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邪火焚身弟弟發(fā)育太早,每晚房間里都傳出奇怪的悶哼聲。母親為了救他,
偷偷和村里的拐子做交易。那天拐子扔下一個蠕動的麻袋,里面全是長著人臉的怪魚。
母親說這些是“淫魚”,能吸走弟弟體內(nèi)的“邪火”。---2 夜半撞墻我們這破地方,
濕氣重得能擰出水,尤其入了夏,空氣都黏糊糊的,吸一口,肺管子都發(fā)沉??稍俪?,
也壓不住隔壁那動靜。天一擦黑,林小樹那屋就開始了。咚…咚…咚…悶得很,一下下,
像是有人拿鈍了的斧子,死命地、不知疲倦地往潮濕的泥地里砸。墻皮都跟著那節(jié)奏,
簌簌往下掉灰。那是林小樹,我那剛滿十四歲、個頭卻躥得比我還猛一截的弟弟,
在用身體撞墻?!斑馈馈迸紶枈A雜著幾聲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怪響,
像被掐住了脖子的狗,又像是什么東西在粗糲地打磨骨頭。聽得我后槽牙發(fā)酸,
胃里跟著一陣翻江倒海?!皨?!”我煩躁地踹了一腳吱呀作響的破竹椅,
聲音在弟弟那持續(xù)不斷的撞墻聲里顯得單薄又無力,“你管管他??!還讓不讓人睡了?
”堂屋里昏黃的燈泡下,我媽張翠花佝僂著背,坐在小板凳上搓一堆臟衣服。
肥皂沫子濺到她枯草似的頭發(fā)上,她也渾然不覺。水盆里渾濁的水映著她那張臉,
蠟黃蠟黃的,眼窩深陷進去,像兩口枯井,里面什么光都沒有?!叭讨!彼^都沒抬,
聲音干澀得像砂紙磨過木頭,“你弟…他難受?!薄八y受就能拆房子?
”我火氣蹭蹭往上冒,“這都多久了?半個月!天天晚上撞!他是吃了秤砣還是咋的?
再撞下去,墻塌了砸死他算誰的?”我媽搓衣服的動作猛地頓住,肩膀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終于抬起眼皮看我,那眼神空茫茫的,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疲憊,
深處又藏著點別的、我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像是恐懼,又像是…某種豁出去的絕望?
“你懂個屁!”她突然惡狠狠地吼了一句,唾沫星子噴出來,“滾回你屋去!少在這兒礙眼!
”那眼神里的東西刺了我一下,像根冰冷的針。我張了張嘴,還想爭辯,隔壁那“咚!咚!
”的撞墻聲陡然加劇,力道大得整個屋子都跟著一顫,房梁上的灰撲簌簌落下來。
我媽像被那聲音燙到了似的,猛地一哆嗦,剛剛那點兇悍瞬間沒了蹤影,
只剩下更深的疲憊和一種認命般的灰敗。她重新低下頭,更加用力地搓著盆里的衣服,
指關(guān)節(jié)都搓得發(fā)白,仿佛要把所有的力氣和那惱人的聲音一起搓進那盆臟水里。
我看著她彎成蝦米的背脊,心里那股邪火像被戳破的皮球,嗤嗤地泄了,
只剩下憋悶和一種說不出的煩躁。我狠狠剜了一眼那堵隔開我和“噪音源”的薄墻,
轉(zhuǎn)身回了自己那間更小的屋子,用力摔上了門。門板撞在門框上,發(fā)出“哐當”一聲悶響,
在弟弟那持續(xù)不斷的撞墻聲里,顯得那么微不足道。3 麻袋之謎后半夜,
我被一股強烈的尿意憋醒了。窗外一片死寂,連蟲鳴都沒有,只有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奇怪的是,隔壁那要命的撞墻聲居然停了。死一樣的安靜反而讓人心里發(fā)毛。
我輕手輕腳地爬起來,趿拉著破拖鞋,摸索著往屋子后頭的茅房走。
剛走到堂屋和后院的過道口,一陣刻意壓低的窸窣聲和粗重的喘息就飄了過來。
后院那扇平時很少開的破木門,虛掩著一條縫。慘淡的月光從門縫里漏進來一小片,
剛好照見兩個模糊的人影。一個是我媽,張翠花。
她正吃力地拖著一個巨大的、鼓鼓囊囊的麻袋。那麻袋看起來死沉,
在地上摩擦出沙沙的響聲。她整個身體都向前傾著,幾乎是用肩膀在頂著麻袋往前挪,
每一次拖動都伴隨著她喉嚨里壓抑的、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另一個影子佝僂得厲害,
像團揉皺了的黑布,幾乎融在門外的陰影里。是老拐!
村里那個神神叨叨、專門收些稀奇古怪東西的孤老頭兒。他一只手扶著門框,
另一只手似乎往我媽這邊遞了個什么東西,很小,看不真切?!啊浠?,
東西…我可交給你了……”老拐的聲音又低又啞,像是砂輪在磨鐵銹,斷斷續(xù)續(xù)地飄過來,
矩…辦…娃能不能熬過這一關(guān)…看造化了……”“知…知道了…”我媽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帶著濃重的哭腔,又死死壓著,“拐子叔…謝…謝謝您…”老拐沒再吭聲,
只是那只扶著門框的手似乎擺了擺,然后那團佝僂的黑影就悄無聲息地退進了更深的黑暗里,
消失了。我媽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絲力氣,背靠著沉重的麻袋,順著門框滑坐到冰冷的地上,
頭埋在膝蓋里,肩膀劇烈地聳動著。月光照著她花白的頭發(fā),
還有那不斷顫抖的、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背。她沒發(fā)出聲音,但那無聲的哭泣,
比任何嚎啕都更讓人心驚。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大氣不敢出,
一步一步,像踩在棉花上一樣,悄無聲息地退了回去。尿意早就嚇沒了,
只剩下心口擂鼓一樣的狂跳和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椎一路爬上來。
那麻袋里……是什么?老規(guī)矩?熬過這一關(guān)?無數(shù)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子里炸開,
攪成一團漿糊。我躡手躡腳地溜回自己屋里,反手輕輕帶上門,
背靠著冰涼的門板滑坐到地上,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發(fā)抖。黑暗里,我睜大眼睛,
耳朵豎得老高,捕捉著后院任何一絲細微的動靜。沉重的拖拽聲持續(xù)了好一會兒,
然后是后院那扇破木門被小心關(guān)上的吱呀聲。腳步聲朝著堂屋去了,很慢,很沉。
我蜷在門后冰冷的泥地上,手腳冰涼,腦子里一片混亂,直到天色蒙蒙發(fā)白,
才迷迷糊糊地歪倒過去。4 腥臭之袋第二天醒來,頭痛欲裂。堂屋里靜悄悄的。
我揉著太陽穴走出去,一眼就看見屋子正中央的地上,
擺著那個昨晚見過的、鼓鼓囊囊的大麻袋!麻袋口扎得很緊,
是用一種粗糙的草繩反復纏繞了好多圈的死結(jié)。袋子本身還在微微地、極其緩慢地蠕動著,
像里面裝了個正在艱難呼吸的巨大活物。一股難以形容的濃烈腥氣彌漫在整個堂屋里,
不是新鮮魚蝦的腥,更像是漚爛了無數(shù)天的死水塘底,混合著淤泥和水生腐物的惡臭,
直往人鼻子里鉆,熏得人腦仁發(fā)暈。我媽張翠花就坐在離麻袋不遠的小板凳上,背對著我,
手里拿著把豁了口的舊菜刀,有一下沒一下地削著一個蔫了吧唧的土豆。她削得極慢,
動作僵硬,削下來的皮又厚又不均勻,好幾刀都差點削到手指頭。
她整個人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肩膀僵硬地聳著,耳朵卻明顯朝著麻袋的方向支棱著,
似乎在捕捉里面極其細微的動靜?!皨??”我試探著叫了一聲,嗓子干得發(fā)緊。
她像是被針扎了似的,猛地一抖,豁口的菜刀差點脫手掉在地上。她飛快地扭過頭,
那張臉比昨晚在月光下看到的還要憔悴十倍,眼下一片青黑,眼珠子上布滿嚇人的血絲,
嘴唇干裂得起了白皮?!澳恪阈蚜耍俊彼曇羯硢〉脜柡?,眼神慌亂地在我臉上掃了一下,
又立刻死死盯住那個不斷蠕動的麻袋,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獸,“去…去灶房,
鍋里有紅薯粥…自己盛…”“這袋子里…裝的啥?”我指著地上那個詭異蠕動的東西,
那股惡心的腥臭味更濃了。我媽的眼神瞬間變得更加慌亂和警惕,她猛地站起來,
幾乎是本能地往前挪了一小步,用自己的身體半擋在麻袋前面,
枯瘦的手指緊緊攥著那把豁口菜刀,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皼]…沒啥!”她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一種色厲內(nèi)荏的尖銳,“河里…撈的魚!給…給你弟補身子的!小孩子別瞎問!
趕緊吃飯去!”她這反應,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架勢,傻子都看出有問題了。
給林小樹補身子?用這臭氣熏天、還會動的東西?我心里那點不安瞬間膨脹成了巨大的疑團,
沉甸甸地壓在胸口。“魚?”我盯著那麻袋,它又劇烈地拱動了一下,
草繩勒緊的地方發(fā)出細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什么魚這么大味兒?打開看看唄?
”“看什么看!”我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尖利得變了調(diào),揮著手里的菜刀,
刀尖都在抖,“說了別瞎問!滾去吃飯!再啰嗦信不信我抽你!
”她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我,里面充滿了恐懼,還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偏執(zhí),
像是護崽的母獸。我被她那眼神里的狠勁懾住了,沒敢再頂嘴,
心里卻像堵了塊浸了冰水的石頭,又冷又沉。我默默地轉(zhuǎn)身去了灶房,
胡亂扒拉了幾口冰涼的紅薯粥,味同嚼蠟。整個白天,我媽都像一尊石像一樣守著那個麻袋,
寸步不離。她不再跟我說話,只是神經(jīng)質(zhì)地時不時湊近麻袋口聽聽動靜,
或者用手飛快地碰一下袋子表面,一觸即離,像是怕被燙到。
堂屋里那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越來越濃,幾乎凝固在空氣里。弟弟林小樹的房門一直緊閉著,
里面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這種反常的死寂,比昨晚那要命的撞墻聲更讓人不安。
好幾次,我故意弄出點聲響,想試探一下里面的反應,門板后面卻像墳墓一樣,毫無生機。
天,一點點黑透了。我躺在自己小屋的破木板床上,翻來覆去,像烙餅一樣。堂屋里的麻袋,
我媽反常的舉動,弟弟詭異的安靜,還有老拐那砂輪磨鐵似的聲音……所有東西攪在一起,
像一團亂麻塞在腦子里。隔壁弟弟的房間里,依然一片死寂。5 人臉怪魚不知過了多久,
就在我意識開始模糊,
快要被疲憊拖進睡眠的邊緣時——“沙啦…沙啦…”一種極其細微、緩慢的摩擦聲,
貼著地面,像蛇爬行一樣,由遠及近,穿透了薄薄的墻壁,清晰地鉆進我的耳朵里。
不是老鼠!那聲音更沉,更有目的性,帶著一種濕漉漉的粘滯感。我的睡意瞬間被驚飛,
心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我屏住呼吸,赤著腳,悄無聲息地滑下床,輕輕拉開一條門縫,
眼睛湊上去。堂屋里沒開燈,只有從破窗戶透進來的、水一樣的慘淡月光,
勉強勾勒出物體的輪廓。一個黑影,正從弟弟林小樹那緊閉的房門底下,
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流”出來。那姿勢詭異到了極點。不像是在走,更像是在…蠕動。
身體緊貼著冰冷的地面,四肢以一種非人的角度扭曲著,支撐著身體向前挪動,
每一下都伴隨著那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沙啦…沙啦…”聲。是林小樹!他幾乎是爬著,
挪到了堂屋中央那個巨大的麻袋旁邊。月光勉強照亮了他半邊臉。
那張原本帶著點少年稚氣的臉,此刻像涂了一層青灰色的油蠟,嘴唇卻異常鮮紅,微微張著,
露出里面細密、白得瘆人的牙齒。他的眼睛瞪得極大,眼白占據(jù)了大部分,
瞳孔卻縮成了兩個針尖大小的黑點,直勾勾地盯著地上蠕動的麻袋,
里面燃燒著一種近乎貪婪的、非人的饑渴。他伸出同樣泛著不正常青灰色的手,
指甲似乎變得又尖又長,哆哆嗦嗦地去解麻袋口那死死纏著的草繩死結(jié)。那草繩纏得極緊,
他焦躁地扯了幾下沒扯開,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低低的、野獸般的嘶吼,猛地俯下頭,
直接用牙去咬!“咯嘣…咯吱…”令人牙酸的啃咬聲在死寂的堂屋里格外刺耳。
草屑和斷裂的草繩纖維從他嘴角掉下來。他像瘋了一樣,用牙齒撕扯著那堅韌的繩索。終于,
“噗”的一聲悶響,麻袋口被他用蠻力和牙齒生生撕開了一個豁口!
一股比白天濃烈十倍的、帶著濃重血腥和內(nèi)臟腐敗氣息的惡臭,如同實質(zhì)的毒氣彈,
猛地從豁口里噴涌出來!瞬間彌漫了整個堂屋,嗆得躲在門后的我一陣反胃,差點吐出來。
麻袋里的東西暴露在月光下。不是魚!至少,不是正常的魚!
那是幾條……勉強還保持著魚形的怪物!每條都有成年人的小腿那么粗長,
通體覆蓋著粘膩滑溜、反射著幽暗冷光的墨綠色鱗片。但它們的頭……天啊!
那根本不是什么魚頭!那是……人臉!扁平扭曲,五官擠在一起,
像被水泡爛又強行捏合的人臉!眼睛的位置是兩個渾濁發(fā)白的鼓包,沒有眼皮,
就那么直愣愣地瞪著虛空。鼻子是兩個黑乎乎的小孔。
而那張嘴……那張咧到耳根、占據(jù)了大半張臉的嘴,此刻正一開一合,
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細小尖銳如同倒鉤的慘白牙齒!不是魚的齒!
那分明是……縮小了無數(shù)倍的人齒!細密、尖利,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fā)寒的森然!
它們在麻袋里瘋狂地扭動、翻滾、互相擠壓撕咬!
粘稠腥臭的暗綠色體液和破碎的鱗片從麻袋豁口濺出來,甩在地上,
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聲響。那張張詭異的人臉上,嘴巴徒勞地開合著,
像是在發(fā)出無聲的尖叫。林小樹看到這些怪物,
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極度興奮、又極度痛苦的嗬嗬怪笑。
他完全無視了那恐怖的景象和刺鼻的惡臭,像餓了幾百年的惡鬼,
猛地將一只手從那豁口狠狠插進了瘋狂扭動的魚堆里!“噗嘰!”粘液擠壓的聲音令人作嘔。
他抓住一條掙扎得最厲害的“人臉魚”,那魚身上的人臉瞬間扭曲變形,嘴巴張到極限,
露出滿口森然的倒鉤細齒,瘋狂地啃咬著他的手臂!林小樹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手臂上瞬間被咬出好幾個血洞,暗紅的血混著魚身上的粘液往下淌。他狂喜地低吼一聲,
將那條還在瘋狂扭動撕咬的怪魚從麻袋里硬生生拖了出來!月光下,
那怪魚布滿粘液的身體反射著幽光,扭曲的人臉正對著林小樹,嘴巴徒勞地開合。
林小樹雙手死死掐住魚身,張開嘴,露出同樣變得尖利細密的牙齒,
對著那魚頭下方、大概是魚鰓的位置,狠狠一口咬了下去!“咔嚓!
”一聲令人頭皮炸裂的脆響!是骨頭碎裂的聲音!
暗綠色混著暗紅色的粘稠液體猛地從他咬合處爆濺出來,噴了他一臉!他渾然不顧,
喉嚨里發(fā)出滿足的咕嚕聲,像吸食瓊漿玉液般,瘋狂地吮吸、撕扯、吞咽著!
魚身在他手里劇烈地抽搐,那條魚臉上扭曲的五官似乎因痛苦而更加猙獰,
那無聲的尖叫仿佛穿透了耳膜。6 骨刺破體“嘔……”我死死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
酸水直沖喉嚨??謶窒癖涞亩旧?,纏繞住我的心臟,越收越緊。我眼睜睜看著林小樹,
我的弟弟,像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生啖著那無法形容的恐怖怪物!
就在他貪婪地撕咬第二口時,他后背的衣服突然發(fā)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嗤啦”聲!
布料被一股從內(nèi)而外的巨大力量撕裂開來!月光清晰地照見他赤裸的后背——蒼白的皮膚下,
一條粗壯得不像話的、暗青色的東西,正像蘇醒的巨蟒般,
一節(jié)一節(jié)地、極其有力地向上拱起!皮膚被頂?shù)镁o繃到極致,呈現(xiàn)出一種半透明的狀態(tài),
清晰地映出下面骨骼猙獰的輪廓和凸起的血管!那東西一直從他尾椎骨的位置,沿著脊椎,
瘋狂地向上頂!向上頂!“呃…啊——!”林小樹猛地停止了啃食,身體劇烈地反弓起來,
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嚎!那張被魚血和粘液糊滿的臉扭曲到了極點,
充滿了非人的痛苦!他背上的皮膚再也承受不住那股力量,
伴隨著一聲輕微的、濕漉漉的“?!钡牧秧?,一道猩紅的口子猛地綻開!暗紅的血瞬間涌出,
順著那道裂口,一節(jié)粗糲的、覆蓋著類似骨質(zhì)增生般暗青色凸起的脊椎骨節(jié),赫然頂破皮肉,
帶著淋漓的鮮血和粘液,暴露在冰冷的空氣里!像一截剛剛破土而出的、猙獰的死亡嫩芽!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恐懼徹底攫住了我,連呼吸都忘了。
眼前這超越認知的恐怖景象讓我渾身僵硬,血液都凍成了冰?!爸ㄑ健碧梦萘硪粋?cè),
我媽張翠花那屋的門,就在這時被推開了。她悄無聲息地走出來,身上還穿著睡覺的單衣,
赤著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她臉上沒有任何驚訝,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
目光死死鎖定在痛苦抽搐、后背綻裂、生出一截骨刺的林小樹身上。她一步步走過去,
腳步很輕,卻帶著一種異樣的沉重。
繞過地上那條被啃掉半個腦袋、還在微微抽搐的人臉怪魚,粘稠的液體沾上了她的赤腳,
她也毫無所覺。她走到還在慘嚎掙扎的林小樹身邊,蹲下身。然后,
做出了一個讓我血液瞬間倒流、渾身汗毛倒豎的動作——她伸出枯瘦的雙臂,
用一種近乎擁抱嬰兒的、極其溫柔甚至帶著憐惜的姿態(tài),
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林小樹背上那截猙獰的骨刺,
輕輕環(huán)抱住了他那劇烈顫抖、布滿粘液和血污的身體!她的臉貼在他冰冷汗?jié)竦念~角,
聲音輕得像嘆息,帶著一種詭異的滿足和寵溺:“小樹……餓壞了吧?
”7 母子相殘她的聲音像淬了冰的針,狠狠扎進我的耳膜!
眼前這詭異到極點的“母子情深”畫面,徹底摧毀了我最后一絲理智。那還是我媽嗎?
她抱著的是什么?那還是我弟弟嗎?“啊——?。?!”一聲失控的尖叫終于沖破我的喉嚨,
在死寂的堂屋里炸開!我媽猛地抬起頭,那雙深陷的眼窩里,不再是麻木或疲憊,
而是瞬間燃起兩簇瘋狂而怨毒的火焰!像護崽的母狼被激怒!她死死瞪著我,
那眼神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與此同時,她懷里的林小樹也停止了慘嚎。
他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zhuǎn)過頭,頸骨發(fā)出“咔吧咔吧”的輕響。
那張糊滿腥臭粘液和魚血的臉正對著我,慘白的眼白中央,
那針尖大小的黑色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隨即猛地擴散開,
變成一片深不見底、毫無生氣的漆黑!那漆黑里,只剩下一種純粹的、對血肉的貪婪渴望!
“嗬……”一聲低沉的非人咆哮從他喉嚨深處滾出。他猛地掙脫了我媽的懷抱!
動作快得不像人!后背那截剛剛破皮而出的骨刺在月光下閃著森冷的光!
他像一頭盯上獵物的野獸,四肢著地,以一種扭曲而迅猛的姿態(tài),帶著濃烈的腥風和惡臭,
朝我藏身的門縫直撲過來!“跑?。?!”我媽那聲嘶力竭的尖叫遲了一步,帶著絕望的破音。
我魂飛魄散,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猛地拉開房門,轉(zhuǎn)身就朝灶房的方向沒命地狂奔!
身后是沉重的、濕漉漉的腳步聲和野獸般的低吼,越來越近!
濃烈的腥臭味幾乎貼上了我的后背!灶房!灶臺上有刀!
我像顆炮彈一樣撞開灶房單薄的木門,反手就想把門插上!但遲了!
一只冰冷粘膩、布滿墨綠色鱗片的手(那還能叫手嗎??。┟偷貜拈T縫里插了進來,
死死扒住了門框!巨大的力量傳來,木門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砰!”門被硬生生撞開!
林小樹那扭曲變形的身體擠了進來!他后背那截骨刺似乎又長了一寸,頂破了更多皮肉,
暗紅的血順著脊溝往下淌。那張臉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人樣了,
皮膚下似乎有無數(shù)細小的東西在蠕動,嘴巴咧到不可思議的弧度,
露出滿口密密麻麻、寒光閃閃的尖牙!喉嚨里滾動著嗜血的嘶吼!他朝我撲來!
我被他眼中純粹的獸性嚇得肝膽俱裂,尖叫著胡亂抓起灶臺上一個豁了口的粗陶碗,
用盡全身力氣朝他砸過去!“哐當!”碗砸在他額角,碎裂開來。
幾片碎瓷劃破了他青灰色的皮膚,留下幾道淺淺的血痕,流出的血也是暗沉發(fā)黑的。
但這微不足道的傷害,只讓他微微頓了一下,反而徹底激怒了他!“吼——!
”一聲更狂暴的咆哮!他速度更快,腥風撲面!
就在那雙布滿鱗片、指甲尖利的手即將抓住我脖子的瞬間,我的眼角瞥見了灶臺角落里,
那把斜倚著的、刃口磨得雪亮的厚背柴刀!求生的欲望在絕境中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
我?guī)缀跏沁B滾帶爬地撲過去,在冰冷粗糙的泥地上蹭破了膝蓋,手掌火辣辣地疼!但我的手,
終于死死攥住了那冰涼沉重的刀柄!金屬的冰冷和沉重感,給了我一絲虛幻的安全感。
就在林小樹帶著腥風撲到我面前的剎那,我根本來不及思考!
所有的恐懼、絕望、混亂都化作了本能的一聲嘶吼,身體里爆發(fā)出平時絕對沒有的力氣,
雙手握緊刀柄,用盡全身的力氣,由下往上,朝著他撲來的方向,狠狠斜劈了出去!
“噗嗤——!”一聲沉悶得令人心悸的利刃切入皮肉筋骨的聲音!
刀鋒上傳來的阻力巨大而粘滯,仿佛砍進了浸透水的厚實皮革和堅韌的橡膠輪胎里,
還夾雜著硬物碎裂的觸感!一股粘稠、冰冷、帶著濃烈魚腥和血腥混合味道的液體,
猛地噴濺出來,糊了我一臉!腥臭刺鼻!林小樹撲擊的動作戛然而止。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
他那雙漆黑無光的眼睛,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茫然,向下轉(zhuǎn)動,
看向自己的脖子。一道巨大的、幾乎將他整個脖頸斜著斬開三分之二的恐怖裂口,
赫然出現(xiàn)在那里!切口邊緣的皮肉翻卷著,
露出里面暗紅發(fā)黑、結(jié)構(gòu)怪異的肌肉和斷裂的、帶著青灰色骨茬的頸骨!
粘稠得如同瀝青的暗黑色血液,正從這巨大的創(chuàng)口中汩汩涌出,不是噴濺,
而是像粘稠的油一樣,緩慢地、沉重地往下流淌,瞬間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襟,
滴滴答答地落在冰冷的泥地上,匯聚成一灘散發(fā)著惡臭的污穢。
他那顆已經(jīng)變得猙獰可怖的頭顱,失去了大部分支撐,以一種極其詭異的角度歪向一邊,
僅靠一點皮肉和碎裂的頸骨連著,軟軟地耷拉在肩膀上。
那張布滿粘液和鱗片、嘴裂到耳根的臉上,最后凝固的表情是一種極度的錯愕和…茫然?
漆黑的瞳孔里,那點非人的獸性似乎瞬間熄滅了,只剩下空洞的死寂。他身體晃了晃,
像一座被抽掉了基石的爛泥雕塑,轟然向前撲倒!“砰!”沉重的身體砸在冰冷的泥地上,
發(fā)出一聲悶響。那顆幾乎被斬斷的頭顱,隨著撞擊在地上彈了一下,滾了半圈,
那張扭曲的人魚混合的臉,空洞的眼睛正對著灶房低矮的屋頂。死寂。
只有粘稠血液滴落的聲音,滴答…滴答…滴答…像死亡的秒針在走動。
8 魚頭哀鳴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魚腥味,混合著灶膛里冰冷的草木灰氣味,
形成一種令人窒息作嘔的怪味,充斥了整個狹小的灶房。我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
握著柴刀的雙手抖得幾乎握不住刀柄,刀尖“當啷”一聲磕在泥地上。
冰冷的、腥臭的液體糊在臉上,順著臉頰往下流。胃里翻江倒海,我猛地彎腰,
劇烈地干嘔起來,卻什么也吐不出,只有膽汁的苦澀灼燒著喉嚨?!靶洹。。?/p>
”一聲凄厲到撕心裂肺的尖叫從灶房門口炸響!那聲音里蘊含的絕望和痛苦,
如同實質(zhì)的利刃,刺穿了我的耳膜!我媽張翠花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赤著腳,
單薄的睡衣上沾滿了泥污和之前地上的魚粘液。
她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具身首幾乎分離、還在汩汩冒血的尸體,
還有那顆滾落一旁、死不瞑目的頭顱。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像一張被揉皺的慘白宣紙。那雙深陷的眼睛驟然瞪大到極限,眼珠幾乎要脫眶而出,
里面所有的瘋狂、怨毒、扭曲的母愛,在剎那間被一種純粹的、滅頂?shù)慕^望徹底碾碎、淹沒!
“我的兒啊——?。 彼l(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如同瀕死野獸的哀鳴,
整個人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直挺挺地朝著林小樹的尸體撲了過去!她撲得太急太猛,
身體重重地摔在冰冷粘膩、滿是血污的地面上。但她仿佛感覺不到疼痛,手腳并用地爬過去,
伸出枯瘦顫抖的雙手,想要去捧起兒子那顆沾滿泥污和血污的頭顱。
“小樹…小樹…我的小樹啊…”她破碎地嗚咽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眼淚混著臉上的污垢滾滾而下。她的手指顫抖著,幾次碰到那冰冷的皮膚,
又像被燙到一樣縮回。“你…你殺了他!你殺了你弟弟?。 彼偷靥痤^,
布滿血絲和淚水的眼睛死死地、怨毒地釘在我身上,那眼神像是淬了劇毒的鉤子,
要把我的肉一塊塊剜下來!“你這個畜生!他是你親弟弟??!你怎么下得去手!
你這個殺人犯!天打雷劈的畜生!”她嘶吼著,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撲向我,
仿佛要用牙齒把我撕碎。但巨大的悲痛和絕望抽干了她的力氣,她剛撐起一點身體,
又重重地摔了回去,沾了一身粘稠的黑血。“他…他早就不是小樹了!
”我被她怨毒的眼神刺得渾身冰涼,殘存的理智讓我嘶聲反駁,聲音抖得厲害,
指著地上那具怪異的尸體,“你看看他!你看看他是什么樣子!他剛才要殺了我!
他要吃了我!媽!你醒醒!你看看他背上長出來的是什么!你看看他吃的是什么東西!
”“你閉嘴!你懂什么!”我媽歇斯底里地尖叫,用拳頭狠狠捶打著冰冷的地面,
發(fā)出沉悶的砰砰聲,“那是…那是拐子叔給的藥!是救命的藥!是‘淫魚’!吸走他邪火的!
是能救我兒的命??!他只是餓了…他只是太餓了…”她哭嚎著,再次撲向林小樹的尸體,
不顧一切地抱住那顆冰冷的頭顱,緊緊摟在懷里,
用自己骯臟的袖子徒勞地擦拭著他臉上的血污和泥濘,仿佛這樣就能擦掉死亡的痕跡。
“他餓了…媽知道…媽知道…小樹乖…媽在這兒…不怕了…”她抱著兒子的頭顱,
語無倫次地喃喃著,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含混,像是陷入了某種瘋癲的幻覺。
就在這時——“啪嗒?!币宦晿O其輕微的、粘膩的落地聲。
是從林小樹那巨大的脖頸傷口里掉出來的。那東西落在血泊里,濺起一小片暗紅的血花。
我和我媽的目光,都被這細微的聲音吸引了過去。那是一條……只有手指長短的小東西。
通體覆蓋著細密的、墨綠色的鱗片,在灶房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幽光。
它有著一個極其微縮的、五官模糊扭曲的人臉輪廓,嘴巴的位置是一個小小的孔洞。
最詭異的是它的身體,像一條剛孵化不久、極度畸形的魚苗,但本該是魚尾的地方,
卻連著一條細細的、粉白色的、尚未發(fā)育完全的……人類脊椎骨節(jié)!
那小東西落在粘稠的血泊里,細小的尾巴(或者說那截脊椎?
)極其微弱地、神經(jīng)質(zhì)地抽搐了兩下,
那張微縮的、模糊的人臉似乎朝著我媽的方向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我媽張翠花抱著兒子頭顱的動作,瞬間僵住了。她臉上的悲痛、瘋狂、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