挑眉。干了這么多年古董生意,
傳說——"這個花瓶會招鬼"、"那面鏡子半夜會自己照人"——無非是賣家想抬價的伎倆。
"老先生,我是個實在人。"林默微笑道,"如果您想賣高價,直說就行,不用編故事。
"老人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笑了,露出幾顆發(fā)黃的牙齒:"你不信?好,那我告訴你實話。
這木偶是我曾祖父那輩傳下來的,據(jù)說有近兩百年歷史了。做工確實不錯,
但不是什么值錢貨。你要的話,五百塊拿走。"這個價格低得離譜。以林默的專業(yè)眼光看,
光是木偶身上的服飾和精致的做工,轉(zhuǎn)手賣個兩三萬都不成問題。"為什么這么便宜?
"林默忍不住問。老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木偶前,
手指輕輕撫過木偶的臉頰:"它不喜歡被拋棄...每個得到它的人最后都會想辦法擺脫它,
但從來沒有人成功過。"林默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
但他很快甩開了這種荒謬的感覺。"我要了。"他說著掏出錢包。交易進行得很快。
老人用一個舊布包裹好木偶,遞給林默時,那雙渾濁的眼睛直視著他:"記住,
一旦你帶它回家,就再也擺脫不了了。"回城的路上,雨下得更大了。
林默把木偶放在副駕駛座上,時不時瞥它一眼。雨水敲打在車窗上,形成一道道扭曲的水痕,
透過這些水痕看去,木偶的微笑似乎變得更加詭異了。"真是瘋了,
居然被一個老頭的話嚇到。"林默自嘲地搖搖頭,打開了收音機。
收音機里正在播放晚間新聞:"...警方在城郊發(fā)現(xiàn)一具男性尸體,
死者為本地古董收藏家,死因尚未確定。據(jù)鄰居反映,
死者生前曾表現(xiàn)出嚴重的精神失常癥狀,
聲稱自己被一個'會動的木偶'跟蹤..."林默猛地關(guān)掉收音機,心跳加速。
他再次看向副駕駛座上的木偶——它依然安靜地躺在那里,嘴角微微上揚,
黑曜石眼睛反射著車外的燈光,像是在對他眨眼。一定是錯覺。林默深吸一口氣,
強迫自己專注于駕駛?;氐焦哦暌呀?jīng)接近午夜。林默的店位于老城區(qū)一條僻靜的小巷里,
白天都少有人經(jīng)過,夜晚更是寂靜得可怕。他抱著木偶匆匆穿過雨幕,
鑰匙在鎖孔里轉(zhuǎn)動的聲音在空蕩的巷子里格外刺耳。店內(nèi)比外面更加陰冷。林默打開燈,
將木偶放在柜臺上,這才有機會仔細端詳它。在明亮的燈光下,
木偶的細節(jié)更加清晰——每一根手指都關(guān)節(jié)分明,
上的半月紋都雕刻了出來;衣服上的刺繡精美絕倫;那張臉更是栩栩如生到令人不安的地步,
仿佛下一秒就會眨動眼睛開口說話。"真是個藝術(shù)品..."林默喃喃自語,
手指輕輕撫過木偶的臉頰。觸感冰涼光滑,不像是木頭,倒像是真正的人皮。
這個想法讓他猛地縮回手。他決定把木偶放在店里的展示柜中,等明天再好好清理和研究。
就在他轉(zhuǎn)身去拿工具的瞬間,他分明聽到身后傳來一聲輕微的"咔嗒"聲,
像是木頭關(guān)節(jié)活動的聲音。林默僵在原地,緩緩回頭——木偶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但它的頭似乎比剛才歪得更厲害了一些,嘴角的弧度也更大了。
"見鬼..."林默感到一陣惡寒,決定今晚到此為止。他鎖好店門,
逃也似地回到了樓上的住所。那一夜,林默做了個可怕的夢。夢中,那個木偶站在他的床尾,
黑曜石眼睛在月光下閃閃發(fā)亮。它的嘴巴一開一合,
:"為...什...么...要...帶...我...回...來..."林默想尖叫,
卻發(fā)不出聲音;想逃跑,卻動彈不得。木偶緩緩爬上床,
冰冷的手指掐住他的脖子..."??!"林默猛地坐起,大汗淋漓。窗外,天剛蒙蒙亮。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有幾道淺淺的紅痕,像是被什么東西抓過。
"只是個噩夢..."他安慰自己,卻無法忽視心中不斷擴大的恐懼。接下來的幾天,
怪事越來越多。每天早上開店,
林默都會發(fā)現(xiàn)木偶的位置有微妙的變化——昨天明明放在柜子左側(cè),
今天卻到了右側(cè);明明讓它"坐"著,第二天卻發(fā)現(xiàn)它"站"了起來。更可怕的是,
木偶的表情似乎在變化——最初是含蓄的微笑,現(xiàn)在卻變成了露齒的獰笑,
那些雕刻出來的牙齒看起來異常尖銳。最讓林默崩潰的是,
他開始在店里聽到細微的木頭摩擦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緩慢移動。但每次他猛地回頭,
都只看到木偶靜靜地待在原地,仿佛在嘲笑他的多疑。"這太瘋狂了..."第七天的晚上,
林默決定查看監(jiān)控錄像。他的店里裝了三個攝像頭,應(yīng)該能拍到一切。
回放錄像的過程讓林默如坐針氈。前幾個小時一切正?!九家粍硬粍拥卮谡故竟窭铮?/p>
店里空無一人。但就在午夜十二點整,畫面突然出現(xiàn)了幾秒的雪花噪點。等畫面恢復(fù)時,
林默驚恐地發(fā)現(xiàn)木偶的位置變了——它從柜子里消失了!林默快進錄像,
終于在凌晨三點十八分看到了更加恐怖的畫面:木偶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攝像頭正下方,
那張詭異的臉幾乎貼在了鏡頭上,黑曜石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攝像頭,
嘴角咧開到不可能的人類幅度..."砰!"林默猛地合上筆記本電腦,
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這不是錯覺,不是他的想象——木偶真的會自己移動!
他跌跌撞撞地沖到樓下店里,一把抓起木偶,想要把它扔出去。但就在他接觸到木偶的瞬間,
一陣劇痛從指尖傳來——木偶的手指不知何時變得鋒利如刀,劃破了他的皮膚。
鮮血滴在木偶的臉上,竟然像被吸收一般消失了,而那些血跡流過的地方,
木頭的紋理變得更加像人類的皮膚了。"天啊..."林默驚恐地松開手,木偶掉在地上,
發(fā)出空洞的響聲。它仰面躺著,黑曜石眼睛反射著燈光,嘴角扭曲成一個可怕的微笑。
林默轉(zhuǎn)身就跑,卻在門口撞上了一個人。"林老板?這么晚了還在營業(yè)?
"來人是他熟悉的民俗學(xué)教授周文遠,偶爾會來他店里淘些民俗物品做研究。"周教授!
謝天謝地!"林默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老教授的手臂,"我需要您的幫助!
那個木偶...它...它是活的!"周教授皺起眉頭,跟著語無倫次的林默回到店里。
當(dāng)他看到地上的木偶時,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天啊,你從哪里得到這個的?
"周教授的聲音顫抖著,"這是'傀'??!""傀?"林默茫然地重復(fù)。
"民間傳說中的一種邪物。"周教授小心翼翼地用一塊紅布包裹住木偶,不敢直接觸碰,
"傳說有些木偶會被怨靈附身,它們會慢慢蠶食主人的生命力,
...而原來的主人則會變得越來越像木偶..."林默想起這幾天自己越來越僵硬的動作,
越來越蒼白的臉色,還有今早梳頭時掉下的一大把頭發(fā)..."怎么...怎么擺脫它?
"他顫抖著問。周教授搖搖頭:"據(jù)我所知,一旦被傀纏上,
除非找到它最初的主人完成某種儀式,否則...幾乎不可能擺脫。""最初的主人?
那個老人說這是他曾祖父傳下來的..."林默突然想起什么,
沖回樓上拿下來時老人給他的那個舊布包裹。他之前沒注意,
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包裹內(nèi)層繡著幾行小字。借著燈光,
林默和周教授一起辨認那些已經(jīng)褪色的字跡:"余得此物于光緒三年,初不覺異。
后漸覺其夜行于室,面目日變。每棄之,翌日必復(fù)歸原處。今余病入膏肓,
方知此物吸吾精氣以自養(yǎng)。后來者見此,速焚之,切勿..."字跡到這里戛然而止。
林默和周教授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恐懼。"我們得立刻燒了它。"周教授說。
他們來到后院,周教授用紅布包裹著木偶,放在一個鐵盆里,澆上酒精。
林默顫抖的手打著打火機,火焰瞬間吞沒了木偶?;鹬袀鱽硪宦暡凰迫寺暤募饨校?/p>
木偶在火焰中扭曲掙扎,仿佛真有生命一般。更可怕的是,那些火焰中浮現(xiàn)出一張張人臉,
痛苦地扭曲著,發(fā)出無聲的尖叫...當(dāng)火焰終于熄滅時,鐵盆里只剩下一堆灰燼。
林默長舒一口氣,感覺多日來的重擔(dān)終于卸下。"結(jié)束了..."他喃喃道。
周教授卻依然面色凝重:"希望如此吧。這類邪物通常不會這么容易..."他們回到店里,
林默給周教授倒了杯茶壓驚。兩人都沒注意到,在柜臺的陰影處,
一只精致的木手緩緩縮回了黑暗中...那天晚上,林默睡得很沉。朦朧中,
他感覺有什么東西站在床邊注視著他。他想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自己動彈不得。
一個冰冷的東西爬上了他的床,緩緩貼近他的臉。林默終于勉強睜開一條縫——在月光下,
他看到那個本該被燒毀的木偶正趴在他胸前,那張越來越像真人的臉幾乎貼在他的臉上。
木偶的嘴角裂開到耳根,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尖牙。
..遠...別...想...擺...脫...我..."木偶用刺耳的木頭摩擦聲說道。
林默想尖叫,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嘴巴像被縫住一樣無法張開。更可怕的是,
他感覺自己的四肢正在變得僵硬,皮膚開始呈現(xiàn)出木頭的紋理...而在房間的角落里,
一個越來越像林默的人形緩緩站起,
木偶如出一轍的恐怖笑容...---## (續(xù))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在林默臉上,
他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喘著粗氣。那個噩夢——不,那不可能只是個噩夢。
他抬起手想擦去額頭的冷汗,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臂僵硬得不自然,
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灰白色,就像...就像經(jīng)過打磨的木頭。
"不...這不可能..."林默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沖向浴室。
鏡子里的影像讓他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他的臉色慘白如紙,
眼角的紋路變得像木頭的紋理,嘴唇干裂出一道道細小的裂紋。最可怕的是,
當(dāng)他試圖做出驚恐的表情時,面部肌肉幾乎無法正常運動,就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一般,
動作遲緩而機械。"咔嗒。"身后傳來一聲輕響。林默緩緩轉(zhuǎn)身,
動作僵硬得如同真正的木偶。那個本該被燒毀的木偶正坐在他的梳妝臺上,
雙腿懸空輕輕晃動著,黑曜石眼睛閃爍著惡毒的光芒。更可怕的是——木偶現(xiàn)在有了頭發(fā),
細密的發(fā)絲正從它的頭皮上緩慢生長出來,而那些發(fā)絲的顏色和林默的一模一樣。"滾開!
"林默抓起洗手液瓶子朝木偶砸去。木偶的頭以不可能的角度一歪,輕松躲過了襲擊,
嘴角慢慢咧開,露出里面正在變得尖銳的牙齒。林默轉(zhuǎn)身逃出浴室,
卻因為動作太僵硬而重重摔在地上。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膝蓋彎曲時發(fā)出了"吱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