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舟盯著掌心忽明忽暗的壽元面板，數(shù)字65在視網(wǎng)膜上跳動，窗外的夜風吹得竹簾嘩啦作響，他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血衣門的人還在青嵐山打轉(zhuǎn)，趙無命那記劈山掌的余威至今還在他夢里炸響。
要活，要快，消耗三年壽元，他在心里默念，喉結滾動得像吞了塊燒紅的炭。
面板數(shù)字驟然暴跌至62，劇痛如潮水從丹田翻涌而起，林沉舟的后背重重撞在竹床沿上，五臟六腑仿佛被無數(shù)細刀來回絞割。
他咬碎了半顆后槽牙，血腥味在嘴里炸開，額頭的青筋根根暴起，像幾條青蟲在皮膚下亂竄，汗水浸透了粗布中衣，在竹席上洇出深色的痕跡。
你這是作死，柳千山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獨臂老者抱臂倚著門框，月光把他刀疤猙獰的側臉切得像塊冷鐵。
他看了眼林沉舟扭曲的面容，獨臂晃了晃——那截被齊肘斬斷的斷口處，老繭比尋常人手掌還厚——轉(zhuǎn)身就要走。
若撐不過去，就別浪費時間學刀，竹門"吱呀"一聲合上，帶起的風掀動了桌上的《鎮(zhèn)北九斬》，泛黃的紙頁嘩啦啦翻到中間，林沉舟望著那道逐漸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忽然想起老周臨死前也是這樣，攥著他手腕說自己爬起來，然后永遠閉上了眼睛。
他咬著牙撐起上半身，指甲在床沿摳出五道白痕，小阿狗他沙啞地喚了聲。
縮在墻角的小阿狗立刻撲過來，這孩子才八歲，瘦得像根曬透的蘆葦，此刻眼眶紅得能滴血。
他捧著浸了涼水的布帕，手忙腳亂地往林沉舟額上敷：我在我在，阿沉哥你別死，你答應要帶我去山下買糖葫蘆的，還說要教我認字。
濕布的涼意剛觸到滾燙的皮膚，林沉舟就打了個寒顫，他抓住小阿狗發(fā)抖的手腕，勉強扯出個笑：傻小子我死不了，話沒說完，又一陣劇痛從脊椎竄上后腦勺，他眼前發(fā)黑，意識開始模糊。
第三日清晨，林沉舟陷入半昏迷，
他聽見小阿狗的抽噎聲忽遠忽近，聞到竹屋里彌漫的草藥苦香，可這些都像隔著層毛玻璃。
恍惚間，老周咳血的臉浮了出來——那是去年冬天，老人蜷在炕角，每咳一聲都要攥緊林沉舟的手，沉舟啊爹沒本事，連副好棺材都給你備不起。
不！林沉舟在混沌中嘶吼，冷汗浸透了枕頭，畫面突然扭曲，變成一座燃燒的宅院。
紅漆大門被劈成兩半，火光里站著個高大的身影，后背插著九把帶鞘的刀，每把刀鞘上都刻著"鎮(zhèn)北"二字，那男人轉(zhuǎn)身時，眉目竟與林沉舟有七分相似，他舉刀指向天際，聲如炸雷：林家男兒，不死不休！
爹——！
林沉舟猛然驚醒，他翻身滾下竹床，銹刀不知何時已握在手里，晨光從窗紙破洞漏進來，照在他汗?jié)竦陌l(fā)梢上。
他揮刀劈向院中的老槐，咔嚓一聲，碗口粗的樹干齊腰而斷，斷面平整得能照見人影，小阿狗被這動靜嚇了一跳，手里的藥碗當啷掉在地上。
他望著那截斷樹，又看看林沉舟泛紅的眼睛，突然破涕為笑：阿沉哥醒啦，阿沉哥好厲害！
林沉舟抹了把臉上的汗，低頭看向熟練度面板，玄鐵刀法的進度條正從789/1000緩緩爬升，第二重斬的圖標開始發(fā)亮，他松了口氣，可還沒來得及高興，后頸突然泛起涼意——那是習武之人對危險的本能警覺。
第五日清晨，楚狂站在古松林外圍，他穿著血紅色的緞面大氅，面上戴著半張青銅鬼面，只露出線條冷硬的下巴，指尖捏著的血影蠱在掌心爬動，暗紅色的蟲身泛著詭異的光。
趙無命那老東西倒是沒騙我，他低笑一聲，鬼面下的聲音像刮過石板的鐵片，蠱蟲突然振翅，朝著東南方急沖而去。
楚狂順著方向望去，只見幾縷若有若無的刀意穿透晨霧，有意思，這小子才外勁六段，刀意倒比內(nèi)勁九重的家伙還鋒利。
他解下腰間的血紋鞭，鞭梢在地上掃出半道血痕：正好拿你試新煉的蠱，此時林沉舟正站在竹屋后院。
他盯著熟練度面板里停在998/1000的進度條，額角又滲出細汗，突然，他的瞳孔微微收縮——作為在青嵐山長大的獵戶，他太熟悉這種氣息了。
那是蠱蟲特有的腥甜，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像條毒蛇在林子里吐信，小阿狗，他拽過縮在柴堆后的孩子，去西邊的野莓叢，把衣裳沾點汁水，再往山神廟跑。
那你呢，小阿狗攥住他的衣角，指甲都快掐進肉里，我去崖邊練最后一式，林沉舟彎腰把銹刀塞進他手里，記住，聽見三聲鳥叫就往回跑，別回頭。
小阿狗剛跑遠，林沉舟就沿著山徑往斷崖方向疾行，他能感覺到蠱蟲的氣息越來越近，后背被冷汗浸透，卻反而笑了。
指尖摩挲著刀鞘上的刻痕，那是老周用砍柴刀一點點刻的沉舟二字，林家男兒，不死不休，他低聲重復著夢里的話，腳步越來越快。
斷崖邊的風卷著松濤灌進領口，林沉舟站在崖邊，銹刀被他握得發(fā)燙，晨霧中，刀身泛起淡淡寒光，像塊淬了千年的冰，他深吸一口氣，能聞到風里飄來的血腥氣——那是血衣門的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