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頂樓藥房,我攥著最后一支抗生素縮在角落。門外是喪尸指甲刮擦金屬的嘶啦聲,
門內(nèi)是剛用槍指著我的男人?!耙春献?,要么死。”他扯開染血的作戰(zhàn)服,
露出腰腹猙獰的咬痕,“我撐不過三小時,你也逃不出這棟樓。
”尸潮撞門的巨響淹沒了他的尾音。
鐵門轟然向內(nèi)凸出一個人形—— 我們同時撲向唯一的破窗。
————1 彈盡糧絕的孤島消毒水混合著濃重血腥和腐爛的氣息,
沉甸甸地壓在欣怡的肺葉上。市立醫(yī)院頂層藥房,曾經(jīng)象征生命希望的潔白墻壁,
如今濺滿了暗褐色的噴濺狀污跡,像一張張猙獰的鬼臉。她背靠著冰冷的金屬藥柜滑坐在地,
手中緊緊攥著一支僅剩的、標(biāo)簽?zāi):目股刈⑸湟?,指關(guān)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是她唯一的籌碼。窗外,灰敗的城市死寂一片,
偶爾傳來幾聲非人的嘶吼,撕扯著緊繃的神經(jīng)。門外,
指甲刮擦厚重防火門板的“嘶啦——嘶啦——”聲,如同鈍刀反復(fù)切割著耳膜,永無止境。
門板每一次細(xì)微的震動,都讓欣怡的心臟跟著猛烈抽搐。
她甚至能“聽”到外面那些東西粘稠的涎水滴落在地的聲音。三天了。食物耗盡,
水只剩瓶底。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一點點漫過口鼻?!斑菄}。
”一聲極其輕微、卻足以讓欣怡渾身血液瞬間凍結(jié)的機(jī)括聲在死寂中響起。不是門外!
她猛地抬頭,瞳孔驟縮——藥房內(nèi)側(cè)那個連通無菌器械室、她以為早已鎖死的小門,
竟被無聲地推開了一道縫隙!一個高大的身影裹挾著濃烈的硝煙與血腥氣,如同鬼魅般閃入,
反手將門無聲合攏。動作快得不可思議,帶著一種久經(jīng)沙場的冷厲。黑洞洞的槍口,
在昏暗的光線下,精準(zhǔn)地指向了她的眉心。冰冷的金屬質(zhì)感仿佛隔著空氣刺透了她的皮膚。
欣怡的呼吸停滯,連恐懼都忘了。男人身上的深色作戰(zhàn)服多處撕裂,浸透了深色的液體,
分不清是血還是污穢。臉上沾著血污和灰塵,
卻掩不住棱角分明的輪廓和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那眼神里沒有劫掠者的貪婪,
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冰冷與疲憊,以及一種近乎野獸瀕死的警覺。
他掃了一眼欣怡手中緊握的藥劑,視線在她蒼白但強(qiáng)作鎮(zhèn)定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八?,給我。
”聲音低沉沙啞,像砂紙摩擦,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他一步踏前,槍口紋絲不動。
欣怡的心臟狂跳,幾乎要沖破胸腔。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
她猛地將握著藥劑的手藏到身后,后背死死抵住藥柜:“憑什么!這是我找到的!
外面…外面全是那些東西,給你我也活不了!”聲音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男人眉頭都沒皺一下,仿佛她的反抗只是徒勞的掙扎。
他左手猛地扯開自己腰腹間早已被血浸透的作戰(zhàn)服下擺。布料撕裂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一道深可見骨、邊緣泛著詭異青黑色的巨大撕裂傷暴露在昏暗的光線下,
猙獰地盤踞在他緊實的肌肉上。
傷口周圍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蛛網(wǎng)般的黑紫色血管。
空氣里那股腐爛的甜腥味瞬間濃烈起來。“要么合作,要么死。”他的聲音冰冷得像手術(shù)刀,
每一個字都砸在欣怡的心上,“我撐不過三小時,你也逃不出這棟樓?!彼麡尶谖⑽⑾乱疲?/p>
指向她的腿,“或者,我現(xiàn)在讓你失去行動能力,留在這里當(dāng)誘餌?
”2 破門與墜落男人的話語如同冰錐,刺穿了欣怡最后一點虛張聲勢的勇氣。
腰腹間那觸目驚心的咬痕和蔓延的黑紫色血管,無聲宣告著殘酷的倒計時。
恐懼瞬間攥緊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窒息。藥!他需要藥!而藥在她手里!
這是她唯一的生機(jī),也是唯一的籌碼!就在這死寂的對峙中,
門外原本單調(diào)的刮擦聲驟然變了調(diào)!一種沉悶而巨大的“咚!咚!咚!”聲猛然響起,
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厚重的防火門上!整扇厚重的金屬門劇烈地顫抖起來,
門框邊緣簌簌落下灰塵。緊接著,是更多、更密集、更狂暴的撞擊!不再是零星喪尸的抓撓,
而是……尸潮!它們被剛才男人闖入的動靜吸引過來了!“吼——嗷——!
”無數(shù)非人的嘶吼聲浪穿透門板,排山倒海般涌來,帶著令人作嘔的腥風(fēng)。
門板上堅固的合金鎖扣在巨大的沖擊力下發(fā)出刺耳的呻吟,向內(nèi)扭曲變形!門中央的位置,
一個清晰無比的人形凸痕猛然撞了出來!金屬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向內(nèi)凹陷出一個恐怖的弧度,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徹底撕裂!時間仿佛凝固了。
藥房內(nèi)僅存的幾盞應(yīng)急燈管在劇烈的震動下忽明忽滅,將兩人驚駭交加的臉映得如同鬼魅。
“窗!”男人厲聲咆哮,冰冷如磐石的眼神第一次出現(xiàn)了劇烈的波動,
那是對死亡的極度厭惡和強(qiáng)烈的求生欲!他手中的槍瞬間調(diào)轉(zhuǎn)方向,
毫不猶豫地對準(zhǔn)了那扇唯一的、布滿灰塵和污跡的破窗!砰砰砰!
三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幾乎同時炸開!玻璃應(yīng)聲粉碎,
露出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令人眩暈的高度!冰冷的、帶著濃重腐臭的風(fēng)猛地灌了進(jìn)來!
沒有任何言語,甚至沒有任何眼神交流!
的手臂爭先恐后地撕裂金屬縫隙、擠入這最后庇護(hù)所的剎那——欣怡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從地上一躍而起,沖向那破碎的窗口!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高!她甚至沒看清腳下是什么!
而那個前一秒還用槍指著她的男人,動作更快!他如同蓄勢已久的獵豹,在欣怡起步的同時,
猛地伸手,不是推搡,而是以一種近乎粗暴的姿態(tài),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巨大的力量傳來,
欣怡感覺自己像一片葉子被猛地拽了過去!兩人撞碎殘留的玻璃碴,
在漫天飛舞的晶瑩碎片和身后震耳欲聾的尸潮破門嘶吼聲中,
朝著樓下那片被廢棄車輛和雜物堆滿的、宛如地獄入口般的街道停車場,直墜而下!
風(fēng)聲在耳邊凄厲地呼嘯,失重感瞬間攫取了所有感官。欣怡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視野里只有男人緊繃的下頜線和下方急速放大的、扭曲的金屬車頂!完了!
這是她腦中唯一的念頭。3 廢墟中的支點下墜的時間被恐懼無限拉長。
欣怡甚至能看清下方一輛側(cè)翻救護(hù)車車頂上凝固的暗紅色血跡,
以及幾只被巨大聲響吸引、正蹣跚靠近的喪尸腐爛扭曲的臉孔。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
就在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瞬間,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扯住了她!天旋地轉(zhuǎn)!
預(yù)想中粉身碎骨的劇痛并未傳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狠狠勒緊的窒息感和骨頭幾乎散架的鈍痛!
她重重地砸在一個堅硬而富有彈性的物體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是那個男人!
他在墜落的瞬間,憑借著非人的反應(yīng)和力量,硬生生在空中調(diào)整了姿態(tài),
用自己寬厚的脊背充當(dāng)了緩沖!他重重地砸在側(cè)翻救護(hù)車凸起的金屬輪轂上,
發(fā)出一聲壓抑痛苦的悶哼,身體劇烈地弓起,隨即又死死繃緊,像一塊承受巨力的頑石。
而被他緊緊箍在懷里的欣怡,承受的沖擊被大大削弱?!斑馈蹦腥撕黹g溢出壓抑的痛楚,
額角瞬間布滿冷汗。但他箍著欣怡的手臂如同鐵鑄,沒有絲毫放松?!昂?!
”一只離得最近的喪尸,半邊臉都爛沒了,露出森白的牙床,嘶吼著撲了上來,
腐爛的爪子直抓欣怡的后背!電光火石間!壓在欣怡身上的男人動了!快得只剩一道殘影!
他反手摸向腰間,一道冷冽的寒光驟然亮起!噗嗤!一聲利刃入肉的悶響!
那只喪尸的爪子離欣怡的背心只有寸許,動作卻驟然僵住。
一柄狹長、帶著放血槽的軍用匕首,精準(zhǔn)無比地從它腐爛的眼窩狠狠貫入,直沒至柄!
粘稠腥臭的黑血噴濺而出,有幾滴濺到了欣怡煞白的臉頰上,冰冷滑膩。
她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卻死死咬住嘴唇,沒讓自己尖叫出聲?!捌饋恚∽?!
”男人猛地推開身上喪尸的尸體,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風(fēng)箱,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
他一手撐著扭曲的救護(hù)車車身,一手粗暴地將欣怡拽了起來。動作牽扯到腰腹的傷口,
他眉頭狠狠一擰,額角的冷汗更多了,但眼神依舊銳利如刀,掃視著四周。
停車場的情況比頂樓更加兇險!墜落的巨響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瞬間激活了這片區(qū)域的死寂。四面八方,廢棄車輛后、倒塌的收費亭旁、扭曲的卷簾門下,
無數(shù)搖晃的身影被驚動,喉嚨里發(fā)出興奮而嗜血的低吼,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開始朝著他們墜落的中心點聚攏!4 脆弱的同盟欣怡被男人拽得踉蹌幾步,
腳踝傳來鉆心的刺痛,剛才的墜落顯然扭傷了。冰冷的恐懼混合著劫后余生的虛脫感,
讓她雙腿發(fā)軟。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男人腰腹間被撕裂的作戰(zhàn)服下擺——那處可怕的咬痕周圍,
黑紫色的血管紋路似乎又?jǐn)U散了幾分,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愈發(fā)猙獰。他撐不了多久了!
男人顯然也清楚這一點。他急促地喘息著,鷹隼般的目光在混亂的停車場中飛速掃視,
尋找著一線生機(jī)。
地定格在斜前方——一輛撞在水泥柱上、車頭嚴(yán)重?fù)p毀但底盤似乎還算完好的軍用越野吉普!
車后座的車窗半開!“那輛車!快!”他低吼一聲,反手又是一刀,
精準(zhǔn)地削掉了一只從車底爬出、試圖抓向欣怡腳踝的喪尸的半個腦袋。
黑血和腦漿濺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他不再看欣怡,率先朝著吉普車方向沖去,
動作依舊迅猛,但腳步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踉蹌。
求生的欲望壓倒了腳踝的劇痛和內(nèi)心的恐懼。欣怡咬著牙,拖著傷腿,緊緊跟上男人。
她甚至能聞到身后那群怪物口中噴出的、帶著內(nèi)臟腐爛氣息的惡臭。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離死亡更近。男人沖到吉普車旁,
毫不猶豫地用匕首柄砸碎了本就布滿裂紋的駕駛座車窗,探手進(jìn)去猛地拉開了車門!
一只穿著保安制服的喪尸正卡在駕駛座上,腐爛的上半身猛地扭過來,張開腥臭的大嘴!噗!
匕首再次精準(zhǔn)地沒入眼眶。男人看都沒看,一把將尸體扯了出來,甩在地上,動作一氣呵成,
帶著一種冷酷到極致的效率。“進(jìn)去!”他頭也不回地朝欣怡吼道,
同時警惕地掃視著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的尸群。最近的幾只已經(jīng)沖到了三米開外!
欣怡用盡全身力氣,手腳并用地爬進(jìn)副駕駛座。車內(nèi)彌漫著一股濃重的鐵銹味和塵土氣息。
她剛坐穩(wěn),男人已經(jīng)如獵豹般鉆進(jìn)了駕駛座,砰地關(guān)上車門!幾乎是車門合攏的瞬間,
幾只腐爛的手臂和猙獰的臉孔就重重地拍打在車窗玻璃上!砰砰作響!
粘稠的污血和涎水瞬間糊滿了玻璃!車體被撞得劇烈搖晃!
男人看都沒看窗外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景象。他猛地俯身,動作因為腰腹劇痛而有些變形,
粗暴地扯開方向盤下方的塑料蓋板,露出里面一捆花花綠綠的線路。
他沾滿血污的手指在其中幾根線路上飛快地捻、剝、連接!
引擎蓋下傳來幾聲沉悶的咳嗽般的異響,隨即歸于死寂?!霸撍赖?!”男人低咒一聲,
額角青筋暴起。窗外拍打的力量越來越大,玻璃已經(jīng)出現(xiàn)蛛網(wǎng)般的裂紋!
一只喪尸甚至爬上了引擎蓋,用頭瘋狂撞擊著前擋風(fēng)玻璃!裂痕在迅速蔓延!
欣怡的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她下意識地看向男人,
卻發(fā)現(xiàn)他沾滿血污的手正顫抖著伸向腰間的槍套!他要放棄了嗎?絕望瞬間攫住了她。
就在這時,男人布滿血絲的眼睛猛地一亮!他放棄了槍套,
手指以更快的速度回到那團(tuán)亂麻般的線路中,猛地將兩根裸露的銅線狠狠一搭!嗤啦——!
一陣耀眼的電火花爆開!引擎蓋下,那臺沉默的鋼鐵心臟,如同從瀕死中驚醒的巨獸,
發(fā)出一聲嘶啞而狂暴的咆哮!整個車身都隨之震動起來!
5 亡命飛車引擎的嘶吼如同絕境中的戰(zhàn)鼓,瞬間壓過了車窗外喪尸瘋狂的拍打與嘶嚎!
軍用吉普粗壯的輪胎猛地抓地,卷起一片碎石和塵土,咆哮著向前沖去!砰!哐當(dāng)!
堵在車頭前方的幾只喪尸如同破布娃娃般被狠狠撞飛,骨骼碎裂的聲音令人牙酸。
擋風(fēng)玻璃上的蛛網(wǎng)裂痕在劇烈的撞擊下瞬間擴(kuò)大,但并未完全碎裂。車身劇烈顛簸,
碾過障礙物和地上的殘骸,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欣怡死死抓住頭頂?shù)姆鍪郑?/p>
身體被巨大的慣性狠狠甩在椅背上,五臟六腑都仿佛移了位。駕駛座上的男人——陸琛,
個名字是欣怡在剛才混亂中瞥見他作戰(zhàn)服內(nèi)側(cè)模糊的銘牌時記下的——緊抿著毫無血色的唇,
下頜繃成一條冷硬的直線。他雙手死死扣住方向盤,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虬結(jié)。
每一次猛打方向躲避前方障礙或撲來的喪尸,都牽扯到腰腹的傷口,
劇痛讓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冷汗浸透了鬢角,順著剛毅的側(cè)臉滑落,
滴在染血的作戰(zhàn)服上。他的眼神卻像淬了火的寒冰,
銳利地穿透布滿污血和裂痕的前擋風(fēng)玻璃,在廢棄車輛堆積如山的混亂街道上,
精準(zhǔn)地尋找著可能的縫隙。吉普車如同狂暴的犀牛,在死亡的夾縫中左沖右突,
車身不斷刮擦著兩側(cè)的障礙物,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留下道道新鮮的刮痕?!坝摇疫?!
有缺口!”欣怡的聲音因恐懼和顛簸而變調(diào),她看到右前方兩輛撞在一起的公交車中間,
似乎有勉強(qiáng)可供吉普車通過的縫隙!陸琛沒有任何回應(yīng),但方向盤已猛地向右打死!
吉普車咆哮著,擦著公交車扭曲的車身沖了過去!車身劇烈摩擦,火星四濺!
一只攀附在公交車頂?shù)膯适煌蝗灰苿拥能囕v甩下,重重砸在吉普車的引擎蓋上,
又被疾馳的車輛甩飛出去!沖過公交車的縫隙,眼前豁然開朗,
是一條相對空曠、直通城市邊緣的快速路!陸琛一腳將油門踩到底,
引擎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轟鳴,車速再次飆升!暫時甩脫了身后的尸潮,
車內(nèi)只剩下引擎的咆哮和兩人粗重壓抑的喘息。欣驚魂未定地看向陸琛。
他腰腹間的作戰(zhàn)服已被鮮血徹底浸透,那暗紅的范圍正在肉眼可見地擴(kuò)大。
他的臉色灰敗得可怕,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
握著方向盤的手臂肌肉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聲音。“你…你的傷!
”欣怡的聲音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和急迫,“藥!快用藥!
”她慌忙伸手去摸自己一直死死攥在掌心的那支抗生素。
玻璃針管冰冷的觸感讓她稍微找回一絲鎮(zhèn)定。
6 裂隙中的溫度吉普車在空曠的快速路上狂飆,
將身后城市廢墟的輪廓和隱約的嘶吼聲甩遠(yuǎn)。暫時脫離了最迫近的死亡威脅,
車內(nèi)緊繃到極致的氣氛并未緩解,
反而被另一種更沉重的陰影籠罩——陸琛正在急速惡化的傷勢。欣怡顫抖著手,
將那支救命的抗生素遞到陸琛面前。小小的玻璃針管在昏暗的光線下,
折射出微弱的、卻象征著生機(jī)的光芒。陸琛的目光從那支藥上掃過,
又落在欣怡寫滿急切和擔(dān)憂的臉上。他眼中冰封的銳利似乎融化了一瞬,
但隨即被更深的疲憊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覆蓋他沒有立刻去接藥,
反而猛地一打方向盤!吉普車沖下路基,碾過一片枯黃的雜草,
一頭扎進(jìn)路邊一棟半塌的汽車修理廠車間里,揚起漫天塵土。車子撞開幾塊散落的鐵皮,
在滿是油污和廢棄零件的地面滑行幾米,終于停住。引擎發(fā)出一陣無力的喘息后,徹底熄火。
巨大的慣性讓兩人再次狠狠撞在椅背上。“呃……”陸琛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哼,
身體猛地弓起,額頭重重抵在冰冷的方向盤上,肩膀劇烈地顫抖。
腰腹間的傷口如同被無數(shù)燒紅的鋼針反復(fù)穿刺,每一次心跳都帶來一陣毀滅性的劇痛。
那致命的麻痹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正沿著脊椎向上蔓延,
視野邊緣開始出現(xiàn)大片的黑色雪花點?!八?!快!”欣怡顧不上自己撞得生疼的肩膀,
聲音帶著哭腔,近乎尖叫。她看到陸琛抵著方向盤的指縫間,有粘稠的暗紅色血液滲出!
那支抗生素幾乎被她塞到陸琛眼前。陸琛艱難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里,
最后一點清明如同風(fēng)中殘燭。他沾滿血污的手,異常沉重地抬起,卻沒有去接藥,
而是猛地抓住了欣怡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欣怡痛呼一聲,
驚駭?shù)乜粗??!奥犞标戣〉穆曇羲粏∥⑷?,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奪者…在附近活動…標(biāo)記…三只黑色鳥爪…看到…立刻躲開…或者…殺…”他急促地喘息著,
眼神開始渙散,“藥…給我…你…處理傷口…快…”最后一個字落下,
他緊抓著欣怡手腕的力道驟然一松,高大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
軟軟地朝駕駛座一側(cè)倒了下去!只有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胸膛起伏,證明他還活著?!安?!
別睡!醒醒!”欣怡的心瞬間沉到谷底。她手忙腳亂地解開自己的安全帶,撲到駕駛座旁。
此刻什么掠奪者、什么禿鷲的標(biāo)記都被她拋到了腦后,
眼前只剩下這個氣息奄奄、剛剛救了她命的男人。她顫抖著,
用盡全身力氣將陸琛沉重的身體盡量在狹窄的空間里放平。
撕開他腰腹間早已被血浸透的作戰(zhàn)服,那處巨大而猙獰的撕裂傷暴露在眼前。
傷口邊緣皮肉翻卷,深可見骨,流出的血液不再是鮮紅,
而是帶著一種詭異的、接近瀝青般的粘稠暗黑,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甜腥腐敗氣味。
黑紫色的血管紋路如同邪惡的藤蔓,已經(jīng)從傷口周圍蔓延到了整個下腹,
甚至隱隱有向上胸腔擴(kuò)散的趨勢!欣怡倒抽一口涼氣,強(qiáng)烈的視覺沖擊讓她胃里一陣翻騰。
但她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護(hù)士的本能在這一刻壓倒了恐懼。她迅速翻找車內(nèi)。運氣不錯,
在后排座位下發(fā)現(xiàn)了一個半癟的軍用醫(yī)療急救包!她飛快地打開急救包,
找到生理鹽水、消毒碘伏、止血繃帶、縫合針線。時間就是生命!她先擰開生理鹽水,
毫不猶豫地對著那可怕的傷口進(jìn)行粗暴的沖洗,沖掉表面的污血和碎肉。
粘稠的黑血混著鹽水流淌下來,散發(fā)出更濃烈的腐臭。陸琛在昏迷中發(fā)出一聲無意識的痛哼,
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欣怡咬著下唇,額頭上全是冷汗。她拿起碘伏,用鑷子夾著棉球,
狠狠心,對著翻卷的傷口內(nèi)部擦拭消毒。這是最痛苦的步驟!昏迷中的陸琛猛地弓起身,
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額頭和脖頸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巨大的痛苦甚至讓他短暫地恢復(fù)了一絲意識,布滿血絲的眼睛茫然地睜開了一瞬,
又無力地閉上。7 高燒與囈語欣怡的心揪成一團(tuán),手上的動作卻不敢有絲毫停頓。
她必須清除掉傷口深處可能殘留的感染源。她強(qiáng)忍著嘔吐感,
用鑷子小心地清理掉一些明顯壞死的碎肉組織,然后拿起縫合針線。沒有麻醉,
她只能憑著感覺,用最快的速度,將那道巨大傷口邊緣相對完好的皮肉強(qiáng)行拉攏縫合。
針尖刺入皮肉的感覺讓她自己的手指都在顫抖。每一針下去,
陸琛的身體都會劇烈地痙攣一下,汗水如同溪流般從他緊繃的皮膚上淌下,浸濕了座椅。
當(dāng)最后一針打結(jié)剪斷,欣怡幾乎虛脫。
她看著那道被粗糲黑線強(qiáng)行縫合、依舊在不斷滲出暗黑色液體的傷口,心中沒有絲毫把握。
感染太深了!她顫抖著拿起那支珍貴的抗生素,拔掉針帽,深吸一口氣,
對著陸琛手臂相對完好的靜脈,緩緩?fù)屏诉M(jìn)去。這是最后的希望。做完這一切,
欣怡癱坐在滿是油污的地上,背靠著冰冷的車門,大口喘息。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
手腳冰涼。她看著昏迷中依舊因痛苦而眉頭緊鎖、臉色灰敗如紙的陸琛,
巨大的無助感幾乎將她淹沒。夜幕,如同濃稠的墨汁,迅速吞沒了這片廢墟。
修理廠車間內(nèi)徹底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破碎屋頂縫隙漏下的幾縷慘淡月光,
勉強(qiáng)勾勒出扭曲的輪廓。寒冷開始侵襲。欣怡不敢生火,怕引來不該來的東西。
她摸索著在急救包里找到一條薄薄的急救毯,裹在瑟瑟發(fā)抖的自己身上。寒意依舊刺骨。
她看了看昏迷的陸琛,他身上的作戰(zhàn)服早已被冷汗和血水浸透。猶豫片刻,
欣怡艱難地挪過去,將那條薄毯分出一半,小心翼翼地蓋在他身上。黑暗中,
她摸索著找到一瓶所剩無幾的飲用水,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瓶口湊近陸琛干裂出血的嘴唇,
一點點地、極其緩慢地喂進(jìn)去幾滴。后半夜,陸琛開始發(fā)燒。起初是低熱,身體微微顫抖。
很快,溫度如同失控的野馬般飆升!他整個人如同被投入滾燙的巖漿,皮膚灼熱得燙手,
呼吸急促而灼熱,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滾燙的氣息。薄薄的急救毯被他無意識地掀開。
“冷…好冷…”他在昏迷中發(fā)出模糊痛苦的囈語,牙齒咯咯作響,身體蜷縮起來,
劇烈地顫抖著,仿佛置身冰窟。傷口感染引發(fā)的高熱和寒戰(zhàn)交替折磨著他。欣怡心急如焚。
她再次湊近,用急救包里最后的酒精棉球,蘸著所剩無幾的飲用水,
一遍遍擦拭陸琛滾燙的額頭、脖頸和手臂,試圖物理降溫。但效果微乎其微。
陸琛的體溫高得嚇人,意識徹底陷入混沌。“隊長…別過去…有…陷阱…”他含糊地嘶吼,
聲音破碎,充滿了痛苦和悔恨,“阿哲…小飛…我對不起…你們…”斷斷續(xù)續(xù)的詞語,
勾勒出殘酷的戰(zhàn)場碎片,充滿了血腥和失去。他猛地伸出手,在空中胡亂地抓著,
像要抓住什么逝去的東西?!鞍帧瓔尅瓌e丟下我…”忽然,他的囈語變了調(diào),
帶著一種孩子般的脆弱和巨大的恐懼,聲音哽咽,“小瑩…別怕…哥在…”最后兩個字,
輕得如同嘆息,卻帶著一種刻骨的溫柔和絕望的守護(hù)。黑暗中,欣怡的動作猛地僵住。
冰涼的淚水毫無預(yù)兆地涌出眼眶,順著她冰冷的臉頰滑落。這聲模糊的呼喚,像一把鑰匙,
瞬間打開了她拼命封存的記憶閘門——父母和哥哥在混亂初期,為了讓她先逃,
被洶涌的尸潮淹沒…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最后絕望的眼神…同樣的失去,同樣的痛苦,
在這一刻,通過這個陌生男人無意識的囈語,狠狠擊中了她的心臟。
她看著眼前這個在死亡邊緣掙扎、被噩夢和創(chuàng)傷反復(fù)折磨的男人,
心中那堵因末世而筑起的堅硬冰墻,悄然裂開了一道縫隙。
一種超越憐憫的、同病相憐的復(fù)雜情緒涌了上來。8 暗夜微光陸琛的囈語漸漸低沉下去,
只剩下粗重滾燙的喘息和斷斷續(xù)續(xù)的痛苦呻吟。高燒如同烈火,焚燒著他的神智和體力。
在又一次劇烈的寒戰(zhàn)襲來時,他無意識地朝著身邊唯一的、散發(fā)著微弱暖意的熱源靠去。
欣怡的身體瞬間繃緊。黑暗中,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滾燙的額頭抵在了她的頸窩,
灼熱的呼吸噴在她的皮膚上。他沉重的、帶著血腥和汗味的身軀,
帶著一種近乎依賴的脆弱姿態(tài),緊緊貼著她因寒冷而微微顫抖的身體。
那只在昏迷中還緊握著匕首的手,無意識地搭在了她的腿上,
帶著滾燙的溫度和一種沉甸甸的重量。欣怡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心跳如擂鼓。
男人的體溫高得驚人,透過單薄的衣物傳遞過來,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這親密的接觸讓她感到陌生和不適,本能地想要推開。但當(dāng)她低頭,借著慘淡的月光,
看到陸琛那張被高燒和痛苦折磨得扭曲、卻依舊透著一股子驚人倔強(qiáng)的臉龐時,
推拒的手停在了半空。他緊鎖的眉頭,干裂出血的嘴唇,
還有那即使在昏迷中也無法舒展的、帶著濃重悲傷和疲憊的嘴角…像極了她記憶深處,
哥哥最后一次把她塞進(jìn)逃生通道時的模樣。那是一種明知必死,
也要為所愛之人劈開一線生機(jī)的決絕。頸窩處傳來的滾燙溫度,
似乎也融化了她心底最后一點堅冰。一種酸澀的、混合著巨大悲傷和微弱溫暖的情緒,
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在這個冰冷絕望的末世廢墟里,兩個傷痕累累、失去所有的靈魂,
在死亡的陰影下,以這樣一種脆弱的方式,短暫地相互依偎。
欣怡緩緩地、極其小心地抬起沒有受傷的那只手,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輕柔,
覆上了陸琛滾燙的額頭。她笨拙地、一遍遍地用指尖拭去他不斷滲出的冷汗,
動作生澀卻透著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她甚至忘記了寒冷,忘記了恐懼,
忘記了外面游蕩的怪物和未知的掠奪者?!盎钕氯ァ彼粗谕纯嘀屑灏镜哪槪?/p>
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氣聲低語,像是在對他,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我們都得…活下去…”也許是那珍貴的抗生素終于開始起效,
也許是欣怡笨拙的安撫帶來了一絲奇異的慰藉,
陸琛急促而痛苦的呼吸似乎稍稍平緩了一點點。緊鎖的眉頭也略微舒展了半分。
他依舊緊緊貼著她,像一個在冰天雪地里終于找到熱源的孩子,
貪婪地汲取著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溫暖。黑暗中,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
欣怡背靠著冰冷刺骨的車門,懷中緊貼著這個滾燙的、氣息奄奄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