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毀滅的邊緣凝固。
明倫堂高階之上,蘇慕白青衫如水,靜立如淵。那雙洞悉世情的眼眸深處,倒映著近在咫尺的絕殺——枯骨叟畢生修為凝聚的暗金骨珠,帶著凍結(jié)神魂、腐朽萬物的終極死寂,距離他的眉心,不足一寸!
死亡的氣息冰冷刺骨,將鬢角散落的幾縷發(fā)絲都吹拂得向后揚起!
蘇慕白沒有動。 甚至連眼睫都未曾顫動。 仿佛早已預見,也……坦然接受。
就在骨珠即將洞穿皮膚、終結(jié)一切的萬分之一瞬!
空間無聲地扭曲、折疊! 一只沾滿污泥、指節(jié)粗大、卻異常穩(wěn)定的手,如同從虛無深淵中探出的魔神之爪,帶著殘留的空間漣漪和焚盡八荒的暴戾氣息,猛地出現(xiàn)在骨珠與蘇慕白之間!
五指張開! 精準無比地、狠狠抓向那枚索命的暗金骨珠!
噗!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輕響! 骨珠被那只手死死攥住!暗金色的珠子在污泥覆蓋的掌心劇烈震顫!一股無法形容的、足以讓化神境巔峰修士瞬間化為枯骨的恐怖死寂之力,如同被激怒的毒龍,轟然爆發(fā)!
嗤嗤嗤——! 肉眼可見的灰敗死氣如同活物,瞬間從燼的指縫間瘋狂溢出!他整只手掌連同小臂,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變得灰敗、干癟!仿佛千萬年的時光在瞬間流逝!血肉精華被瘋狂抽離、腐蝕!皮膚下的肌肉紋理迅速變得清晰可見,隨即也開始呈現(xiàn)腐朽的灰敗之色!劇烈的、源自生命本源被侵蝕的痛楚,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骨髓、攪動靈魂!
“呃——!”燼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身體因劇痛而猛地一顫!周身沸騰的毀滅氣息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鐵,發(fā)出刺耳的嗤響,劇烈地波動、紊亂!
但他那只抓住骨珠的手,卻如同最堅固的玄鐵鐐銬,死死箍緊!紋絲不動!任憑死寂之力瘋狂侵蝕,任憑血肉在掌中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枯骨叟兜帽下那雙鬼火般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難以置信的驚駭瞬間凍結(jié)了他的思維!怎么可能?!竟有人能徒手抓住他的“寂滅骨珠”而不瞬間化為飛灰?!那死寂之力……竟在侵蝕對方的同時,被一股更狂暴、更混亂、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力量死死壓制?!
“滾!”一聲低沉、沙啞、卻蘊含著無盡暴戾的咆哮從燼喉嚨深處炸開!他攥住骨珠的右手猛地發(fā)力!
咔嚓?。。?一聲清脆如同琉璃碎裂的爆響! 那枚蘊含著枯骨叟畢生修為與死寂之力的暗金骨珠,竟在燼那只被死氣侵蝕得皮開肉綻、露出灰敗筋肉骨節(jié)的手掌中……硬生生被捏爆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只有一股更加濃郁、如同實質(zhì)般的灰敗死氣混合著暗金色的碎片粉末,從燼指縫間猛地噴涌而出!如同潰散的毒煙!
“噗——!”枯骨叟如遭雷亟!心神相連的本命骨珠被強行捏爆,恐怖的反噬瞬間撕裂了他的神魂!他身體劇震,寬大的灰袍如同鼓脹的氣球,兜帽下猛地噴出一大口粘稠的、散發(fā)著濃烈腐朽氣息的黑血!周身凝聚的邪力如同雪崩般潰散!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向后踉蹌倒飛,狠狠撞在身后一名玄甲重騎的盾牌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
“什么?!”鐵獄校尉瞳孔地震!赤練娘子與血鋸也瞬間色變!三位蝕骨供奉聯(lián)手,竟被一人一爪破去?!那徒手捏爆寂滅骨珠的身影……是燼?!他怎么可能……強到如此地步?!
燼的身影在捏爆骨珠的瞬間,因巨大的反沖力向后滑退了半步,重重踏在明倫堂高階堅實的青石板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他微微佝僂著身體,右手無力地垂落身側(cè)。整只手掌連同小臂大半,皮膚血肉盡數(shù)被死寂之力腐蝕殆盡,露出下方灰白中透著詭異暗金紋路的骨骼!骨骼表面布滿細密的裂痕,絲絲縷縷的灰敗死氣如同跗骨之蛆,依舊纏繞其上,不斷侵蝕!劇烈的痛苦讓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著,每一次顫抖都牽動著那猙獰的傷口,但他卻死死咬著牙關(guān),沒有發(fā)出一絲呻吟。
他緩緩抬起頭。 亂發(fā)之下,那雙燃燒著混亂熔巖的眼睛,此刻卻死死盯住前方——并非驚駭?shù)奈g骨供奉,也非下方殺意沸騰的玄甲軍陣,而是……身前那道始終平靜的青衫背影。
蘇慕白緩緩轉(zhuǎn)過身。 他的目光,沒有落在燼那觸目驚心的傷口上,也沒有看向下方混亂的敵人。 那雙深邃如淵的眼眸,平靜地、穿透了空間,落在書院洞開的大門之外,那片被玄甲洪流肅殺之氣籠罩的官道盡頭。
仿佛在等待。 在宣告。
“你終于來了。” 蘇慕白的聲音響起,不高,卻如同定海神針,瞬間壓下了燼痛苦的喘息、壓下了枯骨叟的驚駭咳血、壓下了玄甲軍陣短暫的騷動! 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更穿透了重重空間,落向那未知的盡頭!
話音落下的剎那!
一股無法形容的威壓,如同沉睡的太古神山驟然蘇醒,從書院大門外、官道的盡頭,轟然降臨!
這股威壓不同于玄甲鐵騎的肅殺! 不同于蝕骨供奉的陰邪! 甚至不同于蘇慕白的浩然與蒼茫! 它沉重!冰冷!帶著一種主宰億萬生靈、執(zhí)掌生殺予奪的無上權(quán)柄! 如同九霄之上的神祇垂落目光,俯瞰凡塵!
轟——?。。?沉重的馬蹄聲如同踏在所有人的心臟之上! 一匹通體漆黑、四蹄燃燒著幽藍色火焰、體型遠超尋常龍鱗駒的恐怖兇獸,緩緩從官道盡頭的陰影中踱步而出!兇獸之上,端坐著一個身影。
雍王,贏崇! 他身著玄黑龍鱗重鎧,甲胄覆蓋全身,每一片鱗甲都如同精心鍛造的藝術(shù)品,在陰沉的天光下流淌著幽暗冰冷的金屬光澤,勾勒出如山岳般沉穩(wěn)厚重的輪廓。猙獰的龍首頭盔覆蓋了他的面容,只露出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 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冰穴!冰層之下,是洶涌的、足以焚毀八荒的滔天怒焰!目光所及之處,空氣仿佛都被凍結(jié)、點燃!冰冷與灼熱兩種極致的感覺詭異地交織,帶來一種令人靈魂戰(zhàn)栗的壓迫!
他沒有言語。 只是策動座下那匹燃燒著幽藍火焰的恐怖兇獸,緩緩前行。 每一步落下,幽藍的火焰蹄印便烙印在濕冷的石板路上,燃燒不熄! 每一步落下,那如同實質(zhì)的帝王威壓便沉重一分! 玄甲軍陣如同被無形的巨手分開,鐵獄校尉與蝕骨供奉面色劇變,瞬間退至兩側(cè),如同最恭順的臣子,躬身垂首,不敢直視!
贏崇的目光,穿透了洞開的書院大門,穿透了瀕臨破碎、光芒黯淡的金色光罩殘影,如同兩道無形的法則鎖鏈,瞬間鎖定了明倫堂高階之上,那兩道身影!
蘇慕白。 以及……擋在蘇慕白身前、右手重傷垂落、周身氣息混亂卻依舊挺直脊梁的燼!
贏崇的視線在燼那只灰敗露骨、纏繞死氣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龍首頭盔下,那雙冰火交織的眼眸深處,一絲極其細微、卻足以凍結(jié)時空的……驚疑與……難以置信的……忌憚,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蕩開!
能徒手捏爆枯骨叟的寂滅骨珠? 這力量……這氣息…… 絕非尋常! 甚至……超出了他的預估!
贏崇座下兇獸在書院大門前十丈處停駐。 幽藍的火焰蹄印在地上灼燒出四個深坑。 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寒刃,掃過蘇慕白平靜的臉,最終定格在燼的身上。 一個低沉、緩慢、如同萬年玄冰相互摩擦的聲音,從龍首頭盔下緩緩響起,帶著主宰生死的絕對威嚴,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戰(zhàn)場上: “交出龍鱗……” “或者……” 贏崇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閘刀,緩緩掃過整個書院,掃過那些在威壓下瑟瑟發(fā)抖的學子教習,掃過那棵虬勁的古槐。 “……本王親至,雞犬不留?!?/p>
每一個字,都如同冰錐鑿落! 宣告著最終審判的降臨!
明倫堂高階之上。 蘇慕白面對著那如同神魔降世般的恐怖威壓,青衫依舊微拂,神色平靜如初。他甚至微微側(cè)身,目光越過身前的燼,落向大門外那道端坐于幽藍火焰兇獸之上的玄黑身影,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那不是恐懼。 不是憤怒。 而是一種……洞悉棋局變幻、落子無悔的平靜。 一種……終于等到關(guān)鍵棋子入局的……淡然。
燼佝僂的身體因劇痛而微微顫抖,垂落的右手傷口處,灰敗的死氣與暗金的骨粉碎屑混合著暗紅的血珠,不斷滴落在腳下的青石板上,發(fā)出輕微的“嗒、嗒”聲。 他緩緩抬起頭。 亂發(fā)之下,那雙燃燒著混亂熔巖的眼睛,穿透了手臂的劇痛,穿透了雍王那如同實質(zhì)的恐怖威壓,死死釘在贏崇那雙冰火交織的眼眸深處!
沒有恐懼。 沒有退縮。 只有一種被徹底點燃的、焚盡一切的狂暴戰(zhàn)意! 一種……守護身后那點微光的……決絕執(zhí)念!
“雞犬……”燼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如同砂輪摩擦骨骼的嘶啞低吼,帶著濃烈的血腥氣,“……你也配?!”
話音落下! 他那只被死氣侵蝕得只剩下灰敗骨骼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指張開,對著大門外那道主宰一切的身影,狠狠一握!
嗡——!?。?一股無法形容的、混亂狂暴到極致的空間扭曲之力,混合著湮滅一切的毀滅意志,如同掙脫了束縛的太古兇獸,轟然爆發(fā)!以燼為中心,空間如同沸騰的開水般瘋狂褶皺、塌陷!一道無形的、扭曲的、帶著湮滅氣息的恐怖力場,瞬間跨越了數(shù)十丈的距離,朝著端坐于幽藍火焰兇獸之上的贏崇,狠狠籠罩而去!
空間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