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對田安憶叮囑了幾句,教她以后遇到這種事情要如何保護自己。
「下一次,如果再遇到性騷擾,一定要大聲警告施害者,表明其行為違法,同時向周圍乘客呼救。大聲喝止能震懾對方,引起公眾和司機注意,及時制止其行為。勇敢報警是關(guān)鍵,撥打 110 報警電話,向警方報告準確地點、時間及施害者特征,以便警方迅速介入,依法處理,維護自身權(quán)益,讓施害者受到應有的法律制裁,記下了嗎?」
田安憶點頭應下,也走出警察局??吹皆陂T口抽煙的田放,她想了想,還是停下了腳步。
「來一根?!顾吐暤?,卻完全不看田放。她對自己說,這個人畢竟是自己的生父,他畢竟在剛剛救下了自己。
田放詫異地看了眼她,從口袋里掏出煙,抽出一支遞給她。
「什么時候?qū)W的?」田放問道。
「火?!固锇矐洓]有回答田放,把煙叼在嘴上,手伸向田放。
田放自討無趣,從口袋里掏出火機,遞給田安憶。
田安憶點上煙,默默吸了一口。便撐起傘,轉(zhuǎn)身時說了句:「謝謝」。便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身后傳來撐傘和腳步聲,田放追了上來。
「甜……」
田放方叫了一聲,便被田安憶冷冷地打斷:「別叫我甜甜?!固锇矐涋D(zhuǎn)過身,冷眼看向田放。她沒有將那兩個快要沖出口的「惡心」二字說出,硬生生咽了下去。
田放一怔,立在原地,僵笑了一下:「你去哪兒!我送你?」
「哪也不去?!固锇矐浀脑捳Z中沒有一絲情感。
田放尷尬的笑了兩下。「那,要不要回家看看?!固锓泡p聲道,你阿姨,去年走了?!?/p>
田安憶剛欲轉(zhuǎn)身,忽然愣住了。
「怎么走的?」她的聲音很輕,幾乎在雨中散去。
「胃癌。」田放道,「她幾乎沒有痛苦,從發(fā)現(xiàn)到去世,只一個月。她在手術(shù)中走的。還有,她走的時候,徐有明來過。」
徐有明,這個名字讓她又一次,又一次地陷入了回憶之中。
「你好,我叫徐有明?!惯@個帥氣的男孩對她伸出手,坐到了她的旁邊,「以后我們就是同桌了,請多指教?!?/p>
那是她墜入深淵后的第一天。
「田安憶?!顾吐暤?。
上課,下課,她一直在那里,默默地坐著。抑或發(fā)呆,抑或做題,沒有什么其他。一天天就這么單調(diào)地過去。
「你怎么天天就坐在這兒,也不活動活動?!剐煊忻髋吭谧郎?,側(cè)頭看著她?!改銢]有朋友嗎?」
她的筆一停,良久,才說:「有過?!?/p>
「你好像沒和我說過長于三個字的話?!剐煊忻鲝目诖锾统鲆桓舭籼牵赋詥??送給你?!?/p>
她接過,撕開糖紙,伸出粉嫩的舌尖,輕舔了一下糖的外皮。
她對徐有明笑了一笑:「謝謝你,很甜?!?/p>
她沒有一天晚上睡得好,田放每天都會溜入她的房間,留下一陣痛苦,然后溜走。
但徐有明每天都會帶各種好吃的東西,像變戲法一樣,送給她。
半個學期后,班級便要串座。她和徐有明分開了,她自己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始終看著窗外發(fā)呆,抑或看著徐子明,傻笑一下。
她那時還不知道,這就是喜歡。
朋友嗎?又好像不只是朋友。
二人的交集由于串座而少了許多,不過還會彼此打個招呼。
一次,他送她回家,她才知道,二人竟住在一個小區(qū)。
回到家,那個惡魔便扼住她的咽喉,將她抵在墻上,質(zhì)問她那個男生是誰。
她沒法再回憶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氣,看向田放。
「你能幫我約到他嗎?」她的語氣平淡,「明天晚上,哪里都行,我想見他一面。還有先不要提我。」
田放掏出手機,撥通了徐有明的電話,打開免提。
「有明,在嗎?」
徐有明的聲沒怎么變,但語氣已比當年更加成熟:「叔,怎么了?」
「明晚有空嗎?出來敘敘舊?」
有明沉默片刻,電話那頭傳來翻動紙張的聲音:「有。明安酒店 202,晚上六點,我請您,行嗎?」
田放應了一聲,便掛了電話。
「現(xiàn)在,能跟我回家了嗎?」田放像個孩子一樣乞求著。
看著這個可憐的惡魔,田安憶點了點頭,跟著他走出警察局。
她只是想去看看阿姨。她對不起阿姨。至死,她都沒有對阿姨澄清自己。
「我當年就不該收留你!」一個巴掌扇在她的臉上,「一年了,你個婊子,他是你親爹!你連親爹都勾引,你真他媽不要臉。」
她沒回話,低著頭。
「每天晚上都勾引你爸去你房間,要不是我發(fā)現(xiàn)的早,你們連孩子都有了!」阿姨轉(zhuǎn)過去,對著田放,「你也是,一點也禁不住誘惑!」
她依舊低著頭,咬著下唇,任憑淚水流下。
「哭?你還有臉哭?」阿姨又抽了她一嘴巴,「滾,拿上你的東西,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那天夜里,外面下著暴雨。
雷電交加,她濕透了身子,蹲坐在街角的屋檐下。
明明……
可她又能說什么呢?她是一個破鞋,一個婊子,她無法改變。所以,就算說了,會被相信嗎?
一把傘立在她頭上,她抬起頭,一個染了白發(fā)的男人站在她眼前,一個閃電劃過,照亮了男人帥氣成熟的臉龐,好像白馬王子。
「跟我回家吧?!鼓腥说男?,像太陽一樣,照亮了她的眼睛,「小野貓。」
從回憶中抽離靈魂,記憶中的樓房已出現(xiàn)在眼前。
田安憶收了傘,走入樓道,還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感覺。田放掏出鑰匙,打開門后,又從門外的地毯下摸出一把鑰匙,遞給田安憶。
「以后常來看看?!固锓胖缓唵蔚卣f了一句。
田安憶接過鑰匙,放入口袋,隨后跟著田放脫鞋走入房內(nèi)。
「回你房間看看吧?!固锓耪f,「你阿姨在你走后一直沒動你的房間。你去洗個澡吧,淋了雨,又……」他沒再說下去,隔了一會兒,又補充道,「你房間里有一些新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去試一試吧。都是你阿姨買的,也不讓我插手。我出去買些菜,你別走,晚上一起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