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fēng)卷著落雪如刀割般刮過城墻,邊關(guān)的環(huán)境果然比想象的更加惡劣。
陳副將前不久就收到太子殿下要來的消息,趕忙讓人收拾了幾間空房出來。
太子一行人身上都換上了厚衣,一到地,就瞧見陳副將等人迎了上來。
一行人單膝跪地抱拳,聲音洪亮:“末將恭迎太子殿下?!?/p>
“陳叔快起!”蕭策快步上前握住對方凍得青紫的手。
他下令吩咐道:“把糧車都卸到西倉!”
“冬衣先分出三成給傷兵營,剩下的按名冊發(fā)放?!?/p>
看著那些傷殘的士兵,慶幸自己將手里的銀票都盡數(shù)換成了藥材。
陳副將帶著太子在簡陋的住處安頓好后,才將最近的戰(zhàn)況告知。
簡陋的營帳內(nèi),地圖攤在結(jié)著冰碴的木桌上,陳副將攥著椅子的手微微發(fā)抖。
“前幾次,我們大敗匈奴!幾次將匈奴擊退,秘密打探到匈奴那邊內(nèi)斗的消息,大批的兵馬被調(diào)到其他地方,于是便秘密計劃帶著幾人迂回,直取呼延吉力那狗賊的首級。”
“卻沒想到中了圈套,將軍帶帶著將士們沖破敵人的包圍圈后,為了不被俘虜,墜落懸崖,生死不明?!?/p>
“我們也派人去搜了一圈,但都沒有找到?!?/p>
陳副將狠狠捶了下桌案,“那群狗娘養(yǎng)的東西,白日佯攻消耗我們士兵的體力,夜里又派游騎來騷擾?,F(xiàn)在城內(nèi)糧草見底,傷兵缺醫(yī)少藥......”
他突然頓住,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帳簾。
“不知道是哪個畜生,把咱們的計劃透露給了匈奴那邊!上京那幫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廢物,又一直不派兵增援...”
陳副將說著說著就大罵了起來。
蕭策捏著拳頭,安撫道:“陳叔放心,這幾日就有我來操練士兵,先讓邊關(guān)的兄弟們吃飽......”
陳副將連連點頭,立刻就吩咐下去。
幾人交流了整天,蕭策才將邊關(guān)的事情徹底打探清楚。
謝不言也沒閑著,裹著狐裘立在灶臺前,素著一張雪白的小臉在幫著邊關(guān)的士兵燒火做飯。
露天灶臺上三口大鍋咕嘟作響,他望著幾個瘦骨嶙峋的孩童,從袖中掏出油紙包,將春花給自己準(zhǔn)備的肉干掰成小塊遞了過去。
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凍得通紅的小手小心翼翼接住肉干。
幾個小孩子嘴里大口大口的嚼著肉干,一臉興奮的望著他,嘰嘰喳喳道:“你是神仙哥哥嗎?!?/p>
“謝謝大哥哥?!?/p>
“哥哥你長的好好看呀?!?/p>
幾個稍微年長些的孩子瞧著謝不言的臉,偷偷紅了臉。
幾個士兵瞧著這上京來的貴人,眼里沒有絲毫的嫌棄,便都紅著臉上前來幫著謝不言做飯。
等蕭策出來的時候就瞧見這一幕——幾個男人圍著謝不言嘰嘰喳喳的,謝不言滿臉笑容的朝他們搭話著。
蕭策沉著臉走了過去。
其他幾人瞧見太子,打了個招呼,灰溜溜了的了。
蕭策跨步走到謝不言一旁:“再聊些什么?”
“打聽些這邊的生活情況?!敝x不言朝鍋里撒了一些粗鹽,氤氳的熱氣模糊了睫毛上的霜花,“這里的人...比我想象中還要苦?!?/p>
蕭策瞧著那素白的手指通紅,正不停的攪拌著鍋里的東西。
“這點事讓御風(fēng)來做就行,你身體不好,別生病了,邊關(guān)不像京城,有那么多醫(yī)師?!?/p>
隨即招來御風(fēng),將謝不言手里的大勺子遞給他,自己則帶著人回去休息。
雪地上,兩道交疊的腳印蜿蜒向前。
謝不言仰望著蕭策緊繃的下頜線,輕聲問道:“有林將軍的消息么?”
蕭策搖搖頭。
謝不言拉著蕭策的手,輕聲道:“林將軍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會出事的?!?/p>
蕭策:“但愿如此吧?!?/p>
接下來的幾天,蕭策就親自帶著士兵操練,看著吃飽飯的士兵們腰桿挺得筆直,手中長槍在朝陽下泛著冷光,回到了林將軍還未出事前的模樣。
沒過多久,匈奴再次來犯,掠過覆雪的城墻,遠(yuǎn)處揚(yáng)起大片遮天蔽日的黃塵。
是匈奴的騎兵。
蕭策按在劍柄上的手收緊,他瞥向城垛下嚴(yán)陣以待的弓弩手,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著遠(yuǎn)方。
瞧著匈奴越來越近,蕭策下令道:“放?。?!”
隨著旗幟揮落,萬箭破空齊發(fā),朝著匈奴那邊墜落而下。
前排的戰(zhàn)馬被射中悲鳴著倒地,將騎手狠狠的甩在地上。
其他匈奴發(fā)現(xiàn)不對勁想要勒馬后退時,凍土下暗藏的絆馬索突然繃緊,數(shù)十匹戰(zhàn)馬轟然摔倒在地,傳來陣陣慘叫聲。
匈奴的將領(lǐng)大喊著撤退。
“殺?。?!”
蕭策怒吼著,帶著士兵乘勝追擊,斬殺了大批的匈奴,將敵人打了個落花流水。
將士們的士氣越發(fā)高漲。
蕭策勒馬佇立在尸骸堆旁,看著倉皇逃去的匈奴殘部,默默擦去臉上的血污。
此后月余,邊關(guān)烽火不斷,蕭策總能在最險處現(xiàn)身,大敗匈奴。
正當(dāng)幾人在營地里討論謀略時,一個小兵慌慌張張的跑了進(jìn)來。
“陳將軍不好了?。£悓④?!”
陳副將立即上前,質(zhì)問道:“出了什么事?!?/p>
只見小兵哆哆嗦嗦的從手里將一塊帶有血漬的玉佩和一根斷指連著信送到面前。
蕭策突然站起身,走上前來顫抖接過玉佩,這是他舅舅的玉佩。
展開信,上面寫著讓太子殿下三日之內(nèi)帶上一車黃金親自去交換人質(zhì),不然就將林將軍的頭顱分別送來。
蕭策咬緊牙關(guān),將手里的玉佩死死的攥著。
陳副將和幾位老將軍瞧見那紙上面的字,撲地叩首,鐵盔撞在凍土上發(fā)出悶響,大喊道:“太子殿下,這絕對是匈奴的詭計,殿下不要被他們騙了。”
“若萬一是真的呢?”蕭策猛然抬頭,眼底血色通紅。
林將軍在軍中的威望很高,平時對待其他人都像是對待親兄弟一般,這里面還有幾人的命是被林將軍救的。
一位老將上前一步:“太子殿下,末將愿意替太子殿下前去?!?/p>
“末將也愿替殿下涉險!”陳副將扯開領(lǐng)口,露出心口猙獰的舊疤,“當(dāng)年若不是林將軍,我早死在匈奴的馬刀下!”
“都起來!”蕭策將信重重拍在案上,震得油燈險些傾倒。
“不能拿你們的命來賭。”
其他幾人,“可是,太子...”
蕭策抬手打斷他們要說的話。
氣氛陷入僵局,蕭策心意已決,眾人只得散去。
蕭策當(dāng)晚趁著謝不言睡著時,寫了一封長長的信,信紙被捏的皺巴巴的,仿佛寫信之人下了很大的決心。
謝不言只是覺得太子殿下比往日要粘人許多,晚上也抱著他親個不停。
直到第三日。
蕭策將封好的信推到御風(fēng)面前,他望著心腹緊繃的下頜線,沉聲道:“若我未歸......”
“屬下絕不從命!”御風(fēng)猛地跪地,“殿下若要戰(zhàn),屬下便提刀開路!殿下若要守,屬下便血灑疆場!”玄色勁裝下的脊背繃的筆直。
蕭策沉默片刻,終究將信收回懷中,既然希望渺茫,還是不要給人留念想了。
蕭策帶上自己的武器,上了馬,毅然決然的朝匈奴的地盤上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