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陽光透過薄紗窗簾，在錢硯修臥室光潔的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斑。他沒有賴床，早早起身，換上舒適又不失體面的休閑裝。今天的目標(biāo)很明確——錢家老宅。那棟坐落在城西幽靜園林深處、沉淀著百年世家底蘊的宅邸，是他“家庭拯救計劃”中至關(guān)重要的一環(huán)。爺爺奶奶，是撬動父母關(guān)系僵局最有力的杠桿，也是他獲取“歷史真相”和“輿論支持”的關(guān)鍵。
依舊是那輛勞斯萊斯幻影，平穩(wěn)地駛離市區(qū)，拐入綠樹成蔭、守衛(wèi)森嚴(yán)的高檔別墅區(qū)。最終停在一扇厚重的、爬滿歲月痕跡卻保養(yǎng)得極好的雕花鐵門前。司機老劉按了下喇叭，鐵門緩緩滑開，車子駛?cè)胍粭l幽深的林蔭道，盡頭豁然開朗，一座融合了中西風(fēng)格、大氣磅礴又不失雅致的老宅出現(xiàn)在眼前。
老宅沒有父親別墅那種撲面而來的、恨不得把所有昂貴元素都堆砌出來的張揚奢華，卻處處透著低調(diào)的底蘊。庭院里的松柏蒼勁，奇石點綴，青石板路被打掃得一塵不染?？諝饫飶浡菽镜那逑愫鸵环N沉靜的書卷氣。
錢硯修剛下車，一個穿著素雅旗袍、氣質(zhì)溫婉嫻靜的中年婦人（宅邸的管家）就迎了上來，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和慈愛：“二少爺來了！老爺和老夫人在茶室等您呢?！?/p>
“謝謝吳姨?！卞X硯修露出招牌的陽光笑容，熟門熟路地穿過回廊，走向后院那個臨水而建、四面通透的茶室。
推開古色古香的雕花木門，茶香裊裊，沁人心脾。
茶室里，光線柔和。一位穿著考究香云紗旗袍、滿頭銀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的老婦人正姿態(tài)優(yōu)雅地泡著功夫茶。她面容清癯，眼角的細(xì)紋非但不顯老態(tài)，反而增添了幾分歲月沉淀的睿智與從容。正是錢硯修的奶奶，裴音曾經(jīng)的導(dǎo)師，國內(nèi)頂尖的心理學(xué)教授——蘇靜婉教授。她抬眼看到孫子，眼中立刻漾開溫柔的笑意，如同春風(fēng)拂過冰面：“硯修來啦？快過來坐，嘗嘗奶奶新得的明前龍井?！?/p>
而靠窗的藤椅上，坐著一位穿著舒適唐裝、戴著老花鏡看報紙的老人。他身形依舊挺拔，面容嚴(yán)肅，眉宇間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嚴(yán)，正是錢家的定海神針，錢老爺子。聽到動靜，他放下報紙，銳利的目光透過鏡片掃了過來，落在錢硯修身上時，那份嚴(yán)肅悄然融化了幾分，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隨即又故意板起臉，哼了一聲：“臭小子，還知道回來看爺爺奶奶？聽說開學(xué)挺忙？”
錢硯修笑嘻嘻地走過去，先親昵地抱了抱奶奶：“奶奶！可想您了！” 然后才轉(zhuǎn)向爺爺，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個禮（雖然動作有點嬉皮笑臉）：“爺爺好！再忙也不能忘了您二老啊！這不，剛開學(xué)摸底考完，成績還行，就趕緊來匯報了！” 他故意把“成績還行”說得輕描淡寫。
“哦？摸底考怎么樣？” 錢老爺子果然被勾起了興趣，放下報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還行吧，年級第二?！?錢硯修坐到奶奶身邊，接過奶奶遞來的小巧玲瓏的茶杯，動作自然地呷了一口，茶湯清冽回甘。
“第二？” 錢老爺子眉頭微挑，語氣聽不出喜怒，“三一呢？”
“哥？當(dāng)然是第一啊?！?錢硯修回答得理所當(dāng)然，臉上沒有絲毫嫉妒，反而帶著點“與有榮焉”的小得意，“我哥那腦子，不服不行。不過我就差他兩分！下次爭取反超！”
“嗯。” 錢老爺子鼻腔里哼出一個音節(jié)，但眼里的滿意卻藏不住。兄弟倆都優(yōu)秀，這是錢家的福氣。他看向小孫子的目光又柔和了些。
“好孩子，不急不急?！?蘇靜婉奶奶笑著拍拍錢硯修的手背，眼神慈愛又帶著洞悉一切的睿智，“學(xué)習(xí)是場馬拉松，保持狀態(tài)，穩(wěn)扎穩(wěn)打就好。重要的是開心。” 她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帶著關(guān)切，“硯修啊，跟你爸爸住，還習(xí)慣嗎？他整天忙得不著家，沒餓著你吧？”
“習(xí)慣！太習(xí)慣了！” 錢硯修立刻做出一副夸張的幸福表情，“爸對我可好了！要啥給啥，零花錢管夠，張姨做的飯也好吃！就是……” 他恰到好處地頓了頓，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帶上一絲欲言又止的猶豫。
“就是什么？” 蘇靜婉奶奶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停頓，溫聲問道。連旁邊看似看報的錢老爺子，翻報紙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錢硯修放下茶杯，雙手放在膝蓋上，坐直了身體，臉上露出一種少年人特有的、混合著困惑和渴望的真誠表情：“奶奶，爺爺……我就是有點想不明白。爸他……其實挺好的，對吧？雖然有時候是有點……不著調(diào)?！?他小心翼翼地斟酌著用詞，“可為什么……他和媽媽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呢？明明……明明爸前幾天還跟我說，他一直都很愛媽媽的。” 他適時地拋出了關(guān)鍵信息，并偷偷觀察著二老的反應(yīng)。
果然，這話一出，茶室里的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錢老爺子重重地哼了一聲，把報紙往旁邊小幾上一拍，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氣：“愛？他那也叫愛？混賬東西！凈干些不著四六的事！把好好的家攪得……” 老爺子似乎氣得不輕，后面的話沒說出來。
蘇靜婉奶奶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輕輕嘆了口氣，眼底閃過一絲復(fù)雜的心疼和無奈。她拉過錢硯修的手，輕輕拍了拍：“硯修啊……有些事，不是簡單的愛不愛就能說清的。你媽媽……裴音，她是個心氣高、原則性極強的孩子，眼里容不得沙子。而你爸爸他……” 奶奶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措辭，“他年輕的時候，太浮躁，太不懂珍惜。用錯了方式，傷了你媽的心，也踐踏了她的底線。”
奶奶的聲音溫和，卻字字清晰，帶著心理學(xué)教授特有的冷靜剖析：“他所謂的‘愛’，夾雜了太多幼稚的試探、不成熟的占有欲，還有……生意場上的習(xí)氣。他不懂得尊重你媽媽的獨立人格，更不懂得如何給予她真正需要的情感支持和安全感。一次又一次的‘誤會’，在你媽媽看來，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和輕慢。心涼了，就很難再捂熱了?！?她看向錢硯修的目光充滿憐惜，“苦了你們兄弟倆了?！?/p>
錢硯修認(rèn)真地聽著，心里對奶奶的分析佩服得五體投地。果然是頂級專家，一針見血！他立刻抓住奶奶話語中的關(guān)鍵點，順著桿子往上爬，臉上露出恍然大悟又帶著點急切的表情：
“奶奶您說得太對了！爸他就是太笨了！不會表達(dá)，凈干蠢事！” 他毫不客氣地吐槽親爹，在爺爺奶奶面前刷足了“明事理”的印象分，“那……那現(xiàn)在呢？爸他……好像也挺后悔的？就是拉不下臉，也不知道該怎么做?！?他適時地扮演著“小間諜”的角色，傳遞著父親那邊微弱的“悔意”信號。
錢老爺子聞言，又是重重一哼，但這次哼聲里的怒氣似乎少了幾分，多了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現(xiàn)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蘇靜婉奶奶則沉吟了片刻，看著孫子眼中那毫不作偽的期待和渴望家庭完整的希冀，心中微動。她輕輕嘆了口氣：“破鏡難圓。你媽媽心上的傷疤很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撫平的。你爸……如果真有心，就得拿出十二萬分的誠意和改變，而且是持續(xù)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改變。光嘴上說后悔沒用?！?/p>
“我知道很難！” 錢硯修立刻接口，眼神亮晶晶地看著奶奶，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熱忱和“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可是奶奶，爺爺，我們總得試試吧？一家人，總不能一直這樣分開著？您和爺爺……能不能幫幫我？也幫幫我爸？”
他身體微微前傾，語氣帶著懇求：“比如……找個機會，讓爸和媽……見一面？就簡單吃個飯？有您二老在，氣氛也能緩和點？爸他肯定聽您二老的話！媽那邊……奶奶您說話，媽媽肯定會考慮的！” 他直接把“家庭聚會”的提議拋了出來，并把爺爺奶奶推到了“主持大局”的關(guān)鍵位置。
錢老爺子沒說話，只是端起茶杯，吹了吹并不存在的浮沫，眼神銳利地看著窗外，似乎在權(quán)衡。
蘇靜婉奶奶看著孫子殷切的眼神，又想起裴音那個倔強清冷的孩子，還有自己那個不成器卻終究是親骨肉的兒子……她沉默了幾秒，最終輕輕點了點頭，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松動和作為長輩的擔(dān)當(dāng)：
“你這孩子啊……心思倒是重。罷了……為了你們兄弟倆，也為了……這個家。找個時間，我跟你爺爺出面，約你爸媽一起回來吃頓便飯吧。不過硯修，你要有心理準(zhǔn)備，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別抱太大期望，有些隔閡……需要時間?！?/p>
“太好了！謝謝奶奶！謝謝爺爺！” 錢硯修瞬間喜形于色，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他像個終于得到糖果的孩子，臉上的笑容燦爛得晃眼，“只要有開始就好！慢慢來！我相信爸……嗯，我會監(jiān)督他的！” 他拍著胸脯保證，自動升級為“監(jiān)督員”。
“行了行了，別光顧著說話，嘗嘗這個綠豆糕，廚房剛做的，清甜不膩。” 蘇靜婉奶奶笑著岔開話題，將一碟精致的點心推到他面前。
“嗯！謝謝奶奶！” 錢硯修拿起一塊，咬了一大口，鼓著腮幫子，吃得眉眼彎彎。陽光透過窗欞落在他身上，少年氣十足。
錢老爺子看著他這副沒心沒肺的吃相，嚴(yán)肅的臉上終于繃不住，露出一絲極其淺淡的笑意，哼道：“慢點吃！沒規(guī)矩！” 語氣卻分明是縱容的。
茶室里，茶香依舊，氣氛卻比錢硯修剛來時溫暖融洽了許多。陽光暖暖地灑進(jìn)來，仿佛也在為這個剛剛邁出第一步的“家庭拯救計劃”加溫。
錢硯修一邊吃著香甜的綠豆糕，一邊在心里的小本本上打了個大大的勾：
【計劃 V1.0 階段性目標(biāo)達(dá)成：成功策反爺爺奶奶，獲得關(guān)鍵場外援助！下一步：老媽那邊，該怎么突破呢？】
他嚼著糕點，眼神滴溜溜地轉(zhuǎn)著，已經(jīng)開始盤算起“攻略”裴音教授的策略了。這場硬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