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像沉在深海底的破船,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粗暴地拽向水面。錢硯修猛地睜開眼,視野里一片朦朧的奢華。
首先撞入感官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柔軟,身下觸感細膩得如同云朵,包裹著身體的織物帶著涼滑的質感,每一次細微的翻身,都仿佛被最輕柔的羽毛拂過。這不是他那張硬得硌骨頭、翻身吱呀作響的出租屋木板床。前世殘留的疲憊和頸椎的隱隱作痛,在這樣極致的舒適里,顯得遙遠而不真實。
緊接著是光。巨大的落地窗外毫無遮擋,晨曦慷慨地潑灑進來,將寬敞得能跑馬的臥室每一個角落都照得亮堂堂。陽光落在光潔如鏡的深色胡桃木地板上,跳躍著細碎的金芒,空氣里浮動著昂貴香薰若有似無的清冽氣息。視野盡頭,透過剔透的玻璃,能看到波光粼粼的私人泳池一角,藍色的池水在晨光下安靜地閃爍著金錢的光澤。
錢。
這個字眼像一顆投入平靜深潭的石子,在他混沌的意識里猛地炸開一圈洶涌的漣漪,瞬間驅散了所有的迷茫。心臟驟然被一股狂喜攫緊,猛烈地撞擊著胸腔,幾乎要掙脫肋骨跳出來。血液奔流的聲音在耳膜里轟然作響。
他猛地坐起身,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絲滑的薄被滑落,露出少年人精瘦卻已初具輪廓的上身線條。視線急切地投向房間另一側——一整面墻,被打造成了頂天立地的衣帽間,玻璃柜門內,衣物鞋帽分門別類,陳列得像奢侈品專柜。那些衣服的剪裁、面料,哪怕隔著距離,也透著一股“我很貴”的氣息。目光掃過角落,幾雙嶄新的、只在體育雜志上見過的限量版球鞋,鞋盒甚至都沒拆封,就那么隨意地堆疊著。
這潑天的富貴……
前世那些為了省幾塊錢房租在破舊城中村輾轉、為了一個項目熬夜到胃出血、在酒桌上強顏歡笑卻被甲方肆意羞辱的畫面,如同褪色的劣質膠片,在眼前飛速閃過。每一次低頭哈腰,每一次囊中羞澀的窘迫,每一次看到櫥窗里心儀之物卻只能匆匆別過臉的苦澀……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卑微和無力感,此刻被眼前這實實在在的、堆砌如山的財富猛烈地沖刷、粉碎。
一股滾燙的熱流直沖眼眶,酸澀難當。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不合時宜的濕意逼了回去,但嘴角卻不受控制地咧開,越咧越大,最終形成一個近乎傻氣的、巨大的笑容。
翻身下床,赤腳踩在冰涼光滑的地板上,幾步沖到巨大的穿衣鏡前。鏡面清晰地映照出一個少年挺拔的身影。
身高目測絕對超過了一米八五,寬肩窄腰,比例近乎完美。身上只穿著一條寬松的棉質睡褲,流暢的肌肉線條在晨光中若隱若現,充滿了年輕蓬勃的力量感。視線急切地上移,定格在鏡中的臉龐上。
那是一張足以讓任何星探為之瘋狂的頂級神顏。皮膚是冷調的白皙,毫無瑕疵。鼻梁高挺得如同精心雕琢過,下頜線條清晰利落。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瞳仁顏色偏淺,像浸在寒潭里的琉璃,眼尾線條微微上揚,帶著點天然的疏離感,偏偏此刻眼底深處卻跳躍著一種近乎狂喜的光芒,沖淡了那份冷冽,添了幾分生動。柔軟的黑發(fā)有些凌亂地搭在飽滿的額前,平添了幾分不羈的少年氣。
錢硯修。
這個名字如同密鑰,瞬間解鎖了屬于這個身體的所有記憶洪流。錢家幼子,錢鈺錕和裴音的小兒子,錢三一同父同母的親弟弟。小名……錢錢。他嘴角忍不住抽動了一下,這直白到近乎土氣的名字,是老爸錢鈺錕的“杰作”,美其名曰“招財進寶,富貴一生”。
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腦海:中考放榜,全市第二,總分只比那個光芒萬丈的哥哥錢三一少了區(qū)區(qū)三分。鏡中的少年下意識地抬起手,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鏡——前世高度近視養(yǎng)成的習慣性動作。指尖觸到挺直的鼻梁,才恍然意識到,這雙眼睛好得不能再好。
“第二名……錢三一……”他低聲念著,鏡中的少年唇邊勾起一抹不服輸又帶著點玩味的笑意,“下次一定?!?/p>
“篤篤篤?!陛p柔的敲門聲響起。
“二少爺,您醒了嗎?早餐準備好了?!遍T外傳來傭人恭敬的聲音。
“醒了,馬上來?!卞X硯修揚聲應道,聲音清朗,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朝氣,驅散了最后一絲殘留的睡意。
他轉身走向衣帽間,動作間帶著一種新奇的雀躍。手指掠過一排排衣物,最終落在一件簡約的白色棉質T恤和一條剪裁合體的深色牛仔褲上。換上衣服,看著鏡中那個帥氣逼人、青春洋溢的身影,前世那個在格子間里灰頭土臉、被生活壓彎了脊梁的自己,仿佛真的成了一個遙遠而模糊的噩夢。
推開厚重的臥室門,沿著鋪著厚實地毯的旋轉樓梯下樓。餐廳的奢華程度再次沖擊著他的視覺神經。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著璀璨的光芒,長條形的餐桌光可鑒人,上面已經擺滿了各式精致的早點,中西合璧,香氣四溢。
錢鈺錕正大刀金馬地坐在主位上,一手拿著最新款的折疊屏手機,似乎在處理什么信息,另一只手習慣性地摩挲著腕上那塊價值不菲的腕表。他穿著質地精良的絲絨睡袍,頭發(fā)打理得一絲不茍,即使在家,也透著成功商人特有的精明和氣派??吹叫鹤酉聵?,他臉上的嚴肅瞬間融化,堆滿了毫不掩飾的寵愛。
“錢錢起來啦?快來快來!看看張姨特意給你做的蟹黃小籠包,還有你愛吃的蝦餃!”錢鈺錕放下手機,熱情地招呼著,指了指身邊的位置,“昨晚睡得怎么樣?今天開學報到,精神頭要足!對了,爸給你的那張卡,帶好了沒?想買什么隨便刷!學生嘛,該花的錢就得花,別省!”
那張傳說中的黑卡,此刻正安靜地躺在錢硯修牛仔褲的口袋里,薄薄一片,卻重若千鈞,象征著無上限的購買力。前世為了幾千塊獎金能高興半個月,現在……錢硯修壓下心頭的澎湃,臉上露出一個符合十五歲少年的、略帶靦腆又很受用的笑容:“帶好了,爸。睡得挺好的。” 他拉開椅子坐下,夾起一個晶瑩剔透的蝦餃塞進嘴里,鮮美的滋味在舌尖炸開,是金錢堆砌出的頂級享受。
“那就好!多吃點!你哥那邊……”錢鈺錕語氣頓了一下,笑容淡了些,似乎有些躊躇,“他媽媽……裴音,早上打電話來說,給他準備了個新書包,托司機順路帶過去。你……”
錢硯修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記憶里,父母分居多年,關系降至冰點。媽媽裴音是位氣質清冷、在音樂學領域頗有建樹的大學教授,帶著哥哥錢三一住在另一處環(huán)境清幽的住所。爸爸錢鈺錕則醉心于他的商業(yè)帝國和……層出不窮的年輕女友。夾在中間的錢硯修,最終選擇了跟著物質條件更為優(yōu)渥、對他幾乎有求必應的爸爸生活。但“媽媽”這個詞,以及那個疏離冷淡的哥哥,始終是家里一個繞不開的、有些沉重的話題。
“嗯,我知道?!卞X硯修咽下口中的食物,聲音平靜,“哥他……東西應該都準備齊了吧?” 他拿起手邊的牛奶杯喝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滑入喉嚨,試圖沖淡心頭涌起的那絲復雜情緒。修復?談何容易。但前世孤家寡人、親情淡漠的遺憾,像一根細小的刺,扎在心里。他不想這輩子,還是這樣。
“他?他還能缺什么?”錢鈺錕哼了一聲,顯然對前妻的“多此一舉”不以為然,隨即又想到什么,補充道,“哦,對了,司機老劉送你去。你哥那邊……他自己有安排?!?語氣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別扭。
錢硯修點點頭,沒再多問,專心對付起面前這頓豐盛得有點過分的“糖油混合炸彈”。心里卻盤算著:和哥哥一個班……精英中學高一(1)班。這開局,真是神裝了。財富,地位,顏值,智商……老天爺這次算是把飯直接喂到了他嘴邊。
他只需要,穩(wěn)穩(wěn)接住,然后,吃干抹凈,活出個頂配人生來!
陽光正好,兩輛線條流暢、氣勢逼人的黑色勞斯萊斯幻影,如同沉默的巨獸,一前一后穩(wěn)穩(wěn)停在精英中學氣派恢弘的校門口。陽光灑在锃亮的車漆上,反射出冰冷而尊貴的光澤,瞬間吸引了校門口所有學生、家長以及維持秩序的老師們驚愕、艷羨、探究的目光。
車門幾乎是同時打開。
前面那輛車上,先邁下來的是一條包裹在精英中學定制校服褲里的長腿。接著,一個清冷挺拔的身影完全顯露出來。錢三一。熨帖的白色襯衫一絲不茍地扣到最上面一顆,外面是深藍色的西裝式校服外套,襯得他膚色愈發(fā)冷白。他微微抿著薄唇,眼神淡漠地掃過前方攢動的人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囂和注視都與他無關。他肩上背著一個看起來低調卻質感極佳的新款雙肩包——正是裴音早上托人送來的那個。
他下車后,腳步沒有一絲停留,徑直就朝校門走去。那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氣場,自動在擁擠的人群中劃開了一道無形的通道。
后面那輛車的動靜更大些。錢硯修幾乎是跳下來的,動作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利落和蓬勃朝氣。他身上是同款的精英中學校服,穿在他186cm的挺拔身形上,卻硬是穿出了幾分T臺模特的隨性不羈。他沒像哥哥那樣規(guī)規(guī)矩矩背著包,而是隨意地單肩挎著一個限量版的潮牌背包。陽光落在他那張毫無瑕疵的臉上,淺色的瞳孔里映著藍天,嘴角噙著一抹毫不掩飾的、陽光般燦爛的笑意,瞬間驅散了豪車帶來的冰冷壓迫感。
他看著錢三一快要融入校門的背影,揚聲喊道,清朗的聲音穿透了嘈雜:
“哥!等等我??!”
這一嗓子,如同在滾油里滴入了一滴水。校門口瞬間炸了鍋。
“臥槽?!勞斯萊斯!還是兩輛!”
“前面那個是錢三一!中考狀元!”
“后面那個帥哥是誰?!喊錢三一哥?!”
“錢三一有弟弟?親弟弟?以前怎么沒見過?”
“我的天……這兄弟倆……顏值是真實存在的嗎?”
“錢家……是那個錢家吧?做地產的那個巨富錢家?”
“靠!長得帥,家里巨有錢,成績還逆天!還給不給別人活路了!”
各種壓低的驚呼、議論、倒吸冷氣的聲音如同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無數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錢家兄弟身上,充滿了震驚、好奇和毫不掩飾的羨慕嫉妒。
錢三一的身影在錢硯修喊出那聲“哥”時,極其細微地頓了一下。雖然只有不到半秒,但錢硯修捕捉到了。然而,錢三一并沒有回頭,甚至連腳步都沒有放緩半分,仿佛根本沒聽見,徑直走進了校門,身影很快消失在涌動的人流中。
錢硯修臉上的笑容絲毫未減,反而因為周圍那些熾熱的目光和夸張的反應,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甚至還帶著點惡作劇得逞的小得意。他朝周圍幾個看呆了的女同學眨了眨眼,在對方瞬間漲紅的臉色中,邁開長腿,步履輕快地追了進去。校服外套的衣角被帶起一陣微風。
校園里綠樹成蔭,嶄新的教學樓在陽光下泛著光。空氣里彌漫著青春、書本和剛修剪過的青草混合的氣息。錢硯修一邊走,一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所頂級中學的環(huán)境。前世他可沒機會踏足這種地方。
正走到高一教學樓一層拐角處,視線被前方公告欄前擁擠的人群吸引,大概是在看分班名單。他腳步放緩,剛想湊過去確認一下自己(和錢三一)是不是真在(1)班。
就在這時——
“讓讓!麻煩讓讓!作業(yè)要掉了!”
一個清脆又帶著點急躁的女聲從側面走廊傳來。
伴隨著這聲呼喊,一個嬌小的身影抱著一摞幾乎要擋住她視線的練習冊,像個小炮彈似的從側廊沖了出來,目標直指公告欄方向。她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剛走到拐角的錢硯修。
錢硯修反應極快,下意識地側身想避讓。但還是慢了一瞬。
砰!
沉悶的撞擊聲和女孩短促的驚呼同時響起。
那摞搖搖欲墜的練習冊如同遭遇了雪崩,嘩啦啦散落一地,鋪滿了兩人腳邊的光亮地磚。
“哎呀!我的作業(yè)!”女孩看著滿地狼藉,懊惱地跺了跺腳,聲音都帶上了哭腔。她扎著簡單的馬尾,幾縷碎發(fā)因為奔跑和撞擊垂在光潔的額前,臉頰因為著急而泛著紅暈,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此刻盛滿了沮喪。
錢硯修也被撞得后退了半步,穩(wěn)住身形??粗鴿M地練習冊和眼前這個一臉懊惱、手足無措的女孩,他立刻認出了她——林妙妙。那個在記憶碎片里,總和他那個冰山哥哥有莫名交集的、活潑又有點冒失的女生。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看路!”林妙妙忙不迭地道歉,蹲下身就手忙腳亂地去撿那些散落的冊子。
“沒關系,我也有責任?!卞X硯修溫和地笑了笑,沒有絲毫的不耐煩。他立刻也跟著蹲下來幫忙。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快速而有序地拾起一本本練習冊。動作間,手腕上那塊低調卻價值驚人的腕表在陽光下偶爾閃過一道內斂的光。
兩人埋頭撿拾,效率很高。很快,散落的冊子就被重新摞起大半。
錢硯修的手伸向最后散落在自己腳邊的幾本。指尖剛觸到最上面那本藍色硬殼封皮的練習冊,目光掃過封面,動作卻驀地頓住了。
封面上,用遒勁有力、帶著明顯個人風格的字體,清晰地寫著兩個大字:
錢三一。
字跡冷硬,鋒芒內斂,和他那個人一樣。
錢硯修挑了挑眉,眼底掠過一絲了然和極其微妙的促狹。他捏著那本練習冊,沒有立刻撿起來,反而抬起頭,看向正抱著整理好的一摞冊子、松了一口氣站起來的林妙妙,臉上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帶著點驚訝和純然好奇的笑容,聲音清朗悅耳:
“同學,”他晃了晃手里那本寫著“錢三一”名字的練習冊,語氣無辜又真誠,“好巧啊,你的本子……和我哥重名了?”
林妙妙剛站穩(wěn),順著他的動作和聲音看過去,目光落在他指尖捏著的那本練習冊封面上——那個無比熟悉又讓她每次看到都莫名有點緊張的名字,瞬間像一道驚雷劈中了她的天靈蓋。
“轟——!”
林妙妙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白皙一路飆升到爆紅,最后定格在一種熟透番茄般的鮮艷色澤上。圓溜溜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里面寫滿了“完蛋了”、“被發(fā)現了”、“大型社死現場”的驚恐和羞窘。她張了張嘴,喉嚨里卻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堵住,只能發(fā)出幾個毫無意義的、短促的“啊……呃……”音節(jié),活像一只突然被捏住脖子的尖叫雞。
錢硯修清晰地看到她小巧的耳垂都紅得快要滴出血來。他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幾分,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爽和無辜,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謔。這反應……比他預想的還要精彩。
他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手里還捏著那本仿佛帶著滾燙溫度的練習冊,好整以暇地看著石化狀態(tài)的林妙妙。
就在林妙妙感覺自己快要原地蒸發(fā),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的時候,一個清冷得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如同冰泉般從兩人身后響起,瞬間凍結了空氣里彌漫的尷尬:
“那是我的?!?/p>
錢硯修和林妙妙同時循聲轉頭。
錢三一不知何時去而復返,正站在幾步開外。他依舊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雙手隨意地插在校服褲兜里,身姿挺拔如修竹。陽光穿過走廊盡頭的玻璃窗落在他身上,卻仿佛無法融化他周身那層無形的寒氣。他的目光精準地落在錢硯修手中的練習冊上,眼神淡漠,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林妙妙的臉“騰”地一下,紅得幾乎要冒煙了,抱著懷里那堆練習冊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節(jié)都有些泛白。她飛快地低下頭,恨不得把臉埋進那堆作業(yè)本里。
錢硯修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未減,反而更燦爛了些。他像是沒感受到錢三一釋放的冷氣,也沒看到林妙妙的窘迫,極其自然地將那本練習冊遞了過去,語氣輕快:“哦?原來是哥你的?。课揖驼f嘛,這字跡看著眼熟。喏,物歸原主。” 他甚至還俏皮地眨了眨眼。
錢三一的目光在錢硯修那張過分燦爛的笑臉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不見底,似乎想探究什么,又似乎只是漠然。他沒有伸手去接,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林妙妙懷里那摞搖搖欲墜的冊子。
林妙妙如夢初醒,趕緊手忙腳亂地從自己抱著的那一大摞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了錢三一那本物理練習冊,動作快得像是在丟一個燙手山芋,低著頭,雙手捧著遞向錢三一,聲音細若蚊吶:“對…對不起錢三一同學!我…我剛才沒抱穩(wěn)……”
錢三一這才伸出手,兩根修長干凈的手指隨意地夾住冊子的一角,從林妙妙手中抽走。整個過程,他甚至沒有多看林妙妙一眼,也沒有回應她的道歉,仿佛只是取回一件無關緊要的失物。
“走了?!?他收起冊子,冷淡地丟下兩個字,目光掠過錢硯修,沒有任何溫度,轉身就朝高一(1)班的方向走去,背影孤直而冷漠。
錢硯修看著哥哥迅速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又看看旁邊抱著練習冊、低著頭、紅暈未褪、還在努力平復呼吸的林妙妙,臉上的笑容帶上了一絲玩味的弧度。他彎腰,動作利落地將地上僅剩的幾本練習冊撿起,疊放在林妙妙懷里那摞搖搖欲墜的“小山”頂端,語氣輕松:
“好了,危機解除。下次搬運‘軍火’,記得看路啊,林妙妙同學?” 他準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林妙妙猛地抬起頭,圓眼睛里還帶著未散的羞窘和驚訝:“你…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錢硯修聳聳肩,指了指公告欄方向那依舊擁擠的人群,笑容坦蕩陽光:“分班名單上看到的唄。高一(1)班,林妙妙。對吧?巧了,我也是(1)班的,錢硯修?!?他伸出手指,隨意地點了點公告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以后就是同班同學了,多多關照?。 ?/p>
說完,他不再停留,朝林妙妙揮了揮手,邁開長腿,朝著錢三一消失的方向,也朝著高一(1)班那扇即將開啟新世界的大門,步履輕快地追了過去。
林妙妙抱著那摞沉重的練習冊,站在原地,看著那個高大帥氣、笑容晃眼的少年背影消失在走廊轉角,腦子里還有點懵懵的。
錢硯修?錢三一的……弟弟?
這兄弟倆……差別也太大了點吧?
她甩甩頭,試圖把剛才那尷尬到腳趾摳地的場面和那張過分燦爛的笑臉一起甩出去。深吸一口氣,抱著練習冊,也朝著(1)班教室挪去。只是臉頰上殘留的熱度,一時半會兒似乎消不下去了。
高一(1)班的教室門敞開著,里面已經坐了不少新生,嗡嗡的交談聲充滿了對新環(huán)境的好奇和興奮。
錢硯修走到門口,腳步頓住。視線越過攢動的人頭,第一時間就捕捉到了靠窗那個清冷孤絕的身影。錢三一已經找了個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正低頭看著一本厚厚的書,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囂都與他隔絕。陽光透過潔凈的玻璃窗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個冷硬的輪廓。
而在教室前排靠中間的位置,一個氣質溫婉、容貌極為出眾的女生,正微微側著頭,目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注和好奇,越過半個教室,悄悄地投向錢三一的方向。鄧小琪。錢硯修的記憶庫立刻給出了匹配的名字。
他的目光在哥哥身上停留片刻,又掃過那個明顯對哥哥有意的漂亮女生,最后落回錢三一身上。鏡片后的淺色瞳孔里,一絲狡黠的光芒一閃而逝。
開局不錯。神裝已備,地圖展開,關鍵人物……也陸續(xù)登場了。
錢硯修唇角微揚,勾起一個充滿斗志和期待的笑容,抬步,毫不猶豫地踏入了這間即將見證他嶄新人生的教室。
屬于錢硯修的故事,這才剛剛翻過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