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四周,腦內(nèi)嗡地一下,仿佛看到了土下的上百具棺木,每一具尸體都是封聿棠,他的臉,也都是微笑著的。
只是這種笑落在人偶身上,都變得無機(jī)質(zhì),弧度固定,讓人不寒而栗。
搞什么,冒充副本大boss嗎。
但這些不是他的尸體,又是什么……
怎么……好想躺進(jìn)棺材里……睡在里面一定很舒服……
宋鈺孚像著了魔般,往棺材里爬去,但才爬了一半,突然被人打橫抱起,他蹙眉,因為被打擾聲音中的冷意自發(fā)流出,“祁駱斐,別抱我……”
但映入眼眸的卻是一雙灰色的眸子,“是你啊?!?/p>
不知是因為猝不及防的對視,還是被吐出的溫?zé)釗涞搅?,封聿棠的睫毛頓了下,腳下的步伐卻沒停地往某處走著。
宋鈺孚輕笑,怎么幾個小時沒見,這么純情了,昨天不是還掐著他的脖子親嗎?
兩人間的距離太近,宋鈺孚也沒其他能看的,眸子自然順著他濃密的長睫,落到高挺的鼻梁,再一路往下。
“你要帶我去哪兒?”宋鈺孚仰著脖子看他。
他沒說話。
宋鈺孚又叫了聲,“封聿棠?!?/p>
但封聿棠卻毫無反應(yīng),宋鈺孚抬手,挑釁地輕拍了拍封聿棠的臉,“怎么不說話?啞巴了?”
宋鈺孚忽地輕“啊”了一聲,原來不是真人。
是那只沾了他血的人皮玩偶。
但人偶卻因為他剛剛的舉動身體僵顫了兩下。
“哈,真是……”宋鈺孚氣笑,不再拍封聿棠的臉。
他收力拽扯著他的頭發(fā),將人拉到自己跟前,齒調(diào)溫和,但透著寒意,“人偶和本人一個德行,你們之間是有通感嗎?”
宋鈺孚惡劣的心思又起,唇貼湊在玩偶耳旁,故意聲音曖昧道:“嗯?封聿棠?”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玩偶封聿棠被“撩撥”得腳下一絆,險些把宋鈺孚扔了出去,嚇得宋鈺孚下意識摟緊了他的脖頸。
確定沒事,他才舒了口氣,“算了,不鬧你了,免得害人害己,我這副身子要是摔一下,也就散了。”
對方張力滿滿的頸線下端隱約有處刺青,但被衣領(lǐng)擋住了,像是什么字。
宋鈺孚看了半晌,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索性就此趴在人偶的肩上,闔上疲倦的眸子。
反正這也只是個人偶,不能把他怎么樣,“天亮前記得送我回去,從井里……”
但宋鈺孚顯然沒意識到自己的臉埋在封聿棠的頸窩里,滾燙的鼻息就這么被圈在狹小的區(qū)域里不斷打轉(zhuǎn),怎么都轉(zhuǎn)不出去。
“……”玩偶封聿棠腳步頓住,像是導(dǎo)航錯誤了般,開始在原地轉(zhuǎn)圈圈。
“真沒出息。”另一個封聿棠低罵著走來,聲音喑啞,像是好久沒開口說過話般。
只是兩個封聿棠一模一樣,都眼眸帶濕,脖頸發(fā)紅,不像什么好樣子,那句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罵誰。
他從人偶封聿棠手中接過宋鈺孚,離開過敏源的過載人偶這才停下來,重新恢復(fù)成一具不會動的尸體。
只剩下真的那個封聿棠,抱著宋鈺孚,目光灼灼,拇指指腹不安分地揉弄著他的唇瓣,望著他的唇一點點透出熟紅。
不痛不癢的幾下,卻讓宋鈺孚那張漂亮的臉蹙了起來。
“不喜歡?”封聿棠唇角輕慢地扯起抹笑,指間夾捏住上下兩塊唇肉,“這是你欠我的,再不喜歡……你也得受著?!?/p>
……
某間屋內(nèi)。
“別舔了……”宋鈺孚眼眸惺忪,盯著天花板發(fā)愣地睜了會兒。
他的睡意還沒緩過來,使不上什么勁,無力得連把手抽離都做不到,“封聿棠,以為你是狗嗎?人的唾液沒有消炎止痛的效果?!?/p>
皮膚上的觸感告訴他,這是活的那個,不是人偶。
果不其然,腕骨被咬了一口。
不重,卻充滿著警告。
還真是狗。
宋鈺孚看過去,冷淡的灰眸盯得他的心臟滲進(jìn)一層麻意。
封聿棠強勢而露骨的目光從他的脖頸一寸寸下移,皮膚仿佛被有實質(zhì)的灼燙到,每在一處停留,那種澀麻感就加重一分,像是已經(jīng)被他反復(fù)在這張床上……
真是個下流東西。
“咕嘟”,一聲粗魯又野蠻的吞咽聲,像個獸類一樣。
宋鈺孚眸子往下落了落,不由顫頓了瞬,冷冷呵斥道,“滾遠(yuǎn)點發(fā)情?!?/p>
封聿棠并沒有聽話滾開,而是做了退讓,手指強勢地插入宋鈺孚的指間,與他纏綿似的十指緊扣,玩起他的手指來。
那幾根昨天被宋鈺孚咬壞咬破的指節(jié),今天就沒了牙印血痕,恢復(fù)了它原本給人帶來的感受,冷淡有力。
纖長如玉白的手指被肆意地擺弄,指骨上溫慢地留下不算有多克制的齒咬,非人般的灰色瞳孔在不斷叫囂地著,他餓了,很餓……很餓……
他……想要他。
來自視線與皮膚共同存在的黏膩感,令宋鈺孚不適得一激靈,不得不避開封聿棠那雙過分直白的眸子,封聿棠倒是吃上了,他自己還餓著呢。
到底……是怎么招惹來的這個瘋子。
兩次,足足被迫妥協(xié)了兩次。
宋鈺孚默默在心底記下這筆賬,總會讓他還的。
“……”別說,倒是有點像小狗磨牙舔人。
“唦唦——”屋內(nèi)接觸不良的老電視開著,沒有人聲,閃著微弱的屏幕光。
這里……有電視?
宋鈺孚囫圇看了眼,好像是說什么有人跳樓的新聞。
法制頻道嗎……封聿棠一個通緝犯還喜歡看這個?
老電視的畫面閃了幾下,徹底變成雪花噪點。
宋鈺孚的眸子再度變得鈍慢,好困……
也不知道小怪物的爸爸……會不會找到這里來,然后……他們兩個打一架,嘿嘿嘿,兩個變態(tài)……同歸于盡……
正想著,一個忙于逃亡的模糊人影從窗邊躥了過去。
祁駱斐正在被幾十個死老人們追著,從宋鈺孚所在的屋子外跑過,邊跑邊在喊,“宋鈺孚!在哪兒?!”
但他的喊聲沒得到宋鈺孚的應(yīng)聲,反而招來了更多的老人。
祁駱斐看著身后窮追不舍,伸手就能抓劃到他的死老人們罵道:“靠,這幫老人吃什么吃的,八九十歲還這么能跑,腦白金嗎?”
與此同時直播間內(nèi)也跟著瘋狂吼叫,但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風(fēng)格。
一是:【啊啊啊,死腿快跑?。±瞎?,他們馬上就抓到你了!!】
二是:【啊啊啊,死鬼快找?。∥业拇竺廊巳ツ膬毫??!】
嗯……?剛剛外面……是什么東西跑過去了……?哦,是……死老人們在追祁駱斐……宋鈺孚的眼皮沉沉合上,那沒事了,睡吧。
……
夜深人靜。
宋鈺孚被一股滲進(jìn)骨子里陰冷黏膩惹欺得無法安寧,窒息的壓抑將他從睡夢中逼醒,“……”
但入目的卻是漆黑肅寂的死人靈堂。
沒有掛白,依舊是紅緞喜紗。
而他被壓著跪在靈堂,或者說供奉牌位前……哭。
喜服耷掛在他的身上,像是提醒警告著他是個有婚之人。
和前兩次不同,有人說話。
貼壓在他的耳邊,氣息冰冷,語氣強硬,像是來討債的,“看清了嗎,牌位上你丈夫的名字……”
刷著黑漆的靈牌上,確實是寫了名姓,生辰死忌,但宋鈺孚看不清。
因為他哭得太厲害了。
淚珠吧嗒吧嗒地從眸子里撞出來,視線一刻不停的模糊著。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有多愛這死了的人。
只不過是被身后的人逼著哭的罷了。
況且他連舌頭都沒了,這張嘴現(xiàn)在除了哭和喘氣還能干什么。
哦,也是有的。
宋鈺孚心中厭厭輕笑了下,哭聲不止地點頭如對方所愿,答他看清了。
“騙人……”問話的人似乎早就一清二楚,壓在他耳邊低低冷嗤,抓扼在他頸上的手緩緩上移,扯拽著他的頭發(fā)將他完全抵在了牌位上。
一下一下,就像是在親吻靈牌上那個死人的名字。
無人關(guān)心的冷木頭,沒多久就被宋鈺孚弄熱。
“呵……”那人發(fā)冷的笑里摻進(jìn)了些許愉悅,似乎覺得他此時這副模樣很賞心悅目,“喜歡嗎?你的丈夫,以及你丈夫給你的一切……”
宋鈺孚咬了咬唇,酸紅的眸子噙滿委屈不甘。
他艱難地吐氣,讓自己喘息,點頭回道,喜歡。
喜歡到……真想殺了這東西。
“我就知道你喜歡……牌位都要被你燙壞了……”男人笑著提了提宋鈺孚無力的頸,與牌位拉開些距離,“睜眼,好好看著,念出名字,我就放過你……”
宋鈺孚只覺那名字就在眼前,但怎么都看不清。
可他……現(xiàn)在就快要死了。
宋鈺孚身上的血肉一塊塊撞落在靈堂,全都融進(jìn)了他丈夫的牌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