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年前,前臺姑娘蒲玉與江聊差不多同時間進入盛景集團,她是一朵初入社會的蒲公英,整天搖頭晃腦,是江聊在盛景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
因此,蒲玉也是認識江雀的,十多年前,江雀還是一個小豆丁,江聊忙著送快遞,如果忙活得晚了,江聊經(jīng)常會把江雀藏在前臺,蒲玉也會好心的看著江雀寫作業(yè)。
江雀是蒲玉看著長大的小朋友,雖然換算成人類年紀,蒲玉之本身也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
她來參加年會途中,看到江雀被謝棠他們一群人圍著,看著形勢很是糟糕。
幕后世界的謝家,一門鳳凰,謝棠年紀最小,被寵得無法無天,行事全憑自己喜好。
蒲玉詢問江聊:“江聊,你知道江雀在哪嗎?”
江雀,江雀在年會會場附近一家面館,等他哥下班,一起吃頓熱湯面,再一起回家。
江聊拍了拍蒲玉肩膀,溫聲細語:“小玉別著急,沒事的……”
說話間,江聊抬腿向外走去,他小指的絲線也被越勒越緊。
幕后世界消息靈通,場上的人知道外面謝棠欺負江聊弟弟,鬧出了動靜,此時此刻,大家都齊刷刷的盯著江聊看。
江聊這個往日里的邊緣人,還是第一次成為被矚目的焦點。
明章率先從人群里走了出來,他伸出手臂攔住江聊,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江聊,落落大方的眼神里帶著幾分狎昵。
明章張嘴就是規(guī)矩禮法:“年會還在進行,這也算是迎春的儀式,入了場就不能出去,不然不合規(guī)矩禮法?!?/p>
此條規(guī)矩禮法,是明章這個司禮法的神明臨場擬的,有點和稀泥的意思。
雖然謝棠行事確實肆無忌憚,有點過分,但也不好因為江雀一個人類不顧謝家的臉面。
雖然要給謝棠面子,不過也沒必要再搭上一個江聊,把江聊留在會場最好,隨外面怎樣鬧。
明章想,自己真是一個善良的神明。
然而,江聊只是勾唇笑了笑,纖細的身子似柳枝,在這年會上無依無靠,似乎風往哪邊吹他就要往哪邊晃。
可這人間哪有這么一個道理?又憑什么這樣不公平。
江聊抬眼看明章,勾唇笑了笑,目光懶散而壓抑:“可是這里是現(xiàn)世,我是人類,你的規(guī)矩不是說給我聽的?!?/p>
語畢,江聊沒有繼續(xù)向前出門而去,而是回首轉(zhuǎn)身,他走到窗邊,開窗,翻身一躍而下。
場上寂靜無聲。
有人探頭向外看去,只見那個人類躺在冰冷的土地上,有血液溢出。
只有蒲玉那個小姑娘急急忙忙向外跑,路過明章時還連連鞠躬:“抱歉抱歉,明章大人,救人為重,壞了規(guī)矩,但我得先走啦!”
一旁莊椿遞給蒲玉一枚種子,溫聲道:“把種子給他吃了……”
蒲玉握著種子,感激看向莊椿:“謝謝莊總?!贝荷竦姆N子,主生長,能于大地上生長,也能讓人重新長出血肉,春神待人一向和善。
……
江雀等江聊的面館是臨街的,窗子寬敞,燈光溫暖,他坐在桌邊看書。
去參加年會的謝棠一眼就看到了江雀。
其實謝棠看江雀不順眼已經(jīng)很久,學校里,江雀成績好,長相佳,似乎平分了謝棠的光彩。
謝棠習慣了掌聲與贊譽,同輩人中目光必須都得放在他的身上,更何況到了現(xiàn)世。
謝棠貶低江雀,帶頭孤立江雀,江雀好似全然感覺不到,謝棠的優(yōu)越感無處彰顯,他已經(jīng)憋悶了好久。
而今天,這里是盛景集團附近,在謝棠眼中也算是幕后的世界。
在這里,他要讓江雀看到世界真實的樣子,讓江雀知道自己是神明,需要被江雀這個人類所仰視。
謝棠向來有呼朋喚友的能力,他們以這塊地界為限,肆無忌憚的捉弄著江雀,正確來說,是捕殺江雀。
謝棠與朋友們約定,誰最先捉住江雀,他就把自己項鏈上的靈珠送給那人。
江雀被逼得從面館出來,跌跌撞撞的奔逃,宛若一頭將被人宰殺的小鹿。
他跑到一條幽黑的小巷,小巷似乎沒有盡頭,江雀怕黑,但也咬著牙繼續(xù)跑,他看不清前路,卻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周邊似乎出現(xiàn)熒光,江聊擁住奔跑的江雀,一如小時候輕拍江雀脊背:“喳喳,不怕,哥哥在。”
跑了許久的江雀終于繃不住了,他抽噎著:“哥哥……”
江聊指尖拂過江雀眉眼,喃喃道:“若是以前,你一個能殺謝棠十個……”
江雀歪了歪頭,圓潤的眼睛里滿是茫然:“哥哥,你說什么?”
江聊打了個哈欠,隨即懶聲道:“我說天晚了,喳喳該睡覺了?!?/p>
話音剛落,江雀就軟綿綿往下癱,是一朵花接住了江雀,江雀宛若拇指姑娘一般躺在花瓣里,昏睡不醒,沒有恐懼與疑惑。
江聊將花朵收好,繼續(xù)向前走。
……
謝棠迷了路,好似遇到了鬼打墻,同樣的地方他已經(jīng)看到了三次。
掌心出現(xiàn)紅色火焰,他非得把這污濁的角落燒個稀巴爛,看誰敢攔他。
還沒等火焰甩出去,他就見前面出現(xiàn)一條小巷,小巷中有燭火顯現(xiàn),有一男子打著燈籠緩步而來。
直到那人走到近前,謝棠才看清那人的臉——是江雀的哥哥,江聊的臉很有辨識度。
謝棠不屑開口:“你怎么在這里,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別擋路,我你開罪不起?!?/p>
江聊兀自盯謝棠,燈籠光映在江聊的臉上,襯得他臉冷白,唇角勾起的弧度有些病態(tài),漆黑的眸子森冷。
安靜的小巷中,傳來江聊的輕笑聲:
“我好不容易把我弟弟從鳥養(yǎng)成了開心快樂的小人兒,你怎么敢當著他的面把那張幕掀開?!?/p>
謝棠莫名覺得頭皮發(fā)麻,他后退一步:“你在說什么?”
江聊又上前一步,笑得花枝亂顫,佝僂起腰,他詢問謝棠:“你在害怕什么?你爸爸沒有教過你犯錯誤要受懲罰嗎?”
謝棠惱羞成怒,再次攤開掌心,可他掌心沒有火焰閃爍。
此時,江聊終于不笑了,他直起了身,單薄的身子站在不見盡頭的小巷中,冷肅,泛著幽幽柔光。
雙目岑寂,無悲無喜,江聊身后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花瓣傀儡。
謝棠看向江聊身后的傀儡,瞳孔收縮,聲音都在發(fā)顫:“你,你是……”
江聊歪了一下頭:“我啊,還有另一個名字,越扶光,但我不大喜歡這個名字。”
月城的大人,執(zhí)印者,名為越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