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厝站到了開門請從右邊下車。
許莉安的身子像丟了魂，木訥的下了車。
離開地鐵站后，她走進自己家小區(qū)樓下的小賣部。
“老板，拿包灰狼。”
她也忘記自己是什么時候開始抽煙了，也許是進了公司后每天要面臨數(shù)據(jù)的壓力，也或許是無處排解的焦慮。
此刻，地鐵上那冰冷的自我剖析帶來的恐懼和厭惡感，比前世被王磊掃地出門時更甚。
她需要一點能麻痹神經(jīng)的東西，哪怕只是短暫的煙霧。
老板抬起頭，一個穿著校服、面容清冷卻明顯帶著稚氣的少女。他眉頭一皺，沒好氣地說了一句：“不賣?！?/p>
許莉安沉浸在混亂的情緒里，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語氣帶了一絲困惑和煩躁。
“為什么不賣？”
正低著頭玩手機的老板仿佛聽到了什么難以置信的話，他抬頭張大嘴巴驚訝地看著許莉安：“你說呢？一小孩穿著校服來我這買煙來了？”
“......”許莉安啞然。重生帶來的身份錯位感在這一刻無比清晰。
她現(xiàn)在是高三學(xué)生許莉安，不是那個在京城研究所里疲憊不堪可以隨意在樓下便利店買煙的許博士。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藍紅相間的雙十校服，一種荒謬又沉重的無力感席卷而來。
連用尼古丁暫時逃避的資格都沒有。
她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離開了小賣部。
晚風(fēng)吹在臉上，帶著鷺島特有的潮濕，卻吹不散她心頭的陰霾。
“醫(yī)生？”“你究竟成了什么？”
回到家，冰冷空曠的屋子。
許莉安甩掉書包，將自己重重摔進沙發(fā)。
黑暗中，不需要再掩飾，白日里強行按捺的恐懼和自我厭惡徹底爆發(fā)。
她蜷縮起來，手臂環(huán)抱住膝蓋，將臉深深埋進去。肩膀無法抑制地顫抖著。
“我到底在做什么......” 壓抑的嗚咽聲悶悶地溢出。
自習(xí)室里那片短暫的陽光和沈夢瑤講解題目時眼底那抹稍縱即逝的光芒。
這光芒，被她那該死的控制欲和謊言引發(fā)的爭吵，親手打碎了。
“我怎么會想...關(guān)住她？” 這個念頭讓她胃里一陣翻攪，惡心感上涌。作為醫(yī)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種極端控制欲意味著病態(tài)。
作為朋友，這念頭更是對沈夢瑤的背叛。
她明明只是想救她！
是因為沈夢瑤的封閉讓她挫敗？是因為知曉結(jié)局而產(chǎn)生的焦灼？還是重生本身帶來的混亂？
她痛恨自己下午在圖書館對姜吟秋說話時那冰冷的語氣，那幾乎不受控的、想要“將功補過”的指令。
她更痛恨自己面對沈夢瑤質(zhì)問時那愚蠢的謊言和失控的爭吵。
所有的計劃，所有的鋪墊，都毀在了那一刻。
“瑤瑤...對不起......” 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涌出，浸濕了校服的布料。
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因為對自己失控的恐懼，對可能再次失去沈夢瑤的絕望，以及對那份悄然滋長的病態(tài)念頭的深深厭。
與此同時，沈夢瑤家。
晚餐的氣氛異常沉悶。
顧伯小心翼翼地布菜，看著自家小姐只扒拉著碗里的白飯，幾乎沒怎么碰菜，憂心忡忡。
沈夢瑤的腦海里，反復(fù)回放著下午在圖書館發(fā)生的一切。
許莉安被戳穿時的尷尬，自己咄咄逼人的質(zhì)問，許莉安眼中那份復(fù)雜到讓她心驚的情緒，那里面似乎不僅僅是謊言被拆穿的窘迫，還有一種更深沉的、她看不懂的痛苦和懇求。
還有自己那句冰冷的 “bullshit” 和嘲諷的 “好偉大的理由”?，F(xiàn)在回想起來，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自己心上。
“她是為了什么？” 沈夢瑤放下筷子，煩躁地攪動著碗里的湯。
許莉安家境不差，絕不是缺錢的人。她成績頂尖，根本不需要靠這種競賽“找題”。
那她為什么非要頂著高考的壓力去參賽？甚至不惜對自己撒謊？
“你到底是誰...許莉安......”直覺告訴她許莉安最近的變化很大，甚至變的...有些不像她？
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但就是感覺許莉安最近變得非常敏感。
第二天，圖書館小自習(xí)室。
陽光依舊明媚，但氣氛卻降到了冰點。姜吟秋如坐針氈，大氣不敢出。
沈夢瑤坐在輪椅上，面前攤著姜吟秋的物理習(xí)題冊，眼神卻空洞地落在紙頁上，半天沒有聚焦。
“瑤瑤...這題...力...力的分解...” 姜吟秋小心翼翼地點著題目，聲音細如蚊吶。
“嗯?！?沈夢瑤應(yīng)了一聲，拿起筆，卻在草稿紙上無意識地畫著毫無意義的線條。
她腦子里全是許莉安。許莉安現(xiàn)在在哪里？一中？比賽開始了嗎？她...還生氣嗎？自己昨天那樣對她...
“那個......” 沈夢瑤終于忍不住，聲音有些干澀地開口，打破了壓抑的沉默。
姜吟秋猛地抬頭，像抓住救命稻草：“?。吭趺戳爽幀?？”
沈夢瑤的目光依舊沒有離開紙張，仿佛只是隨口一問，但捏著筆的指尖卻微微發(fā)白：“許莉安的比賽，是在一中？第幾考場？幾點開始？”
姜吟秋愣了一下，連忙翻出手機：“等等我看看群消息...哦！在一中景行樓，階梯大教室，上午九點半開始，考三個小時呢！現(xiàn)在...” 她看了眼時間，“快十點了，應(yīng)該開考了?！?/p>
沈夢瑤沉默著。
草稿紙上，雜亂的線條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樣。
她煩躁地一把將那張草稿紙揉成一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姜吟秋看著沈夢瑤心不在焉的樣子，連最基礎(chǔ)的題目都講得前言不搭后語，終于忍不住了：“瑤瑤，要不...你先休息會兒？我自己琢磨琢磨？”
沈夢瑤沒有反對，只是疲憊地靠向椅背，閉上了眼睛。
但她的內(nèi)心卻像有一場風(fēng)暴在醞釀。
后悔和一種莫名的沖動，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越收越緊。
她突然睜開眼，眼神里閃過一絲掙扎，最終化為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決心。
“顧伯！” 這一次，她的聲音不再像昨天那樣冰冷尖銳，而是帶著一種急促和不容置疑。
顧伯立刻推門進來：“小姐?！?/p>
沈夢瑤操控輪椅轉(zhuǎn)向門口，語氣堅決：“去一中。現(xiàn)在?！?/p>
姜吟秋驚得差點跳起來：“??？！瑤瑤?！?/p>
“別問。” 沈夢瑤打斷她，目光異常明亮，帶著一種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迫切，“我要去找許莉安?！?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些，卻更堅定，“等她。”
顧伯看著小姐眼中那久違的、甚至是帶著點“沖動”的光芒，心頭一熱，沒有任何猶豫：“好，小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