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著那根冰涼的手鏈，翻來覆去地看。
“假的吧？地攤貨？” 他喃喃自語，試圖說服自己。
但指尖傳來的溫潤觸感和玉石那渾然天成的光澤，都在無聲地反駁他。
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難道沈清宸的身份……并不像資料里寫的那么簡單？他偷的？撿的？還是……
楚臨江打了個寒顫，不敢深想。
但不管怎么說，這東西出現(xiàn)在沈清宸被綁的地方，肯定和他有關。
在沒搞清楚狀況前，這東西絕對不能丟，更不能占為己有！萬一是什么要命的東西呢？
他像捏著個燙手山芋，又像捏著個定時炸彈，小心翼翼地用紙巾把手鏈包了好幾層，塞進了自己外套最里面的口袋里。
心臟砰砰狂跳，比剛才擔心殺人還要不安。
醫(yī)院這邊，顧言繳完費，拿著那張讓他肉疼的收據(jù)，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跟著那五萬塊一起被吸走了。
他黑著臉走出繳費處，周揚三人還像門神一樣杵在原地，眼神復雜地看著他。
顧言懶得理他們，徑直走到相對安靜的消防通道口。
他摸出手機，看著通訊錄里那個標注為“老狐貍”的號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又算計的弧度。
行啊，楚臨江，你造的孽，讓你爹來買單！老子可不是什么慈善家！
電話很快接通，傳來顧父沉穩(wěn)中帶著點慵懶的聲音：“喂？臭小子，這個點打電話，又闖什么禍了？先說好，超過五百萬的窟窿自己填?！?/p>
顧言翻了個白眼，開門見山：“爸，給你個敲楚家竹杠的機會，接不接？”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隨即顧父的聲音明顯精神了：“嗯？楚家？楚老頭？細說！” 語氣里充滿了搞事的興趣。
顧言言簡意賅，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重點強調了楚臨江的暴行、沈清宸的慘狀、自己被迫當“冤大頭”救人的過程、以及報廢的限量版襯衫和車座。
“……所以，人現(xiàn)在在ICU躺著，我剛交了五萬押金，后續(xù)治療費、營養(yǎng)費、精神損失費、誤工費……還有我的襯衫錢、新車清潔費和精神撫慰金！” 顧言掰著手指頭數(shù)，越數(shù)越覺得自己虧大了，“爸，你去找楚老頭，醫(yī)藥費他們全包這是底線！另外，沒有一千萬，這事兒沒完！少一分錢，我就把楚臨江打人的證據(jù)直接捅給媒體和警方！我手里可不止人證！”
顧言刻意沒說沈清宸的具體情況是否脫離危險，只強調在ICU，給人留足了想象空間（和要價空間）。
電話那頭，顧父安靜地聽著，手指在昂貴的紅木書桌上輕輕敲擊著，鏡片后的眼睛精光閃爍。
等顧言說完，他慢悠悠地開口，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和贊賞：“行啊小子，這竹杠敲得夠響！夠黑！我喜歡！一件襯衫加五萬塊撬動一千萬，這買賣值！等著，老爸這就去給你‘討債’！保證讓楚老頭肉疼得睡不著覺！”
顧父掛了電話，心情大好。
能讓老對頭楚家吃癟，還能幫兒子（順便）出氣，這種好事哪里找？他立刻撥通了楚父的私人號碼。
楚家書房。
楚父剛掛掉派出去調查人員的電話，得到的初步消息是：沈清宸確實被送進了市一院，人還在搶救，情況不明。
這消息像根救命稻草，讓他緊繃的神經稍微松了一絲絲，至少人沒死在小樹林，事情還有轉圜余地。
就在這時，顧父的電話打了進來。
楚父看著屏幕上跳動的名字，眉頭緊鎖。
顧家那個老狐貍？這個節(jié)骨眼上他打來干什么？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他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顧董，這么晚有何貴干？”
電話那頭，顧父的聲音帶著一種假惺惺的關切和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哎呀，老楚啊，這么晚打擾了。主要是……唉，我家那個不成器的小子，今晚給我捅了個簍子，我這當?shù)?，不得趕緊來給你道個歉，順便……商量商量怎么處理嘛?！?/p>
楚父的心猛地一沉：“顧董這話什么意思？令公子怎么了？” 他本能地覺得這簍子絕對和自己兒子有關！
“嗨！” 顧父嘆了口氣，語氣拿捏得恰到好處，“還不是你家臨江那孩子，做事太……沖動了點？在市一院后頭那片小樹林，差點把人一個叫沈清宸的學生給活活打死！哎喲，那叫一個慘啊，血呼啦的！你說說，這都什么事兒！”
楚父握著手機的手瞬間收緊，指節(jié)發(fā)白。
果然！顧家知道了！
“不過呢，” 顧父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欣慰”起來，“萬幸啊！我家那個混小子，平時雖然不著調，但關鍵時刻還有點人性，恰好路過，看那孩子還有口氣兒，趕緊給送市一院搶救去了！你說說，這算不算緣分？”
楚父：“……” 他感覺自己的血壓在飆升。
顧言救了人？這簡直是……荒謬！但他此刻顧不上深究，抓住關鍵信息：“沈清宸……他怎么樣了？”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唉，還在ICU呢！剛推進去，生死未卜??！” 顧父的語氣充滿了“沉痛”和“后怕”，“我家小子當時嚇得夠嗆，又是幫忙止血，又是開車送醫(yī)，衣服上車上全是血，他那件剛買的限量版襯衫，嘖，直接報廢了！孩子心善，還墊付了五萬塊押金呢！老楚啊，你說這事兒鬧的……”
鋪墊完畢，顧父終于圖窮匕見，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老楚，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事兒，是你家臨江惹出來的大禍！要不是我家小子恰好經過，一條人命就沒了！到時候，可就不是錢能解決的了！現(xiàn)在人還在鬼門關晃悠，后續(xù)治療是個無底洞，那孩子家境你也清楚，窮得叮當響。還有對我家小子造成的驚嚇、財物損失……”
顧父頓了頓，清晰地吐出那個天文數(shù)字：“這樣吧，看在我們兩家也算舊識的份上。你那邊，負責沈清宸所有的醫(yī)療費用，確保用最好的藥、最好的治療，直到他康復出院。另外呢，給我家小子一點補償，主要是精神撫慰和財物損失……湊個整，一千萬。這事兒，我們顧家就當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后續(xù)麻煩我們也不再追究。如何？”
“一千萬？！” 楚父失聲叫了出來，差點把手機捏碎。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雖然知道顧老狐貍會獅子大開口，但這口開得也太大了！簡直是明搶！(?Д?)ノ
“顧董！你這是不是太……” 楚父氣得聲音都變了調，想罵趁火打劫，又硬生生忍住。
現(xiàn)在把柄在人家手里！沈清宸生死未卜是事實，顧言“救人”是事實，楚臨江打人更是鐵板釘釘?shù)氖聦崳?/p>
“太什么？” 顧父的聲音冷了下來，“老楚，一條人命值多少錢？一個清大學生的未來值多少錢？我家小子冒著風險、搭著人情、墊著錢救人，擔驚受怕還要處理后續(xù)麻煩，要點補償過分嗎？還是說……你覺得讓警方和媒體來評估一下楚少爺?shù)乃魉鶠?，以及楚家的‘誠意’，會更合適？”
赤裸裸的威脅！
楚父只覺得眼前發(fā)黑，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背過氣去。
他扶著桌子，大口喘著粗氣，腦子里嗡嗡作響。
給？一千萬啊！肉疼！心疼！肝疼！全身都疼！
不給？萬一沈清宸真有個三長兩短，或者顧家把證據(jù)捅出去……楚臨江就完了！楚家的臉面和股價也得跟著玩完！
雖然是一千萬對于現(xiàn)在的楚家，也只是一臺車的價值，但是如果給出去了，那不就是被顧狐貍牽著鼻子走嗎？
最重要的是面子啊，他楚家，給顧家一千萬賠償，這不就是像死對頭低頭嗎？別說一千萬，他是一毛都不想掏。
書房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楚父粗重的喘息聲。
電話那頭，顧父氣定神閑地等待著，仿佛吃定了他。
市一院ICU病房外。
顧言靠在對面的墻上，雙臂環(huán)抱。
李管家效率極高，已經送來了全套嶄新的衣物。
此刻的顧言換上了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休閑裝，連鞋子都換了新的，總算擺脫了那身狼狽。
只是臉色依舊不怎么好看。
周揚、陳躍、趙晉三人離他幾步遠，小聲嘀咕著。
周揚：“你們說，言哥這錢……真就白扔水里了？”
陳躍推眼鏡：“從經濟學角度看，沉沒成本已產生。但言哥此舉，可能產生了意想不到的附加價值——比如，獲得了道德制高點，以及對楚家進行精準打擊的籌碼。核心矛盾已成功轉移?！?/p>
趙晉撓頭：“啊？啥意思？就是言哥花錢買了個錘子，準備去錘楚臨江？”
周揚、陳躍：“……” (￣ω￣;) 雖然粗俗，但好像……是這個理兒？
顧言沒理會他們的嘀咕。
他隔著ICU厚厚的玻璃窗，目光落在里面那個躺在病床上，渾身插滿管子、臉色蒼白如紙的身影上。
沈清宸靜靜地躺著，安靜得像個沒有生命的瓷娃娃，只有旁邊儀器上規(guī)律跳動的線條證明他還活著。
顧言看著那張洗干凈后意外清俊卻脆弱無比的臉，腦子里一會兒閃過那雙倔強不屈的清澈眼眸，一會兒閃過那可憐巴巴的五十塊錢，一會兒又閃過那件報廢的限量版襯衫和五萬塊的收據(jù)，最后定格在剛才打給老爸的那個電話上。
“一千萬……” 他低聲自語，嘴角扯出一個沒什么溫度的弧度，“楚老頭，這錢，你最好掏得痛快點兒?！?/p>
視線重新落回病床上的沈清宸。
顧言心里有點亂糟糟的。
麻煩精。
窮鬼。
倔骨頭。
現(xiàn)在還是個……身價一千萬的麻煩精窮鬼倔骨頭？
嘖，真他媽是撿了個祖宗回來！
他煩躁地移開目光，卻又忍不住再次瞥過去。
心里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嘀咕：喂，麻煩精，你可給老子撐住了。
老子在你身上投了血本，你要是敢死……老子就……就……把你從地獄里拽出來還錢！(｀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