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原生世界里,我患有進行性肌無力。
我只記得渾身插滿的管子像是耶穌十字架上的鐵釘,讓我無法動彈。
直至閉眼的那一刻,我聽見爸爸媽媽哽咽的呼喚“寶兒”。
我很想抬起手撫摸掉她的眼淚,可是我連指揮手指的能力也沒有。
叮!一道鈴聲響起。
隨之響起了機械音:“尊敬的玩家您好,恭喜您被選擇成為“圓計劃”測試系統(tǒng)的內測玩家,檢測到原世界的您因為身體原因而無法正常地生活,作為內測福利,系統(tǒng)可以提供闖關任務,任務通關后可再次回到原世界,不同的是您將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玩家是否進行下一步操作?”
此刻我看著自己幾近透明的身體,如同在夢境。
但是身旁爸爸媽媽的嗚咽仍在耳畔,這是靈魂出竅嗎?
無論真假,有這樣能回到爸爸媽媽身邊的機會,我都想爭取一下。
我點點頭。
機械音再次響起“太好了宿主!接下來我將詳細為您介紹任務詳情:您需要通過十個副本,這十個副本結局均是BE,程度將隨著等級升高而加重,與其說是通關,不如說是過任務,因為其中的劇情走向您無法做出改變,您在該副本的肉體從副本死亡時即代表副本結束。如此完成十個副本時,您將會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回到原世界。”
“這是一個回報性的系統(tǒng),因為您遭受了十世苦難,所以再次回到原世界的你將會是最幸福的人?!?/p>
見我不語,系統(tǒng)再次補充。
“那么,等我回來的時候,我的爸爸媽媽還會在嗎?”
我細聲詢問,如果能回來,和最愛的人重逢,十世苦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不出意外的話和現(xiàn)在無異,但是有一點需要注明:系統(tǒng)無法控制除玩家角色以外所有生物的思想、行為。請問玩家,準備好進入副本了嗎?請認真思考,在10秒倒計時之內做出選擇?!?/p>
半空中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片操作界面,左邊是yes,右邊是no正中間則是倒計時,還沒緩過勁來的我看到屏幕時已經(jīng)進入3秒。
試一試吧我想,畢竟,膽小鬼不配擁有幸福。
這是我的第二個副本,來到這個架空朝代的第十八年。
作為一朝公主,我生活富足,前呼后擁,幾乎沒有什么挫折,如果說有,那就是吃太多會嗝食。
可是,我并沒有因為這樣的背景而放松警惕。
因為我的第一個副本,對我而言實在是太痛了。
痛到我的心這十八年都像生活在綿延的雨里,潮濕著生長。
上一世我是孤兒院里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的孤兒。
我是被拋棄的。三歲時,母親帶我走到孤兒院門口。
我認識字,我知道什么是孤兒院。
“媽媽?!?/p>
我只輕輕叫了她一聲。
她從包里掏出了一顆糖果,“乖,媽媽再給你去買一點,你就在這兒別動?!?/p>
說著她就站起身,我沒有再發(fā)出聲音,只安靜地看著她毫無留念的臉,和堅決走向前面紅色小車堅決的步伐。
就這樣開始了啊,我只能接受,無法抗拒的安排。
十八歲后我尋得一個咖啡廳的工作,一切的生活都是這樣按部就班,程序寫好一樣一天一天過著。
直到一個叫“藺葉”的男生到來。
五月的風吹得風鈴唱出愉快的旋律。
我擦拭著玻璃杯靜靜聽著,渾然不知面前已經(jīng)站定的男生。
“你好。”
他一出聲讓精神集中在玻璃杯上的我驚了一下,差點拿不穩(wěn)手中的物件。
“不好意思?!?/p>
他捏了捏耳垂,“我叫藺葉,來做兼職的,老板讓我來找你?!?/p>
我抬頭,眼前的人被光籠罩著,柔軟的碎發(fā)輕輕飛揚在空中,干凈泛白的襯衫散發(fā)著淡淡的香皂氣味,像佇立在陽光下的一棵香樟樹。
“早上老板說過?!蔽业溃焓謴淖老履贸鰷蕚浜玫钠べ|圍裙。
“我們工作的時候就用這個,沒有工裝。”
我遞給他,他急忙伸出雙手接住,他的手指甲修剪得服帖,有著好看的弧度,手指骨干分明,修長白凈,極其好看。
熟悉后我了解到他是一個大三的學生,在咖啡廳只有周末兼職,晚上會到學生家里做家教。后來我問他為什么做那么多工作時,他淡然一笑“我媽媽在ICU,病得很重,我需要錢。”
他向來節(jié)約,因為做家教的地方離學校很遠,坐末班車也趕不到上宿舍門禁,所以他像我索要了房東的聯(lián)系方式,租住在我隔壁三百元一個月的膠囊房里。
他總是很晚回到出租屋,卻很早出門。
凌晨十二點時我能聽見他扭開房門的聲音,窸窸窣窣的響動不會超過十分鐘,世界就會陷入一片茫茫的寂靜之中。
早上六點無論是下雪刮風都會準時開門,我知道這個時候他要坐最早的一班車去學校上課。周末時他會起得晚一些,而我會坐在門口細細感受著他的節(jié)奏,當他扭開門的那一刻我也會起身開門,裝作很巧的樣子,順便把準備好的牛奶面包給他一份。
我們話都不多,我沒有多余的問題想要問他,他也默契的沒有問過我關于我的生活。
直到那一天,我開門時看見他眼眶微紅地站在我的房間門口。
他促狹的地捏緊衣擺,“不好意思蘭宜,我現(xiàn)在有一個突發(fā)情況,你能借一點錢給我嗎?我媽媽情況很緊急需要加強治療,可是我的錢不夠,我知道這樣開口很唐突,可是…”
“等等。”
沒有等他開口,我轉身走進房間,拿出我藏在床底第二塊地板下的布包遞給他。
“里面有一萬零五百三十二元,你先拿去吧。”
他似乎有點意外,我將布包又往他面前推了推,“拿去吧?!?/p>
“謝謝…我…會還給你的,一定會!”
我輕輕地扯出一個笑,旋即他轉身向夜幕狂奔。
錢于我而言毫無作用,這個世界的我無父無母,了無牽掛。
如果這個錢能讓他救回他的媽媽,那我也是積了很大的功德。
從那之后他愈加拼命,我看見他的時間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