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檀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的血肉里。
喉間翻涌的苦澀混著沉水香的甜膩,像團燒紅的炭塊卡在喉嚨,每呼吸一次都要刮過一層皮。
她盯著蘇婉兒裙角金線繡的并蒂蓮,那花在視線里晃成兩重,卻恰好遮住了自己抖落解毒丸的動作——林婆去年冬日塞給她的蠟丸,說“遇毒可解”,此刻正順著指縫滾進袖口褶皺。
“妹妹……為何要這樣對我?”她踉蹌著撞向蘇婉兒的繡鞋,尾音發(fā)顫,像被踩碎的蝶翼。
手腕在扶墻時悄悄蜷起,指甲尖刺破蠟丸,苦得發(fā)腥的藥粉混著唾液滑進喉嚨。
毒性原本正順著血管往頭頂涌,這刻突然像被澆了盆冰水,眼前的重影慢慢凝成一線。
蘇婉兒的梨渦徹底不見了。
她盯著蘇檀發(fā)白的唇,指尖攥緊了帕子:“你當我看不出你天天往書肆跑是查什么?上個月替你擦茶漬時,我就摸出你袖中藏著玉片——那是影七的標記,你娘當年逼死我阿娘時,手里就攥著這東西!”她揚手拍了兩下,門外立刻傳來皮靴碾過青磚的聲響,“張叔,送姐姐去祠堂后邊的地窖。”
窗外的風突然卷進來一片碎葉。
蘇檀眼角的余光掃到那抹青黑——是裴硯的衣料。
他總說青黑耐臟,此刻卻像團烏云壓在窗欞上。
她喉間突然涌上笑意,連聲音都穩(wěn)了些:“妹妹可知,地窖潮得很,賬冊要是霉了……”
“閉嘴!”蘇婉兒的帕子甩在她臉上。
同一瞬,寒光破窗而來。
裴硯的斷龍尺挑開半扇雕花窗,木片飛濺的聲響里,他單腳點著窗沿躍入,玄色外袍翻卷如鴉翅。
蘇婉兒尖叫著后退,發(fā)簪撞在妝臺上,珠花簌簌落了滿地。
斷龍尺的青銅螭首正對著她咽喉,只差三寸就能刺破油皮:“動她,先過我這關(guān)。”
“柳三郎!”蘇婉兒撞翻了妝臺,胭脂盒滾到蘇檀腳邊。
門被踹開的巨響里,四個持刀的壯漢沖進來。
為首那個左眼有道刀疤,正是常在賭坊混的柳三郎。
他舉著火折子沖裴硯撲過去:“燒了這屋子!燒了那賤蹄子——”
裴硯旋身揮尺,斷龍尺的青銅尾端精準敲在柳三郎手腕上。
火折子“啪”地飛出去,撞在桌角又彈回來。
蘇檀眼疾手快抄起桌上的茶壺,滾燙的殘茶潑在火折子上,火星子卻借著濕潤的桌布騰起——原來那火折子浸過桐油,茶水反成了助燃劑!
“檀兒!”裴硯轉(zhuǎn)身拽她,卻被身后的壯漢抱住腰。
火焰順著桌布爬上帷幔,繡著百子千孫的紅綢“刺啦”一聲燃成金蛇。
蘇檀被裴硯拽著往窗邊跑,熱浪舔著后頸,她瞥見木箱里的賬冊還在,咬牙掙開裴硯的手:“賬冊——”
“要命還是要本子?”裴硯反手攥住她手腕,指節(jié)幾乎要掐進骨頭里。
他另一只手揮尺打翻撲過來的壯漢,玄色外袍下擺已經(jīng)燒出個洞,“蘇婉兒要毀的就是它,燒了屋子我們拿什么翻案?”
蘇檀突然看清了——火焰里,柳三郎正往木箱那邊爬,腰間別著第二根火折子。
她猛地甩開裴硯,抄起地上的銅燭臺砸過去。
燭臺撞在柳三郎后頸,男人悶哼一聲栽倒,火折子“?!钡氐粼谀鞠渑?。
“走!”裴硯扯著她撞開窗戶。
躍出窗口的瞬間,蘇檀聽見帷幔坍塌的巨響。
火星子跟著他們落進院子,燒得青石板滋滋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