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渡海驚魂渤海的風(fēng)帶著鐵銹和死魚的腥氣，抽打在掖縣老碼頭斑駁的木樁上。
浪頭舔舐著“丸神號”郵輪漆黑的吃水線，船身銹跡如同潰爛的瘡疤。
兩個挎著三八式步槍的關(guān)東軍士兵像門神般杵在跳板旁，刺刀在鉛灰色天幕下泛著冷光。
皮靴碾過潮濕的棧橋木板，發(fā)出“咔噠、咔噠”的悶響，
循環(huán)播放的生硬日語：“乗船手続きはお早めに…”（請盡快辦理乘船手續(xù)…）“統(tǒng)艙兩張！
大連灣！”張玄陵嘶啞的聲音像砂紙磨過生鐵，
三塊帶著汗?jié)n的銀洋拍在售票口油膩的木臺上。窗后戴圓框眼鏡的男人抬了抬眼皮，
目光掃過張玄陵身后裹在破棉襖里的陳青禾——少年臉色灰敗如墳頭紙，嘴唇干裂翻卷，
滲出的血珠凝成暗紅的痂。男人鼻翼厭惡地翕動，手指一彈，兩張草紙船票飄落在地。
統(tǒng)艙是人間蒸籠。低矮的穹頂壓著渾濁的空氣，
汗酸、嘔吐物的餿臭、便溺桶的騷氣、劣質(zhì)關(guān)東旱煙的辛辣，還有魚筐散發(fā)的濃烈腥腐，
混合成粘稠的毒霧?；璋档拿河蜔粼陬^頂鐵梁上搖晃，昏黃光斑掃過一張張麻木或驚恐的臉。
陳青禾蜷在冰冷船壁與腥臭魚筐的夾角，每一次船身晃動都像重錘砸在肺葉上，弓著腰嗆咳，
暗紅的血沫濺在污穢的甲板?！翱瓤取瓗煾浮穷^縫里…像有冰錐在攪…”他喘著，
每個字都帶著血腥氣?！伴]嘴！咽藥！”張玄陵擰開軍用水壺，
墨黑的藥汁散發(fā)出刺鼻的苦味。他枯瘦的手捏住徒弟下巴，強(qiáng)行灌下。
渾濁的老眼掃過艙內(nèi)地獄：穿綢緞的日本商人用鑲銅頭的文明杖戳開擋路的破包袱，
呵斥著“邪魔！”（滾開?。唤锹淅?，干瘦婦人懷里嬰孩的哭聲像垂死小貓，
被風(fēng)浪的咆哮碾碎。嗚——！汽笛凄厲長鳴！船體毫無征兆地向右猛傾！
陳青禾像斷線風(fēng)箏般被甩向銹跡斑斑的鐵壁！張玄陵左腳閃電般踏出“北斗星罡步”，
七步如釘楔入甲板，身形穩(wěn)如礁石。右手五指如鉤扣住徒弟肩胛骨，左手自褡褳?zāi)ㄟ^，
三枚浸透朱砂的“道光通寶”脫手激射！叮！叮！叮！銅錢深深嵌入鐵壁，火星迸濺！
陳青禾肩頭離冰冷鐵壁僅剩三寸，冷汗浸透里衣。窗外，天穹如潑墨。狂風(fēng)卷著暴雨，
鋼鞭般抽打著舷窗。海水不再是藍(lán)，是翻涌的墨汁，巨浪化作崩塌的黑色山巒，
裹挾萬鈞之力狠狠砸向船殼！轟隆?。?！
金屬扭曲的呻吟、乘客瀕死的哭嚎、物品翻滾撞擊的轟鳴，在封閉空間里炸開！
“水下有東西！”張玄陵瞳孔驟縮。辨陰陽氣被動激發(fā)，
陳青禾眼中世界驟變——翻騰的墨浪深處，無數(shù)灰黑色、扭曲的溺水者殘念，
如同腐爛水草糾纏涌動！而在更深、更黑暗的海床，
一股龐大、冰冷、滑膩如章魚觸手的暗綠色妖氣，正隨著浪涌的節(jié)奏，
一次次兇狠撞擊著船底龍骨！妖氣核心處，兩點(diǎn)幽綠的鬼火明滅閃爍?！昂：蜕?！
”張玄陵須發(fā)戟張。他猛地后撤半步，雙足踏“子午樁”，下盤穩(wěn)如磐石。
雙手十指翻飛如穿花，瞬息結(jié)成“五雷斬邪印”——左手拇指掐定無名指末節(jié)橫紋（子紋），
食指、中指、小指并攏藏甲；右手掌心向上，覆于左手背，
食指彎曲緊扣左手中指根部（離宮）！口中咒言如金戈交鳴，
字字引動艙內(nèi)氣流尖嘯：＞ “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遷二炁，混一成真！
＞ 五雷五雷，急會黃寧?。?氤氳變化，吼電迅霆?。?雷公電母，速降威靈！
＞ 唵吽咤唎！吞魔食鬼?。?橫身飲風(fēng)，蒼舌綠齒?。?四目老翁，天丁力士！
＞ 雷火真君，風(fēng)伯雨師?。?聞呼即至，速發(fā)陽聲?。?狼洛沮濱，瀆矧喵盧，椿抑煞攝！
＞ 急急如律令！敕！敕！敕！”咒音落！褡褳中一柄金錢劍嗡鳴暴起！
一百零八枚“乾隆通寶”被朱砂浸透的五色絲線串聯(lián)，此刻纏繞著狂暴的紫色電蛇，
化作一道金紅霹靂，穿透船體！“噗嗤”一聲扎入翻騰的墨浪！嗷吼——?。?！
海底傳來悶雷般的痛苦嘶嚎！船身劇震驟停一瞬！附著船底的暗綠妖氣瘋狂翻涌！
“水鬼扒船！”陳青禾嘶喊。辨陰陽氣視野中，密密麻麻的灰黑人影從浪濤里爬出，
腐爛的手爪摳進(jìn)船殼鋼板，發(fā)出令人頭皮炸裂的“嘎吱——嘎吱——”聲！
鋼板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內(nèi)凹陷！劇痛如冰錐刺入太陽穴！陳青禾猛地咬破右手中指，
鮮血涌出。他弓身如蝦，以指為筆，蘸著滾燙的心頭血，在冰冷油膩的甲板上急速勾畫！
每一筆都牽引著撕裂經(jīng)脈的痛楚，血線蜿蜒，構(gòu)成一道繁復(fù)古奧的“引魂渡厄符”！
左手同時掐“通幽指”（拇指壓無名指根，食中二指并攏上翹），
強(qiáng)行引動通幽令一絲九幽本源寒氣，混合著嘶啞的祝由咒言，穿透鋼鐵：＞ “杳杳冥冥，
天地同生?。?散則成炁，聚則成形?。?五行之祖，六甲之精?。?兵隨日戰(zhàn)，時隨令行！
＞ 塵歸塵，土歸土?。?黃泉路開，苦海舟渡！＞ 以血為引，以令為憑！
＞ 諸魂聽敕——?dú)w去！歸去！”咒音帶著九幽冥泉的森寒，如漣漪蕩開！
瘋狂撕扯船殼的水鬼殘影齊齊僵?。∷鼈儨啙岬难鄹C轉(zhuǎn)向血符，
貪婪地汲取著通幽令散發(fā)的本源氣息，放棄船殼，如潮水涌向舷窗！船體壓力驟減！
張玄陵趁機(jī)召回金錢劍。劍身黯淡，纏繞的粘稠黑氣如活蛆蠕動，兩枚銅錢裂開蛛網(wǎng)細(xì)紋，
滲出瀝青般的黑血?！捌?！”張玄陵咬破舌尖，一口滾燙真陽涎噴在劍身！嗤啦！
黑氣尖叫潰散！“呃啊——！”陳青禾突然抱頭慘叫！七竅同時沁出細(xì)密血線！
識海如同被萬根冰錐貫穿，通幽令反噬的寒氣順經(jīng)脈逆沖，右臂瞬間覆蓋一層薄薄白霜！
眼前景象碎裂成無數(shù)冰棱！“鎖心猿！定意馬！”張玄陵暴喝，枯掌拍在徒弟靈臺穴！
一股灼熱真炁強(qiáng)行壓下暴走的寒氣。他反手從褡褳抓出大把陳年糯米，
狠狠按在陳青禾左肩——一道被水鬼陰氣擦過的傷口正散發(fā)黑氣，皮肉凍結(jié)發(fā)青！
滋滋滋——！白煙騰起！糯米觸及傷口瞬間變得焦黑如炭！刺鼻的焦臭味彌漫開來。
黑氣如活物般從傷口抽離，發(fā)出細(xì)微尖嘯。風(fēng)浪漸息。船體在呻吟中恢復(fù)平穩(wěn)。
劫后余生的乘客癱軟如泥，嘔吐物混合著淚水糊了滿臉。張玄陵扶著幾乎昏厥的徒弟，
目光掃過金錢劍裂縫中滲出的瀝青黑血，
又落在陳青禾肩頭——被糯米拔除陰毒后的傷口邊緣，
竟殘留著幾道細(xì)微的、蛛網(wǎng)般的冰藍(lán)紋路，觸手寒徹骨髓！
“渤海的海和尚…冰蛛毒…”張玄陵盯著窗外逐漸平靜的墨色海面，聲音嘶啞如鈍刀刮骨，
“關(guān)外等著咱們的，是凍魂裂魄的冰獄！
”第二章 大連鬼市大連港的空氣沉淀著異樣的重量。咸腥的海風(fēng)裹挾著煤煙與鐵銹味，
碼頭高聳的起重機(jī)臂上懸著刺眼的膏藥旗。穿土黃軍服的日本兵刺刀雪亮，
冰冷目光如同刮骨鋼刀，掃視著下船的人流。一個拉洋車的苦力因擋了浪人的路，
被當(dāng)街踹倒，木屐狠狠碾在手指上，咔嚓的骨裂聲清晰可聞?！鞍烁?！支那豬！
”浪人唾罵揚(yáng)長而去，周圍人群麻木低頭，匆匆繞行，如同躲避瘟疫。
西崗子“三合?！钡钠普信圃谙虧竦囊癸L(fēng)中呻吟。
張玄陵將熬成墨汁般的參湯灌入陳青禾口中。少年蠟黃的臉上稍見一絲活氣，
胸口青玉符的暖意如同微弱的火苗，
勉強(qiáng)抵御著城市深處幾股冰冷窺探的惡意——一股如地下冰窟般陰森腐朽，
盤踞在城西亂葬崗；一股似老林兇獸蟄伏，源頭指向南山密林；最粘稠貪婪的一股，
如毒蛇盤繞，源頭竟在城市中心那座掛著“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牌子的花崗巖小樓內(nèi)。
“師父…街角…”陳青禾虛弱地指向窗外。
幾個保安團(tuán)士兵正用浸水的牛皮繩拖拽一個嘶吼掙扎的漢子。那人雙目赤紅欲裂，
口噴帶著冰碴的白沫，脖頸皮膚下竟浮現(xiàn)出蛛網(wǎng)狀的冰藍(lán)紋路！嘴里嗬嗬作響，
如同破風(fēng)箱：“冰…龍…血…祭…獻(xiàn)…黑龍大人…！”“又是冰蛛印！”張玄陵臉色鐵青。
他白日佯裝買藥，親眼見“濟(jì)世堂”藥鋪掌柜將成色極好的五十年老山參推回，
皮笑肉不笑地捻著山羊胡：“只收滿洲國圓，銀元？過時啦！皇軍說了，
那是反滿抗日的贓錢！” 柜臺后，穿和服的日本掌柜冷眼旁觀，嘴角噙著一絲嘲弄。子夜，
西崗子鬼市蘇醒。幽綠的防風(fēng)煤油燈如同墳地飄蕩的鬼火，
在狹窄、泥濘、散發(fā)著尿臊和垃圾腐臭的巷道里投下?lián)u曳的光斑。攤主裹著臃腫破舊的棉襖，
蜷縮在更深的陰影里，帽檐壓得極低，如同沉默的墓碑。
空氣里混雜著土腥、霉?fàn)€、劣質(zhì)煙草的辛辣和一種若有若無、仿佛來自凍土深處的陳腐冰寒。
交易在死寂或極低的耳語中進(jìn)行?？菔莸氖种冈谛浠\里無聲地比劃著價格，
眼神在幽暗的光線下飛快地碰撞又分開。壓抑詭秘的氣氛濃得化不開。
張玄陵帶著氣息微弱的陳青禾，如同兩滴水融入這片黑暗的泥沼。
老道士看似隨意地叼著那桿從不離身的銅煙袋鍋（里面依舊空空如也），
渾濁的老眼半瞇著假寐，實(shí)則銳利如鷹隼，不動聲色地掃視。陳青禾則盡量收斂自身氣息，
辨陰陽氣只開啟一絲縫隙，如同最警覺的獵犬，感知著周圍駁雜混亂的“氣”。
貪婪、狡詐、兇戾、陰冷、絕望…如同無數(shù)條冰冷的毒蛇在黑暗的泥沼中無聲地吐著信子。
目標(biāo)角落。一個裹著臟污發(fā)亮老羊皮襖的老頭蜷在陰影里，
面前破麻布上散著幾塊沾著新鮮濕泥的鵝卵石。他懷里緊抱著磨得油亮的棗木旱煙桿，
閉著眼，像尊石像。張玄陵蹲下，撿起一塊石頭掂了掂，指腹摩挲著冰冷粗糙的表面，
仿佛自言自語，聲音低沉沙?。骸袄虾谏降囊肥?？灰氣這么重，怕不是只能在外圍轉(zhuǎn)悠，
進(jìn)不得‘冰窟窿’吧？”老頭眼皮不抬，
沙啞如砂紙摩擦的聲音從羊皮襖領(lǐng)子里擠出：“十塊大洋。少一個子兒，免談。
”枯瘦如雞爪、指甲縫里塞滿黑泥的手慢悠悠伸出，比了個“十”。
“冰窟窿里的‘山神爺’，最近胃口不小吧？”張玄陵冷笑，聲音壓得更低，
帶著刺骨的寒意，“三道溝、黑瞎子屯，丟的青壯可不止十個了?；畋膩y跳的大小伙子，
喂了冰里的東西？”“冰窟窿”三字如針！老頭猛地睜眼，
渾濁眼珠里爆出毒蛇蘇醒般的精光：“你…！”話音未落！“哎喲！這位小兄弟！
”一個賊眉鼠眼、留著兩撇鼠須的漢子突然從旁邊攤位擠過來，咧嘴露出滿口黃牙，
一股子騷哄哄的黃鼠狼味兒撲面而來。他手里托著個粗糙的木牌，
上面用紅漆畫著個似鼠非鼠的詭異圖案?！坝√冒l(fā)黑，煞氣纏身啊！
請個黃二爺座下的保家仙牌位護(hù)身？童叟無欺，只要三塊…” 說話間，
他右手看似隨意地拂過陳青禾衣袖，指甲縫里彈出一縷幾乎看不見的淡黃色煙霧，腥甜撲鼻，
直鉆陳青禾口鼻！正是黃仙迷魂煙！“滾開！”張玄陵眼中厲芒一閃！
銅煙袋鍋如同毒蛇出洞，閃電般橫在陳青禾面前！鍋壁上暗紅的朱砂符文驟然亮起！
與此同時，他左手五指張開如蓮花綻放，掌心向內(nèi)，拇指扣住無名指指根（水宮），
食中二指并攏上翹（火指），小指微曲，結(jié)“辟邪蓮花印”，對著那縷黃煙凌空一按！
口中咒言如金鐘炸響：＞ “乾羅答那，洞罡太玄?。?斬妖縛邪，殺鬼萬千！
＞ 中山神咒，元始玉文?。?魔王束首，侍衛(wèi)我軒?。?兇穢消散，道炁長存！
＞ 敢有干試，攝付魁罡?。?破！”一股無形卻灼熱的罡風(fēng)自掌心噴薄而出！
那縷淡黃煙霧如同撞上烙鐵，“嗤啦”一聲炸裂潰散！
煙霧中一只米粒大小、通體金黃、形如跳蚤的“迷心蠱蟲”被咒力碾爆，濺出幾點(diǎn)腥臭黃液！
鼠須漢如遭重?fù)?，“哇”地噴出一口鮮血，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眼中充滿驚駭，
踉蹌著倒退幾步，像見了鬼般鉆進(jìn)人群消失不見。張玄陵不再廢話，掌心一翻，
亮出那枚溫潤剔透、雕刻著栩栩如生狐貍頭的青玉狐符！玉光在幽暗的鬼市角落，
如同一顆微弱的星辰，散發(fā)著令所有精怪邪祟本能戰(zhàn)栗的威嚴(yán)！羊皮襖老頭看到狐符的剎那，
如同白日見了活鬼！瞳孔驟然縮成針尖！渾濁的眼珠里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渾身抖如篩糠，牙齒咯咯作響，幾乎癱軟在地。
“狐…狐仙…青…青玉辟邪符…您…您老…明鑒…” 聲音干澀嘶啞，帶著哭腔。
他哆嗦著從懷里最貼身處，摸出一個用厚厚油紙包裹、只有巴掌大小的扁平物件，
做賊般飛快地塞到張玄陵手里，入手微沉，
帶著濃重的土腥和一股淡淡的、類似黃鼠狼窩的騷膻味。
江邊有棵…雷劈了三次…還活著的老樺樹…樹洞…空的…里面…皮子圖…” 老頭語速極快，
抖得不成樣子，“千…千萬別說是我老蔫兒給的！俺啥也不知道！
那‘冰窟窿’…不是人該去的地方！里面的‘東西’…醒了！餓瘋了！要…要吃人！活人！
” 最后一個字幾乎是尖叫出來的。說完，他像被惡鬼追趕，一把抓起地上破麻布和石頭，
連滾帶爬地鉆進(jìn)旁邊一條更黑、更窄、散發(fā)著惡臭的死胡同，眨眼間沒了蹤影。
所有客棧早已掛滿“客滿”的木牌。師徒二人被迫棲身城郊荒廢的義莊。破敗的廳堂里，
陰風(fēng)陣陣，停著七八口薄皮棺材，散發(fā)著濃烈的霉味和尸蠟的怪味。寒氣刺骨，比外面更冷。
陳青禾剛靠著一口漆皮剝落的棺材坐下，胸口沉寂的通幽令毫無征兆地劇烈一震！
一股冰冷刺骨的死氣如同毒蛇，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辨陰陽氣急開！
目光鎖定角落一口朱漆剝落大半的棺材——棺內(nèi)，
一股冰寒死氣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復(fù)蘇！砰?。。『裰氐墓咨w被一股巨力從內(nèi)部撞開！
一具身穿破爛靛藍(lán)棉襖、頭發(fā)眉毛結(jié)滿白霜的尸首，直挺挺地立了起來！
皮膚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白霜，如同冰雕，眼窩深陷，兩點(diǎn)幽藍(lán)的鬼火瘋狂跳動！
口鼻噴出帶著冰晶的凍霧，發(fā)出“嗬嗬”的怪響，僵硬卻迅猛地?fù)湎蜃罱年惽嗪蹋?/p>
正是失蹤多日的采藥人，已成“白煞”！濃烈的尸臭混合著冰寒，瞬間彌漫整個義莊！
“低頭！”張玄陵厲喝如雷！一捧混合了赤硝朱砂的陳年糯米，
如同暴雨般劈頭蓋臉砸在白煞面門！噼啪！噼啪！爆豆般的炸響伴隨著焦臭的白煙騰起！
白煞發(fā)出憤怒的嘶吼，撲擊動作一滯，臉上白霜炸裂，露出下面青黑腐爛的皮肉！
劇痛刺激著神經(jīng)！陳青禾眼中兇光一閃，求生的本能壓倒一切！他猛地咬破舌尖，
一股滾燙的精血涌入口腔！右手食指中指并攏如劍，蘸著這口蘊(yùn)含本命精元的舌尖血，
在左手掌心飛速畫出一道殷紅刺目、符文扭曲猙獰的“鎮(zhèn)尸破煞符”！腳踏魁罡禹步，
身形如風(fēng)繞到白煞側(cè)翼，凝聚殘存的所有祝由法力，一掌狠狠拍向白煞心口！
口中咒言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 “赫郝陰陽，日出東方?。?敕收此符，掃盡不祥！
＞ 口吐三昧真火，服飛門邑之光?。?捉怪使天蓬力士，破疾用鎮(zhèn)煞金剛！＞ 降伏妖魔，
化為吉祥！＞ 敢有不伏，化作微塵?。?急急如律令！鎮(zhèn)?。?！”轟！
掌心血符印上尸身心口，如同燒紅的烙鐵按上寒冰！刺目的金光混合著血色符文猛然炸開！
白煞渾身覆蓋的厚厚白霜如同脆弱的玻璃，寸寸龜裂、崩飛！腐爛的棉襖下，
青黑的皮膚被符光灼燒得“滋滋”作響，冒出惡臭黑煙！
它發(fā)出非人的、尖銳到撕裂耳膜的慘嚎，整個身體劇烈抽搐！“鎖！
”張玄陵抓住這轉(zhuǎn)瞬即逝的機(jī)會！
浸透黑狗血、串聯(lián)著七枚“順治通寶”的銅錢鎖鏈如同有了生命，“唰啦”一聲甩出，
精準(zhǔn)無比地纏上白煞脖頸！老道士雙臂筋肉虬結(jié)，吐氣開聲，猛地發(fā)力回拉！“嘎嘣！
” 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白煞頸骨應(yīng)聲而斷！尸身委頓于地的瞬間，
它開裂的頭顱天靈蓋處，
一條筷子粗細(xì)、通體晶瑩剔透如同冰棱、頭部卻長著猙獰口器的“冰線蟲”猛地鉆出半截！
蟲身瘋狂扭動，散發(fā)出極致的冰寒！“孽障！”張玄陵煙袋鍋帶著風(fēng)雷之勢，狠狠砸下！
“噗嗤！” 冰線蟲被砸得稀爛，濺射出數(shù)滴粘稠的藍(lán)色冰髓，落地便凝結(jié)成冰珠，
寒氣逼人。“冰尸控魂術(shù)…玄陰教的手筆！”張玄陵臉色陰沉得能滴下水來。
他撕開尸身破爛的棉襖，在尸身心口位置，
赫然烙印著一個與苦力脖頸處相似、卻更加復(fù)雜的冰藍(lán)色蛛網(wǎng)圖案，
中心隱約是個扭曲的龍形！他展開油紙包里的獸皮地圖。鞣制粗糙的皮子上，
用暗紅色的顏料畫著歪歪扭扭的山川河流，
幾個地點(diǎn)標(biāo)注著令人不安的名字：“百鬼哭峽”、“尸傀林”、“黑風(fēng)口”。
當(dāng)他的手指觸及地圖中心那個用骷髏頭標(biāo)記的“冰獄祭壇”時——“呃！
”旁邊的陳青禾突然悶哼一聲，雙手抱頭，臉色瞬間慘白！
他眼前猛地炸開一片幻象：萬丈冰淵之下，無邊黑暗中，
一雙覆蓋著幽藍(lán)鱗片的、巨大無比的冰冷豎瞳，驟然睜開！瞳孔深處，
是凍絕萬物的死寂和吞噬一切的貪婪！
一股龐大、冰冷、充滿毀滅意志的意念如同實(shí)質(zhì)的海嘯，狠狠沖擊他的識海！
“它在…看著我們…”陳青禾艱難地?cái)D出幾個字，鼻血蜿蜒流下。
他胸口的通幽令應(yīng)激爆發(fā)出刺目的青幽光芒，才堪堪將那恐怖的幻象驅(qū)散。
而張玄陵手中的獸皮地圖上，那“冰獄祭壇”的骷髏標(biāo)記邊緣，竟緩緩滲出一絲暗紅的血漬，
散發(fā)出淡淡的血腥氣！窗外，大連港的燈火在殖民地的夜色中明滅，如同巨獸蟄伏的獨(dú)眼。
懷中的獸皮地圖隱隱發(fā)燙，滲出的血漬像一只窺視的眼睛。長白山深處的風(fēng)雪，
正等待著吞噬一切闖入者。---第三章 老林詭影離開大連壓抑的殖民地陰云，
踏入長白山的莽莽林海，仿佛進(jìn)入了另一個世界。參天的紅松、云杉、冷杉如同沉默的巨人，
樹冠遮天蔽日，只漏下零星破碎的天光。腳下是厚達(dá)尺余、不知積攢了多少年的腐殖層，
松軟如毯，踩上去悄無聲息?？諝獗涠逍?，帶著松脂、苔蘚和冰雪的凜冽氣息。然而，
在這原始壯美的表象之下，陳青禾辨陰陽氣的視野里，卻充斥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整片被稱作“老林子”的原始森林，彌漫著強(qiáng)大而古老的氣息：有古樹精魂的沉厚生機(jī)，
有猛獸精怪的兇戾野性，更有絲絲縷縷、從大地深處滲透出來的、冰冷刺骨的陰煞死氣！
越往深處走，那陰煞之氣越是濃郁粘稠，如同無形的寒流，侵蝕著人的骨髓，
連呼吸都帶著冰碴子的刺痛。張玄陵對照著那張滲血的獸皮地圖，眉頭緊鎖。
地圖上的路線歪歪扭扭，
標(biāo)注著“三道白河”、“雷劈樺樹”、“死人溝”等令人不安的地名。
陳青禾拄著一根臨時削就的硬木棍，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臉色依舊難看，
但眼神卻異常專注和警惕。胸口的青玉符持續(xù)散發(fā)著溫潤的熱流，
成為抵御林間無孔不入陰寒的唯一屏障。“師父，
這林子里的‘大仙兒’們…好像在盯著咱們？”陳青禾低聲道。他能清晰地感知到，
一些強(qiáng)大的氣息在暗處窺伺，古樹后、巖石陰影里、甚至頭頂?shù)臐饷軜涔谥校?/p>
充滿了審視、排斥，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它們并未靠近，如同忌憚著什么?！昂?，
”張玄陵吧嗒著空煙袋鍋，火星子都沒一個，“胡三太奶的玉符是護(hù)身符，也是招子。
你懷里那塊鐵疙瘩，對這些成了氣候的山精野怪來說，味兒沖得像開了蓋的百年老醋壇子！
它們摸不清底細(xì)，不敢動。等進(jìn)了老黑山…哼，餓瘋了的玩意兒可不管這些！
”按照地圖指引，他們沿著一條結(jié)著薄冰的溪流上行。第一天還算平靜。傍晚時分，
在一處背風(fēng)的石崖下扎營。篝火點(diǎn)燃，驅(qū)散了些許寒意，烤熱的干糧散發(fā)出微弱的香氣。
陳青禾盤膝坐在火堆旁，努力運(yùn)轉(zhuǎn)祝由術(shù)的調(diào)息法門，汲取著山林間微薄的草木精氣，
試圖修復(fù)體內(nèi)千瘡百孔的經(jīng)脈。突然，異香撲鼻！
篝火旁不知何時長出了幾株通體金黃、葉片如玉的奇異小草，散發(fā)著誘人的靈光。
一個白白胖胖、穿著紅肚兜、扎著沖天辮的“胖娃娃”從草叢里滾出來，咯咯笑著，
手里捧著幾顆鴿蛋大小、紅光流轉(zhuǎn)的“朱果”，奶聲奶氣地喊：“吃果果！吃了長生不老！
”香氣入鼻，陳青禾頓覺神清氣爽，疲憊盡消，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接?！盎眯蚊孕?！好膽！
”張玄陵眼中精光爆射，煙袋鍋閃電般點(diǎn)出，卻不是打向“胖娃娃”，
而是直刺旁邊一株看似普通的六品葉老山參！同時左手五指如輪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