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參軍報名安排在縣里統(tǒng)一辦理，蘇瑤早早收拾好東西，將準備好的材料裝進布包，踏上了前往縣城的路。
她背著一個破舊的帆布包，腳上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解放鞋，褲腳挽起，仍掩不住堅定的步伐。重活一世，她深知機會來之不易，這一步，她必須穩(wěn)穩(wěn)地踏下去。
縣城的招兵處設(shè)在老體校樓后，那兒人頭攢動，不少村鎮(zhèn)來的青年男女都站在門口排隊。有說有笑的，也有臉色緊張、四下張望的。
“咦？那不是王家那死丫頭？”
一聲嘲諷傳來，蘇瑤一轉(zhuǎn)頭，便見李翠花走了過來，身邊還跟著幾個同村的青年。
李翠花是村里出了名的嚼舌根高手，心眼小、嘴巴毒，當(dāng)年蘇瑤娘過世時，她就在旁邊冷嘲熱諷，說她命苦克親，如今看到蘇瑤來參軍，語氣自然更加難聽。
“你也來報名？嘖嘖嘖，你家那點事村里誰不知道？家里有個不管事的繼母，還有個混賬弟弟，你居然還有臉出來當(dāng)兵？”
蘇瑤眼神淡漠：“你能來，我為什么不能來？”
“喲，翅膀硬了，還敢頂嘴?！崩畲浠ㄝp嗤一聲，“可惜你再硬也飛不出我們縣，人家早就聽說了，你家政審不干凈，就算來了也是白跑一趟?！?/p>
她說著，旁邊幾個男青年也跟著笑了起來。
蘇瑤不動聲色，懶得浪費口舌。
她心知，這些人嘴上說得再響亮，也不過是自身沒底氣罷了。
到了報名點，蘇瑤遞上材料，接待的女兵掃了一眼，有些驚訝：“政審這塊居然順了？”
她輕點頭：“村里老隊長簽字了，蓋了公章?！?/p>
女兵沒多問，把材料歸檔，沖她點點頭：“去那邊體測登記，完了再到第二組面試?！?/p>
蘇瑤順利通過前兩項流程，卻在面試處卡住了。
坐在桌后的是一位中年軍官，姓趙，眉宇沉穩(wěn)，神色凝重。他接過材料，掃了兩眼，語氣冷淡：“你叫蘇瑤？王家人？”
“是?！?/p>
“你父親早亡，母親病逝，后娘再嫁，現(xiàn)在戶口暫掛村集體？”
“是。”
趙軍官放下資料，頓了一下：“你政審材料里沒提你娘早年的成份背景?！?/p>
蘇瑤心中一凜。
她娘原本出身書香門第，父母都是老派知識分子，早年在批斗運動中遭殃，被劃入‘可疑對象’行列，這段歷史后來在她母親過世后被壓下去，但顯然——有心人翻出來了。
“我娘去世前已經(jīng)摘帽，當(dāng)年平反文件我有復(fù)印件?！?/p>
她沉著應(yīng)對，從背包中取出一疊干凈整齊的資料。
趙軍官接過翻看，眉頭微皺，卻沒再質(zhì)疑，只是意味深長地道：“你知道，有這段歷史的人，若不特別出色，很難在軍中長遠發(fā)展?！?/p>
蘇瑤平靜點頭：“我不求一飛沖天，只求踏實走好每一步。”
趙軍官看了她一眼，像是重新審視。
“很好。你去準備報到通知書，等待安排入伍日期?！?/p>
走出報名處，蘇瑤在巷口的小賣部買了一個燒餅，正要吃，卻聽見巷尾有人喊她。
“蘇瑤！”
回頭一看，是王桂芬的小叔子王鐵柱。
她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王鐵柱吊兒郎當(dāng)，是村里出名的地痞，和王桂芬一條繩上的螞蚱，早年還覬覦她母親留的那點銀耳首飾，如今追到縣里來，八成沒安好心。
“我姐說你帶走了你娘的東西，還有錢，那些是家產(chǎn)，你一個小丫頭憑啥拿？”
蘇瑤眼神一冷：“她要敢說這是家產(chǎn)，那你們等著接法院傳票吧?！?/p>
“喲，還敢嚇唬人？”王鐵柱一步步逼近。
“別以為你現(xiàn)在進城就沒人能動你?！?/p>
話音未落，巷口忽然出現(xiàn)一隊軍車，一輛吉普?？吭谶吷?。幾名身著軍裝的青年跳下車，其中一人眉眼英俊，冷傲清峻，正是——顧延川。
他隨意掃了一眼，目光頓在蘇瑤身上，又瞥了眼王鐵柱，聲音不高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
“這人誰？騷擾預(yù)備兵員？”
蘇瑤一愣，顯然沒想到會在這時遇上顧延川。
王鐵柱見狀臉色頓變：“誤會誤會……我就是她舅舅?！?/p>
顧延川沒理他，只是看向蘇瑤：“有事？”
蘇瑤咬牙搖頭：“沒事。”
顧延川點點頭，隨口吩咐：“把閑雜人等清理干凈?！彪S行的士兵立刻走上前，嚇得王鐵柱灰溜溜跑了。
等人走遠，蘇瑤低聲道：“多謝?！?/p>
顧延川卻不甚在意：“自己人，別客氣?！?/p>
說完，他徑直轉(zhuǎn)身，踏上車廂，語氣平平地丟下一句：
“你若能進我們團，到時候別掉鏈子?！?/p>
車門砰地一聲合上，車隊揚塵而去。
蘇瑤望著車尾，手中燒餅已經(jīng)涼了。
她忽然覺得——這場軍旅之路，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波瀾壯闊。
傍晚回到村里，蘇瑤洗了把臉，盤腿坐在床沿，把今天收獲寫進日記：
“報名順利，政審波折暫時化解。顧延川出現(xiàn)，為我解圍。他身份不明，但來頭不小，或許是今后軍旅生涯的重要節(jié)點。靈泉今日波動，似有新變化，明日實驗驗證。”
她合上日記本，心緒逐漸沉靜。
外面的村莊依舊喧囂，田野風(fēng)聲里夾雜著牛叫雞鳴。但在她心里，未來那片廣闊的天地，已經(jīng)悄然打開一道門縫。
她將不再是任人擺布的弱女子。
而是——步步為營，逆風(fēng)而上的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