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嘩啦——
一盆洗菜水從高處潑下,夏卉打了個哆嗦,從頭濕到腳。
幾片碎菜葉混著涼水和汗一起流進(jìn)嘴里,又咸又苦。
陽光刺眼得很,她抬手遮了遮,才看清二樓那個潑她的黑影。
一個高顴骨吊眼白的大媽指著她罵。
“喲,這不好著呢嗎?中暑?我看你是中邪!”
“呆站著干什么!一盆水不夠你涼快的?”
夏卉恍惚聞到陣陣麥子脫殼的甜香味,筒子樓上的罵聲不斷,引得她一陣耳鳴。
頭暈?zāi)垦ig只明白了一件事。
她穿書了。
景區(qū)大巴翻下懸崖之前,她在看一本《冷面軍官夜夜寵,病弱美人一胎三寶》的年代文。
沒多久就天旋地轉(zhuǎn)不知后事。
現(xiàn)在,她是男主魏司南早死的同名炮灰原配,吃夠魏家的苦,卻享不到他的福。
魏家兩個兒子,老大魏司南在部隊,老二魏志北頂了老魏面粉廠的工作,老兩口跟著老二住。
夏卉模樣好,身體弱,和魏家老兩口挑兒媳婦的喜好樣樣反著來。
婆婆徐英花喜歡聽話好生養(yǎng)的,她偏時不時就要出毛病,生了三胞胎后更是弱得風(fēng)吹就倒。
兩人結(jié)婚后不久魏司南回了部隊,她留在老家大病小病不斷沒少花錢吃藥,婆婆心疼錢全是不滿。
除了明里暗里受氣,每月魏司南的津貼也全在婆婆手里,只能等著婆婆給她分口糧養(yǎng)孩子。
可魏司南這個媽偏心他弟弟,給她的口糧連大人都不夠吃,更何況孩子。
這么一來,身體養(yǎng)得好才怪,不說她,那三胞胎三歲半了養(yǎng)得像兩歲,豆芽菜似的。
夏卉回過神,眼下她就在才看過的場景中,原書女主來要這個月的口糧。
為了討好婆婆,她一來就拼命干活,端著又大又沉的滿盆子衣服被單下來洗晾,可惜身子太過虛弱,頂著大太陽中暑了。
書里這回非但要不到口糧,還因徐英花不信她真中暑了,愣是拖成了熱射病死了。
夏卉眉頭緊鎖,心情跌到了谷底。
這要命的開局。
腳邊一大盆等著晾的東西,更是讓她氣不打一處來。
這么大的塑料盆,衣服裝不滿加了床被單,連魏志北的內(nèi)褲老太婆都硬塞了五條在里頭,不是專門欺負(fù)人么!
聽著徐英花的罵聲一路下來,夏卉轉(zhuǎn)身抄起旁邊菜圃不知誰家的淋糞勺,在漚肥桶里攪三攪,潑了一瓢到洗衣盆里。
屎人配屎盆,過他們的屎日子去吧!
潑了衣服她還不解氣,目測了樓梯口和臺階的距離角度,快速把漚肥桶和長柄淋糞勺挪了個位置。
徐英花眼比天高罵罵咧咧地下來,根本不看路,哦喲一聲,被淋糞勺絆了個趔趄,右腳踏進(jìn)了糞桶里。
一樓的吳嬸買菜回來趕緊沖過來扶了把。
“小心!要是摔了老骨頭可受不了,我說你也真是的,小卉人挺好,你少說兩句吧,小卉,來扶你媽一把。”
徐英花右腳整個踩進(jìn)了桶里,臭氣熏天,濺出的糞水在大太陽底下蒸發(fā),味道更沖,吳嬸剛扶上就后悔了,捏著鼻子著急脫手。
夏卉也嫌臭,屏住呼吸扶著額頭就假裝要暈,吳嬸忙丟開徐英花改來扶她。
“小卉?中暑了?”
說著把夏卉扶回了自家。
“吳嬸,我不要緊,有沒有涼白開,我喝一杯就好?!?/p>
她聲音帶顫,坐在沙發(fā)里規(guī)規(guī)矩矩的,看著就乖。
跟糞桶糞勺絕對沒關(guān)系。
吳嬸放好了菜,趕緊給她端了水來。
“你婆婆也真是的,這么大太陽能不中暑嗎,快涂點風(fēng)油精,緩一緩?!?/p>
吳嬸熱心,還拿來女兒的舊衣裳借給她換,大風(fēng)扇扭到最大呼呼地吹著。
身上干爽,又喝了水擦了風(fēng)油精,夏卉拿著干毛巾抿頭發(fā),暑氣一點點壓了下去。
“吳嬸,謝謝您。衣裳我回去洗干凈再送回來。”
“你這孩子,這么客氣做什么,衣裳是阿芬的舊衣裳,你留著穿吧。”
吳嬸看著夏卉原本的破爛衣裳,欲言又止,“小卉,聽說司南當(dāng)營長了啊?恭喜啊,你和孩子們要享福了?!?/p>
“我聽說司南那個發(fā)小,就供銷社的小周,他妹子也去了安城文工團(tuán)呢,前幾天他還托老魏給他妹子說媒......”
吳嬸神神秘秘的,看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好心提醒道。
“司南在部隊這么多年不回來,現(xiàn)在又升了營長,你可別大意了。對了,司南來信了,在你婆婆那兒,這事兒你知道不——”
話沒說完,樓道里又傳來徐英花罵人的聲音。
“磨磨蹭蹭,吃肉喝湯的時候不見少了半筷子,干點活兒就要死要活!”
“當(dāng)年我就是懷著他哥倆的時候,也照樣洗衣下田、伺候一大家子......”
徐英花換好衣服又下來罵人,吳嬸很快閉了嘴,只不停給夏卉使眼色。
夏卉不知道什么小周,但信的事她在書里看過。
幾天前,家里收到魏司南從部隊里寄回來的信。
信里說申請了讓她和三個孩子去隨軍,還附了給她買好的火車票。
怕她和孩子隨軍后再拿不到大兒子的津貼,徐英花一收到信就藏了起來,還騙魏司南說是她和孩子不愿意去。
然后在今天,她“病死”,這件事就被徐英花兩頭瞞了過去。
魏司南喪妻獨身了不到兩年,就經(jīng)部隊領(lǐng)導(dǎo)介紹另娶了。
夏卉想到這些劇情,暗攥得拳頭都發(fā)白了,胸中又澀又悶。
炮灰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她兀自不好受,腦子里靈光一閃,隨軍不就是擺脫黑心老太婆、拿回津貼、逆改書命的好時機(jī)嗎?
她不怕事,但耗費青春留在這和老太婆斗遲早干出乳腺結(jié)節(jié),不劃算??!
她要走,軍婚離不了就去隨軍。
夏卉站起來,和吳嬸打了個招呼,才出吳家門就被徐英花堵在了走廊里。
“家里缺你吃喝了?上別家討水喝你是要飯的?還不回去洗衣服!”
“看看,衣服都洗不干凈,這么大一塊泥印子,要用多少洗衣粉喲!”
徐英花換了身衣服還是有味,大塑料盆懟過來更是一股子臭氣。
夏卉壓住塑料盆邊,連推帶拐把她拱進(jìn)樓梯死角,啪嘰把塑料盆扣在老太婆頭上。
“誰的衣服誰洗,心疼洗衣粉,用唾沫星子洗唄,反正你多得用不完。”
“你——”
徐英花見了鬼一樣,逆來順受八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夏卉今天瘋了嗎?
“哎唷——等司南回來,有你的‘好日子’過!娶個瘟神進(jìn)門,我就不信還攆不走了!”
徐英花捂著磕出大包的額頭,氣得跺腳。
夏卉收拾了老太婆,匆匆忙忙往外走,趕火車前還要把那三個豆芽菜接到身邊。
不然要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