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廢棄工廠地塊的拍賣會就像一顆投入湖面的小石子一樣。
在賀子秋的生活里激起了短暫的漣漪。
對于李家來說,日子還是一如既往。
李海潮依舊每天天不亮就去面館忙活,李尖尖和凌霄也回歸了正常的學習生活。
那張被賀子秋隨手放在抽屜里的,價值四十萬的土地購買合同,仿佛成了一個不真實的夢。
他自己完全沒有絲毫焦急的神情。
依舊每天按時上學,放學后就陪李尖尖在客廳畫畫,又或者和凌霄一起在陽臺的燈下一起看書。
賀子秋很能沉住氣,因為他知道,趙華光一定會再來找他的!
果不其然,兩天后,那輛熟悉的黑色奧迪A6再一次悄無聲息地停在了李家面館對面的街角。
只不過趙華光并沒有立刻下車,他只是坐在后座透過深色的車窗,冷漠地觀察著那間和他格格不入的小店。
他派去的人已經(jīng)把事情打探得一清二楚了。
賀子秋用他給的五十萬,沒有買任何奢侈品,也沒有去高檔餐廳揮霍,而是花四十萬買下了一塊誰都不要的工業(yè)廢地。
“呵,到底還是個孩子。”
趙華光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冷笑。
他原本還有些擔心賀子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過人的天賦。
現(xiàn)在看來,不過是走了狗屎運,在舊貨市場撿了個漏而已。
一旦讓他自己做決定,
立刻就露出了短視和愚蠢的本相。
這些都讓他心中那份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再次膨脹了起來。
他覺得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一個讓他以救世主姿態(tài)降臨,徹底擊潰這個少年心理防線的機會。
接著,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推開車門便朝著賀子秋所在的學校走了過去。
下午的陽光正好,放學的鈴聲剛剛響起。
賀子秋便和凌霄還有李尖尖一起,在校門口的小賣部買起了冰棍。
“小哥,我要那個巧克力的!”
李尖尖指著冰柜,一臉的興奮。
“不行,你前天牙疼剛吃過藥?!?/p>
凌霄在一旁,清冷地否決。
“就一個嘛,哥……”
就在李尖尖抱著凌霄的胳膊撒嬌時,一個穿著考究的身影,擋在了他們面前。
“子秋啊。”
趙華光臉上掛著一副和煦的慈父笑容,聲音里充滿了關切。
“聽說你拿爸爸給你的零花錢,去買了塊地?”
他可以用這種假惺惺的詢問語氣,就是想能夠在一些方面支配賀子秋。
賀子秋舔了舔嘴角的冰棍,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有事?”
簡單的兩個字,沒有絲毫的情緒,卻讓趙華光準備好的一肚子說教,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咳咳。”
他干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繼續(xù)用那種長輩的口吻說道。
“子秋,我知道你年輕,想做一番事業(yè)證明自己?!?/p>
“但是做生意,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p>
“城南那塊地的情況,我了解過,重金屬污染,根本沒有開發(fā)價值。你這四十萬,算是打了水漂了?!?/p>
他頓了頓,觀察著賀子秋的表情,見他沒什么反應,便又加了一劑猛料。
“不過,沒關系。誰年輕的時候不犯點錯呢?爸理解你?!?/p>
接著,他故作寬宏地拍了拍賀子秋的肩膀。
“這樣吧,那塊地,我按原價買下來,就當是替你交了這筆學費?!?/p>
“你呢,也別再折騰了,以后缺錢了,直接跟爸說,我每個月給你一萬塊零花錢,夠不夠?”
他的話語里,充滿了施舍般的意味。
他相信,賀子秋一定對四十萬打水飄這件事耿耿于懷!
現(xiàn)在自己又用這么高價的零花錢進行誘惑,沒有哪個窮人家的孩子能夠抵擋得??!
李尖尖和凌霄都聽出了他話里的不對味。
李尖尖氣得小臉通紅,剛想說什么,卻被賀子秋一個眼神制止了。
他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他甚至還輕笑了一聲。
“誰告訴你,我那四十萬,打水漂了?”
“嗯?”趙華光一愣。
“那塊地,是我看好的投資?!?/p>
賀子秋的語氣,帶著一種少年人特有的,不服輸?shù)木髲姟?/p>
“你等著看好了,不出一個月,它的價值,會讓你大吃一驚?!?/p>
他這副死鴨子嘴硬的樣子,在趙華光看來,不過是年輕人最后的掙扎和逞強罷了
“好,好,好。”
趙華光連說三個好字,臉上的笑容卻愈發(fā)輕蔑。
“年輕人有志氣是好事,那我就等著看,看你怎么把一塊廢地,變成金子。”
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完全看透了眼前這個少年。
自尊心強,又有點小聰明,但終究還是太嫩了。
等現(xiàn)實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臉上時,他自然會明白,誰才是他真正的依靠。
“我等你的好消息?!?/p>
趙華光最后留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便邁著勝利者般的步伐,坐回了他的奧迪車里。
看著絕塵而去的汽車,李尖尖終于忍不住了。
“小哥!他什么意思??!他憑什么這么說你!”
“沒事?!?/p>
賀子秋安撫地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一條亂叫的狗而已?!?/p>
凌霄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賀子秋一眼。
他看不透,完全看不透。
但他選擇相信,無條件地相信。
回家的路上氣氛有些沉悶。
賀子秋的平靜,李尖尖的氣憤與凌霄的沉默全部交織在了一起。
當晚,李海潮也從街坊的口中聽說了這件事。
他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眉頭緊鎖。
“子秋,那四十萬,要是真賠了……就賠了吧?!?/p>
他最終還是開了口,聲音沙啞,“錢沒了可以再掙,你別往心里去,爸……爸不怪你?!?/p>
他以為兒子是因為投資失敗,心里難受,才會在趙華光面前嘴硬。
賀子秋看著父親那布滿血絲的眼睛,和眼底深藏的自責,心中一暖。
他走過去,拿掉了父親手里的煙,認真地看著他。
“爸,我說了,信我?!?/p>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足以安撫人心的力量。
“鉤已經(jīng)放下去了,現(xiàn)在,就等魚兒自己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