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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這屆女官不太冷 墨池硯雪 95941 字 2025-07-02 21:4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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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兒一起將瘦猴和她的同伙扭送到衙門。

棲梧縣京兆府衙門的偏堂,彌漫著一股陳年木頭和劣質(zhì)墨汁混合的沉悶氣味。

衙役班頭苦著臉,小心翼翼地給坐在上首太師椅上的微胖大叔奉上一杯粗茶,又給旁邊的灰衣老者忠叔也端了一杯,這才轉(zhuǎn)向站在堂下、一身污泥還透著血腥氣的蘇半夏,語氣復(fù)雜:“蘇姑娘,您…也坐下歇歇?筆錄很快就好。”

這一瞧,誰都明白了那胖大叔的身份不簡單。

“謝班頭,站習(xí)慣了。” 蘇半夏擺擺手,后背和手腕的傷處還在隱隱作痛,站著反而舒服點。

她打量著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墻壁上“明鏡高懸”的匾額蒙著灰,師爺?shù)某幣_缺了個角,連地上跪著的那幾個被捆成粽子、狼狽不堪的瘦猴一伙,都透著股衙門特有的、洗不掉的腌臜氣。

師爺捏著毛筆,蘸了蘸墨,開始例行公事:“堂下苦主,姓名籍貫?”

“她叫張王氏!西郊張家莊的!” 沒等張寡婦開口,半夏就搶先一步,聲音清脆響亮,她上前一步,不著痕跡地將還有些發(fā)抖的張寡婦擋在身后。

“我是蘇半夏,西市口打把式賣藝的!今兒這事兒,就是這幫殺才?!闭f著她一指地上嗚咽的瘦猴,“設(shè)局騙張寡婦棺材本兒,被我們撞破后惱羞成怒,掏刀子要殺人!還差點撞死了這位老爺!”到這里又瞄著坐在上方太師椅上的大叔,對方倒是氣定神閑的模樣。

“人證物證俱在!西市口多少大娘大嬸都看著呢!班頭兄弟也把人贓都帶回來了!事實清楚,鐵證如山!” 她語速極快,條理清晰,如同竹筒倒豆子,把關(guān)鍵點砸得邦邦響,堵死了對方任何模糊重點的可能。

師爺被這一連串搶白噎得筆尖一頓,墨點在紙上洇開一小團,他抬眼瞅了瞅班頭,班頭默默點頭,師爺又偷瞄了一眼上首氣定神閑喝茶的貴人,咽了口唾沫,重新蘸墨:“那…那兇器呢?行兇的刀子何在?”

“兇器?” 半夏挑眉,一臉“你認(rèn)真的嗎”的表情,“當(dāng)然被這位老爺身邊這位老管家收走了!” 她看向忠叔,“對吧,老伯?那兇器可是鐵證,您老收著保險,省得被某些手快的‘弄丟’了!”

忠叔眼皮都沒抬一下,端著粗瓷茶杯,仿佛沒聽見。

師爺尷尬地咳嗽一聲:“咳咳…那行兇過程,你詳細(xì)說說?”

“過程?” 半夏嗤笑一聲。

“簡單!這廝(又指瘦猴)掏刀子捅我(她側(cè)身展示腰側(cè)被刀鋒撕裂的衣襟裂口)!沒捅著!被我踢飛了刀子!然后他惱羞成怒,又舉著拳頭要砸我腦袋(她指了指自己太陽穴位置),當(dāng)時這位老爺被他們推倒的芭蕉葉滑倒,我正舍己為人給老爺當(dāng)肉墊呢!眼看就要被砸個腦袋開花!” 她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恰到好處的后怕和委屈。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她拖長了調(diào)子,雙手比劃著,戲劇感十足,“我!一個弱女子!眼看就要命喪當(dāng)場!蒼天有眼!讓我摸到了餛飩攤劉老伯吃飯的家伙事——” 她從身后變戲法似的拎出那只豁了口的粗瓷大破碗!

豁口的邊緣還沾著凝固的血跡,碗底有著明顯的撞擊裂痕, “就靠這個救命!” 半夏把破碗往師爺面前的桌案上“咚”地一放,震得筆架都晃了晃。

“我拿著這碗,往他那砸下來的豬蹄子上這么一擋!” 她猛地做了個由下往上格擋的動作,虎口的紗布又滲出血絲。

“Duang——?。。∴粏琛。?!” 她生動模仿了那聲破鑼脆響和瘦猴的慘嚎。

“然后?然后他手就廢了,滾地上哭爹喊娘去了唄!” 她一攤手,總結(jié)陳詞,“整個過程,人證、物證、俱在!人贓并獲!事實清楚,鐵證如山!師爺大人,您還有啥要問的?” 她眨巴著大眼睛,一臉無辜又真誠地看著師爺。

師爺:“……” 班頭:“……” 被捆著的瘦猴等人:“嗚嗚嗚!” 瘦猴嘴還被堵著,眼神怨毒又恐懼。

師爺額角冒汗,這姑娘的嘴皮子比驚堂木還利索!句句占理,字字釘死!他提筆半天,愣是找不到角度反駁或模糊記錄,筆錄怎么寫?記錄“苦主蘇半夏以破碗擊退持刀暴徒”?這像話嗎?!

就在這時—— “咳。” 坐在上首的微胖大叔放下茶杯,輕輕清了清嗓子。

整個偏堂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

大叔慢條斯理地?fù)崃藫嵋陆笊喜⒉淮嬖诘鸟薨?,看也沒看師爺和班頭,仿佛自言自語,又像是隨口點評:

“嗯,老夫活了半輩子,也算是開了眼了,光天化日,天子腳下,竟有如此猖獗的惡徒,設(shè)局詐騙孤寡,持械傷人未遂,事敗后還妄圖加害無辜路人…呵呵,這膽子,怕是比老夫早上吃的包子還大?!?/p>

他聲音不高,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談?wù)撎鞖?,但每一個字都像帶著無形的分量,砸得班頭和師爺心頭發(fā)顫,腰不由自主地彎得更低。

大叔的目光終于落在師爺身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卻讓師爺感覺后背發(fā)涼:“這位師爺,筆錄…可記清楚了?人證物證俱在,事實清楚,鐵證如山?!?他重復(fù)了半夏的原話,意味深長。

“記…記清楚了!大人!小人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師爺如蒙大赦,又像是被無形的手抽了一鞭子,抓起筆唰唰唰狂寫起來,再不敢有半分含糊或拖延。

“至于涉案贓物…” 大叔瞥了一眼一旁的忠叔,忠叔如同影子般滑到班頭身邊,低沉的聲音像是貼著班頭的耳朵響起:“兇器,某已代為保管,稍后會‘完整’移交給該管的衙門?!?他特意在“完整”二字上加了點重音。

班頭渾身一激靈,連忙點頭哈腰:“是是是!有勞老管家!有勞老管家!”

大叔滿意地點點頭,站起身,目光再次落到一身狼狽卻站得筆直、眼神清亮的蘇半夏身上,贊賞之色更濃。

他微微一笑,溫聲道:“小姑娘,今日多虧你挺身而出,出手相救,膽識過人,更兼古道熱腸,老夫姓黃,行商之人,今日欠你一個大人情,日后若有用得著老夫之處,可到南城‘匯通商行’尋我?!?他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非金非木的褐色令牌,上面刻著一個古樸的“匯”字,遞給忠叔。

忠叔接過令牌,走到半夏面前,雙手奉上,那低沉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姑娘,收好?!?/p>

令牌入手微沉,帶著溫潤的木質(zhì)紋理感,刻痕古樸,絕非尋常信物。

半夏心頭一跳,面上卻不顯,大大方方接過:“謝黃老爺!路見不平,哪能看著不管?您太客氣了!” 她嘴上說著客氣話,手指卻很誠實地攥緊了令牌。南城匯通商行?那可是京城有名的大商號!這大腿…好像有點粗?

貴人黃老爺含笑頷首,在福公公無聲的陪同下,施施然走出了衙門偏堂。

班頭和師爺一路躬身相送,直到那兩道背影消失在門口,才長長舒了口氣,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行了!把這幾個人渣關(guān)進大牢!贓物封存!苦主張王氏,蘇半夏,你們幾個留下來結(jié)案,將事情原委記錄在案!” 班頭處理后續(xù)的語氣快得像在趕蒼蠅。

走出衙門內(nèi)堂那扇沉重壓抑的大門,重新呼吸到外面久違的、帶著市井煙火氣的空氣,蘇半夏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她揉了揉還在悶痛的后背,甩了甩手腕,將那顆“匯”字令牌小心地揣進懷里最貼身的口袋。

“大娘,錢收好,趕緊回家吧!”

她扶著還有些腿軟的張寡婦, “閨女…大恩不言謝…俺…俺…” 張寡婦激動得又要哭。 “嗨!再謝就見外了!快回吧!我也得回去收拾收拾,這一身味兒…” 半夏笑著拍拍她,目送她一步三回頭地走遠(yuǎn)。

衙門廊柱旁,半夏長長吁了口氣,感覺骨頭都快散架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污泥爛菜葉的衣裳,磨破的后背,纏著滲血紗布的手腕…還有手里這只裂痕累累、沾著自己血的破碗。

“嘖…開局一只碗,打完瘋狗揍流氓,還得進衙門陪聊…虧大了!” 她掂了掂破碗,無奈地撇撇嘴,抬腳準(zhǔn)備走過廊柱,去找老劉頭還碗。

就在她低頭看碗、心神稍微放松的這一剎那—— “讓讓!讓讓!前面的麻煩讓讓!” 一個略顯急促、帶著點書卷氣呆板的聲音突兀地從側(cè)后方傳來!

還沒等半夏完全反應(yīng)過來,一股巨大的沖力猛地撞在她的后腰上! “哎喲!” 半夏本就疲憊帶傷,下盤不穩(wěn),被這猝不及防的一撞,整個人像個不倒翁似的向前踉蹌沖去! “??!” 撞她的那人也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混亂中,只聽“嘩啦啦——咚!咚!咚!咚!” 一連串清脆的、如同玉珠落盤般的撞擊聲響起!

幾顆圓溜溜的算盤珠子,正順著衙門前光滑的青石臺階,滴溜溜地往下滾去, 其中一顆,不偏不倚,精準(zhǔn)無比地滾到了蘇半夏的腳邊,輕輕撞在她的鞋尖上,停了下來。

在清晨的陽光下,油黑的算珠閃爍著溫潤的光澤。

蘇半夏低頭看看腳邊的算盤珠,又抬頭看看臺階下那位呆呆坐著、還沒扶正眼鏡的“肇事者”少女,再低頭看看自己手里那只豁了口的破碗…

她眨了眨眼,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一句經(jīng)典的、發(fā)自靈魂深處的吐槽脫口而出: “嚯!這年頭…衙門門口流行碰瓷兒就算了,碰的還是算盤?!”


更新時間:2025-07-02 21:4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