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質羊膻酒混合著粗鹽,狠狠澆在胸前翻卷流膿的傷口上!
“呃——!”劇痛如同燒紅的鐵釬貫穿顱頂!眼前瞬間被撕裂的血紅和黑暗填滿!牙齒深深嵌進下唇,咸腥的鐵銹味在口腔彌漫。身體不受控制地弓起,像一只被釘在砧板上的蝦米,每一次痙攣都牽扯著斷裂的肋骨,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汗水、膿血和雪水混在一起,順著額角淌下,在冰冷的鹽塊地面砸出暗色的水漬。濃煙尚未散盡,混雜著酒氣、血腥和窩棚里固有的腐臭,令人窒息。
“恩公…”少年帶著哭腔的聲音仿佛隔著厚厚的冰層傳來。他顫抖著,用一塊同樣粗糙、勉強算得上“干凈”的破麻布,蘸著疤臉熊手下送來的、剛燒開又迅速變溫的雪水,笨拙地擦拭著傷口周圍更污穢的膿痂和腐肉。
每一次觸碰,都如同酷刑。但冰冷的水和劇痛,也帶來一絲殘酷的清醒。左臂上,那道被“貍貓”毒刺劃開的細長傷口,麻痹感如同冰冷的蛛網(wǎng),正沿著手臂緩慢向上蔓延。毒!雖然不致命,卻在持續(xù)削弱著這具殘破身軀的反應和力量。
必須處理!
我喘息著,沾滿血污的右手顫抖著抓過那袋所謂的“草藥”——幾塊干癟發(fā)黑、散發(fā)著濃烈土腥氣的根莖。沒有辨認的知識,只能賭!賭這些生長在鹽堿鬼蜮里的玩意兒,多少有點消炎止血的土方效果。
抓起一塊,塞進嘴里,用盡殘存的力氣狠狠咀嚼!苦澀、辛辣、帶著泥土和腐爛根須的怪味瞬間充斥口腔,刺激得胃部一陣翻江倒海!強行壓下嘔吐的欲望,將嚼爛的、混合著唾液的黑色糊狀物,狠狠糊在胸前猙獰的傷口上!
又是一陣鉆心的灼痛!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火蟻在啃噬!
緊接著,又將這惡心的糊狀物,厚厚地敷在左臂那道細長的毒傷上。麻痹感似乎被這強烈的刺激暫時壓制了一瞬。
做完這一切,身體如同被徹底抽空,軟軟地癱靠在冰冷刺骨的鹽壁上,只剩下沉重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和草藥糊的怪味,肺部火燒火燎。高熱像無形的火焰在體內肆虐,與洞外倒灌的寒風爭奪著身體最后的熱量。視野邊緣不斷發(fā)黑,意識在劇痛和寒冷的撕扯中搖搖欲墜。
少年默默地清理完傷口,將那塊沾滿膿血的破布扔得遠遠的,又用剩下的溫水,小心地擦拭著我臉上和手上的血污。他小小的身體也凍得瑟瑟發(fā)抖,嘴唇發(fā)紫,卻緊抿著,紅腫的眼睛里,巨大的悲痛被一種近乎麻木的堅韌取代。他默默地挪到爺爺冰冷的尸身旁,蜷縮著靠在那件破皮襖上,汲取著最后一點虛幻的溫暖。
窩棚外,風雪嗚咽。疤臉熊和他手下粗野的咆哮、以及窩棚區(qū)其他鬼影壓抑的竊語和偶爾響起的、如同野獸般的低吼,透過鹽塊的縫隙隱隱傳來。貪婪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從未真正離開過這個散發(fā)著死亡與金子的破窩棚。明早,當疤臉熊來索要剩下的金子時,必然是一場更血腥的清算。
死局未破,只是暫時延緩。
目光落在草墊上,那半截從“貍貓”手腕上撕裂的骯臟袖口布片。指尖捻起,在窩棚內微弱跳動的火光下,仔細辨認。
布片極其粗糙,是劣質的麻葛,沾滿干涸的泥污和可疑的暗色污漬。但在那撕裂的邊緣,借著火光,一絲極其細微的、暗紅色的絲線繡成的紋路,頑強地顯露出來——不是完整的圖案,只是扭曲斷裂的一角。像半片破碎的羽毛末端?又像是一縷扭曲火焰的殘跡?帶著一種古老而詭異的韻味。
一個印記。屬于那個神秘“貍貓”的印記。
她是誰?屬于哪個勢力?為何對龍脈圖如此執(zhí)著?又為何在看到我胸前傷口時,眼中會閃過一絲猶豫?她腳踝的傷,足以讓她暫時失去那鬼魅般的速度。她還在附近嗎?
無數(shù)疑問在灼熱的腦海中翻騰,卻找不到答案。只有冰冷的現(xiàn)實——傷痛、寒冷、毒發(fā)、以及虎視眈眈的惡鄰。
“冷…好冷…”蜷縮在爺爺尸身旁的少年,發(fā)出無意識的囈語,小小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他的嘴唇已經(jīng)凍得發(fā)青,臉色灰白。
這樣下去,不用等疤臉熊動手,我們就會凍死在這冰冷的鹽窟里。
必須取暖!
目光掃過窩棚。破鹽塊,爛鐵板,霉爛的草墊…唯一能燒的,就是疤臉熊“施舍”的那幾根潮濕的木柴,早已在剛才的混亂中燒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微弱的火星在灰燼里茍延殘喘。
鹽…鐵…廢墟…
一個念頭如同電光劃過!
我掙扎著,用還能動的右手,抓起那袋劣質的粗鹽!鹽粒粗糙發(fā)灰,混雜著沙礫。然后,又看向窩棚角落里堆積的、那些被廢棄的、銹蝕不堪的鐵渣碎塊!
鹽與鐵!潮濕的環(huán)境!
“把…鹽…和…鐵渣…混…混在一起…”我嘶啞地對少年下令,聲音微弱卻不容置疑,“…堆在…火灰上…快!”
少年茫然地看著我,但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立刻爬過來,按照我的指示,將那袋粗鹽和角落里冰冷的、帶著棱角的鐵銹碎塊,胡亂地混合在一起,堆在那堆只剩下余燼的火灰上。
我深吸一口氣,強忍著眩暈,拿起那個裝著渾濁羊膻酒的皮囊,將里面僅剩的一點液體,小心翼翼地、均勻地淋在混合了鐵渣的鹽堆上!
嗤啦——!
一股帶著強烈鐵銹和鹽腥味的白煙猛地騰起!緊接著,那堆混合了鹽、鐵、酒精的潮濕混合物,竟開始發(fā)出輕微的“噼啪”聲!火星如同蘇醒的螢火,在混合物內部迅速蔓延!一股微弱但持續(xù)的熱量,伴隨著更濃烈的、刺鼻的怪味,開始散發(fā)出來!
**簡易的化學放熱反應!**鹽加速鐵的氧化銹蝕,釋放熱量!酒精作為催化劑和初始熱源!
成了!
微弱的、帶著怪味的暖意,如同救命稻草,開始驅散窩棚內刺骨的嚴寒。少年驚喜地瞪大了眼睛,本能地將身體靠近那堆散發(fā)著熱量的“怪火”。
我也貪婪地汲取著這點來之不易的溫暖,胸口的劇痛和左臂的麻痹似乎都緩解了一分。但高燒和毒素依舊在體內肆虐,意識如同風中殘燭。
“爺爺…爺爺說話了…”少年突然抬起頭,帶著一絲驚恐和難以置信,小聲說道。
我猛地一震!看向角落老者冰冷的尸身。
老者依舊靜靜地躺著,臉色灰敗,毫無生氣。但借著那堆“怪火”微弱跳動的光線,我清晰地看到,他那早已僵硬、微微張開的嘴唇,似乎在極其輕微地…**翕動**?!
不是幻覺!
“他…他說什么?”我嘶聲問,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少年側耳湊近爺爺冰冷的唇邊,小臉繃緊,仔細傾聽。
“…盤…九宮…震…三寸…啟…”極其微弱、如同游絲般的氣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從老者僵死的喉間溢出!每一個字都模糊不清,卻帶著一種詭異的、不容置疑的指向性!
盤?九宮?震位?三寸?啟?
這絕不是無意識的囈語!這是…某種指引?!地圖上沒有的信息?!
老者知道什么?關于龍脈?關于鎖龍樁?!
我掙扎著想挪過去聽個仔細,身體卻沉重得不聽使喚。
就在這時!
窩棚外,靠近那堵半塌鹽墻的方向,距離我們不過數(shù)丈之遙的一片巨大、扭曲的廢棄鐵爐陰影深處,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卻無法掩飾的——
**吸氣聲!**
短促!壓抑!帶著震驚!
有人!在偷聽!
而且離得極近!
是疤臉熊的人?還是…“她”?!
我沾滿污血的右手猛地攥緊了腰間的鋸齒小刀!冰冷的刀柄帶來一絲力量。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錐,瞬間刺向聲音來源的黑暗!
“誰?!”我嘶啞地低喝,聲音不大,卻帶著瀕死野獸般的兇戾!
窩棚外那片濃重的鐵爐陰影里,死寂無聲。仿佛剛才那聲吸氣只是風雪制造的錯覺。
但一股冰冷的、帶著審視與殺意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毒針,正從陰影深處無聲地刺來!牢牢鎖定在我身上!
偷聽者,并未離開!
窩棚內,那堆鹽鐵混合物燃燒發(fā)出的微弱噼啪聲,老者尸體嘴唇詭異的翕動,少年驚恐的眼神,以及窩棚外陰影中無聲的窺視與殺機…
死亡的棋局,在廢棄鹽窟的方寸之地,再次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