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還掛著他的佛珠。
愈發(fā)收緊的力道,讓容諫雪微微側(cè)頭。
他垂眸看她,男人如同那畫像中,慈眉善目的真佛,看不出情緒。
——就好似她的痛苦與悲喜,都與他無關(guān)。
裴驚絮皺了皺眉,她的眼珠動(dòng)了動(dòng),想著下一步要怎么辦。
“夫——”
她又想叫他,可還不等她喊出口,下一秒,容諫雪反握住她的手腕扯過,一把將她護(hù)在了身下!
還不等裴驚絮反應(yīng)過來,只聽身后傳來一陣躁動(dòng):“兄弟們!隨我一起殺了沈安山!”
是刀劍碰撞在一起的聲音!
人仰馬翻,那原本熱鬧的宴席瞬間亂作一團(tuán),屏風(fēng)另一側(cè)女眷們皆是慌亂尖叫起來!
裴驚絮背對(duì)著那些刺客,被容諫雪護(hù)在懷中。
——是刺殺!
酒杯落地聲、賓客尖叫聲、短刃相接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場(chǎng)面十分混亂!
裴驚絮緊貼著男人的胸口,聽到了容諫雪平靜又有力的心跳。
上一世,裴驚絮被沈從月陷害,被她的婢女帶去了偏院,恰好避開了那次刺殺。
她記得,這場(chǎng)刺殺是沖著沈安山去的,但容諫雪早早設(shè)好埋伏,一舉拿下這些刺客!
想到這里,裴驚絮便不擔(dān)心了,反而動(dòng)了動(dòng)眼珠,想著如何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不知想到什么,裴驚絮的嘴角微微勾起,卻是顫著聲:“夫、夫兄,怎么了?”
“有刺客,馬上解決了。”
裴驚絮的余光看到了拔劍而來的江晦,他帶著眾人,瞬間將滿院刺客圍住,開始反擊!
那些刺客節(jié)節(jié)敗退,遠(yuǎn)不敵江晦等人!
成敗已定。
裴驚絮的額頭抵著男人的胸口,語氣軟?。骸胺蛐帧⑿鹾秒y受……”
容諫雪一只手護(hù)在她的后背,垂眸看她一眼,只當(dāng)她是藥效未過,神情冷肅淡漠。
“夫兄,救救阿絮……”
裴驚絮說著,雙手“不自覺”地環(huán)住他的小臂,如同尋求庇護(hù)的幼貓。
為首的刺客垂死掙扎,困獸猶斗般舉劍朝著江晦砍去!
容諫雪冷眸:“殺?!?/p>
江晦聞言,手中的刀背微轉(zhuǎn)換作鋒利的刀刃,毫不猶豫地朝著來人劈砍過去!
“嗤——”
溫?zé)岬?,流?dòng)的,粘稠的血跡。
裴驚絮下意識(shí)地轉(zhuǎn)身想去看,下一秒,卻被身后的一只大手捂住了眼睛。
“別看。”
聲音清冽冷漠。
裴驚絮身上那點(diǎn)藥效,全部消散。
她觸摸到了血水,她身后的衣裙上,也滿是血漬。
在這一刻,裴驚絮只感覺到耳中一陣嗡鳴,就連周遭的聲音也變得模糊朦朧了。
啊,死人了。
——容諫雪指使的。
哪怕是上輩子,裴驚絮也未這般直面過死亡,那溫?zé)岬难魈室坏?,濕滑的觸感仿佛浸透她全身。
在這一瞬間,裴驚絮才對(duì)容諫雪這個(gè)人產(chǎn)生了實(shí)感。
——他不僅僅是手帶佛珠的善人,也是殺人不眨眼的權(quán)臣少傅。
上一次在下山途中遇刺,江晦也只是將刺客擊退,而現(xiàn)在,是就地誅殺。
裴驚絮渾身泛起了冷意。
——如果,如果有一天,容諫雪知道了真相,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勾引他,只是為了活命,他會(huì)殺了她嗎?
會(huì)的。
容諫雪這種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他一定不會(huì)留下她這般心思卑鄙的女人。
那雙覆在她眸間的手溫涼寬大,不帶半分欲色。
“怎么了?”
感受到裴驚絮僵直的身子,容諫雪垂眸,眼底閃過一抹情緒。
裴驚絮蜷在男人懷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頭頂上再次傳來容諫雪的聲音:“事情了結(jié),我讓江晦送你回府?!?/p>
雙手離開了男人的手臂,裴驚絮向后退了幾步,離開了他的懷抱。
要停手嗎?
裴驚絮的腦海中出現(xiàn)這樣的疑問。
要停手嗎?如果在這里停手,至少容諫雪還不會(huì)察覺到有什么異常,她還可以全身而退。
如果只是想要活命,她還有別的辦法。
將那些嫁妝都送給容家也無妨,這樣,她就可以順?biāo)浦?,讓容氏將她從容府趕走,從此離開京城,天高海闊。
——她也能活命。
話本中對(duì)容諫雪的描寫,讓此刻的裴驚絮深刻的感受到了,這樣的“真君子”,眼中容不下對(duì)他的欺騙。
可是……
裴驚絮微微抬眸,眼中閃過一抹狠毒。
為什么只是活命!憑什么只能活命!
就因?yàn)樗窃挶咀永锏呐诨遗?,就不配逆襲翻盤,不配報(bào)仇雪恨嗎?
她不甘心!
裴驚絮出身商賈世家,她爹爹從小便教過她,做生意就如一場(chǎng)豪賭,端看你敢不敢坐上賭桌,有“全押”的膽量!
——她敢全押。
她要的,不止是活命。
她這個(gè)惡毒女配偏要試試,能不能改寫命運(yùn),碾碎那女主光環(huán)!
思及此,裴驚絮瞳孔顫抖幾下,眼淚便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落下。
“夫兄,妾現(xiàn)在有些……不敢見江侍衛(wèi)……”
是小女子的害怕與恐懼。
不知為何,聽到她拒絕江晦時(shí),容諫雪原本皺著的眉,莫名撫平了三分。
“江晦可留下來處理后續(xù),我先送你回去?!?/p>
“好……”
容諫雪又跟沈安山聊了幾句,便沒再逗留,帶著裴驚絮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馬車上,裴驚絮虛弱地倚靠在車框上,額角沁出汗珠。
外男不能與內(nèi)宅女子同乘馬車,是以容諫雪坐在了馬車外,并未進(jìn)去。
“夫兄……阿絮想喝水……”
馬車內(nèi),女子的聲音嬌軟,沒什么力氣。
容諫雪:“水壺在軟墊下的暗格內(nèi)?!?/p>
裴驚絮裝模作樣地翻找?guī)紫拢盟坪谋M所有力氣一般,又倒在了墊子上。
“找到了嗎?”
“沒有……不過無礙,就要回府了,阿絮回去再喝也是一樣的。”
容諫雪聞言,薄唇抿起。
馬車內(nèi)傳來女子劇烈的干咳聲,聽上去十分痛苦。
容諫雪微微闔眼,終于,他對(duì)馬車內(nèi)的女人道了聲“失禮”,隨即掀開車簾,俯身進(jìn)來。
裴驚絮“痛苦”地閉著眼,歪歪斜斜地躺在一側(cè),面色慘白,額角盡汗。
容諫雪從暗格取出水壺,倒進(jìn)了茶杯中,遞到裴驚絮面前。
“清醒些,把水喝了?!?/p>
裴驚絮壓下嘴角的笑意,她搖晃地?fù)沃碜樱舆^了男人手中的水杯。
“玄舟哥哥,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