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許?老許?”
盛夏暑伏。
頂著頭頂烈日暴曬,在宮中轉(zhuǎn)了近一個時辰的顧太安,才最終在一名小宮女的引路下,來到了司禮監(jiān)。
一進門,便忍不住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直到一個身穿赤色宮服蟒袍,手持拂塵的老太監(jiān),黑著臉從后堂中走出,沒好氣的呵斥道:
“毛小子,喊什么?不知道這是宮廷禁地嗎?
“都跟你說了多少回了,毛毛躁躁的惹了咱家不要緊,但要是萬一頂撞了天子,可沒你好果子吃!”
顧太安撇了撇嘴,自顧自的坐到一旁:
“得了吧,又拿她來壓我,我來了這么多回,哪次見到過她了?”
“嘿,你個混賬玩意兒......”
如此大不敬的話語,那許姓公公瞪眼,抬起拂塵就要敲他的腦袋。
但顧太安卻先將手中的糕點,連帶一份案宗高舉過頭頂,一齊遞了上去。
“嗯?這是啥意思???”
許公公愣了一下。
“京郊操尸案的案卷?!?/p>
顧太安端起手邊的茶壺,很是自來熟的給自己倒著這獨屬于宮廷的上好涼茶:
“錦衣衛(wèi)歸內(nèi)宮掌管,你是天子欽點的掌印太監(jiān),又兼著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的差事,那自然就是我的頂頭上司。
“這辦完案子,案卷可不得拿來給你過目過目嗎?
“至于糕點?
“膳寶閣的剛出爐的,特意買來孝敬你的。”
許公公撇了撇嘴,陰陽道:
“喲喲喲,你個毛小子還有這份心呢?”
顧太安放下茶杯,笑了笑:
“再怎么說,當年也是你引我進錦衣衛(wèi)的嘛?!?/p>
想當年,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
因為沒有路引憑證,身份無從證明,即便是想打零工換口飯吃,那些店家和商販也都不敢收留。
餓了三天三夜,頭暈眼花,險些死在街頭。
若非后來遇到了老許,將他帶回了錦衣衛(wèi),只怕今日顧太安早就已經(jīng)不知道橫死在哪個犄角旮瘩了。
又何來今日錦衣衛(wèi)的顧千戶?
“這個情我肯定記著,你放心,將來等你退下來,我給你養(yǎng)老?!?/p>
顧太安的仗義執(zhí)言,許公公雖然嘴上沒說什么,但心頭卻是一陣暖流涌過。
太監(jiān)都是沒根的東西。
別管今日如何顯赫,明天只要孤苦伶仃,總歸是要受些欺負的。
有人愿意養(yǎng)老,甭管真假,心里聽著是舒坦不是?
所以沒再計較這混小子的失禮。
許公公開始仔細審查起手里案卷。
上面記載的內(nèi)容和過程都很詳細,顧太安到底也是久干這一行的精英,并未出現(xiàn)大的紕漏。
不過......
“你把鬼老頭給殺了?”
看到最后,許公公略感詫異。
鬼老頭這人他知道。
當年他還在服侍先帝高宗皇帝時,對方就已經(jīng)是朝廷通緝的欽犯了。
而且那會兒,似乎就已經(jīng)是個脫離了下品練精,達到中品練炁境界的高手了。
這么多年過去,再怎么說,實力也該有所長進吧?
可他竟然能被顧太安給宰了?
這小子......
許公公瞇眼打量著他上下,渾然一驚:
“你晉升到六品境了?”
他觀如今的顧太安精力飽滿,目光如炬,這分明是得炁之人才有的征兆!
而顧太安也沒有掩飾,只是淡笑一聲,略有謙虛的說道:
“僥幸而已。”
“哦呵呵,咱家當年果然沒看錯人,你小子真是個人才?!?/p>
許公公伸手點著他,笑贊道:
“如此年紀就能得炁,假以時日,只怕未必不能入上品吶!”
顧太安撇了撇嘴,揶揄道:
“又給我畫餅呢是不?”
“嘿,這怎么能叫畫餅充饑呢?這分明是......”
“行行行,愛是啥是啥吧?!?/p>
顧太安不是很在意,打斷了他的話之后,又從身上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推了過去。
許公公帶著疑惑,將盒子打開。
只見盒子內(nèi),正躺著一枚棕色的丹丸,不到龍眼大小,卻散發(fā)著淡淡的藥香。
“這是......巫神丹??”
許公公拿起丹藥,目光中流露出的震驚絲毫不下于剛剛。
而顧太安似乎很滿意他這副表情,毫不吝嗇的夸道:
“瞧瞧,要不怎么說您是這宮里的老祖宗呢,就是識貨!
“怎么樣?開個價吧?”
許公公猛地站起身來,眼神炙熱的看著手中丹藥,來回踱步。
片刻后。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轉(zhuǎn)過身來,目光死死的盯緊著顧太安:
“你小子是從哪搞來的這丹藥?”
顧太安聳了聳肩:
“我一個小千戶還能從哪搞來?肯定是戰(zhàn)利品啊!
“前兒個晚上抓捕鬼老頭的時候,恰好撞見了他在煉丹,等收拾完,這丹剛好出爐,我就順手給帶回來了唄?!?/p>
許公公急切問道:
“那丹方呢?
“你可從那鬼老頭身上搜到丹方?”
顧太安沉默稍許,淡然答道:
“沒有。”
“沒有?”
“我到場之時,那鬼老頭就對我動手,我當時壓根不知道他在練丹?!?/p>
顧太安深吸一口氣,解釋道:
“等反應過來時,他就已經(jīng)死了?!?/p>
許公公就這么看著顧太安。
而顧太安則一臉平靜的與他對視著,不忘補充道:
“出任務的時候,是小唐與我一起的。
“若是覺得某些方面我可能會有所遺漏的話,你也可以問問她?!?/p>
許公公聞言,只得低嘆一聲:
“你這說的是什么話?
“你是我的心腹,這么多年辦事得力,若是連你的話都信不過,那咱還能信誰的?”
顧太安保持沉默。
“好了好了,既然你說沒有,那就權當是有緣無份吧?!?/p>
許公公笑了笑,伸手拍著他的肩膀:
“巫神丹奪天造化,有傷人和,你能孝敬這么一顆已是不易,咱......”
“嗯?等一下!”
顧太安立刻抓住了他話語中的重點,默默的將搭在肩上的大手推開,斜眼看著他,說道:
“老許,咱聊天歸聊天,你可別給我挖坑啊。
“孝敬你的是糕點,我什么時候說過,這顆巫神丹也是孝敬你的?”
許公公似乎也很震驚,搓著手掌,瞪大了眼睛:
“你剛才不還說要給我養(yǎng)老嗎?”
“不是,親是親,財是財,養(yǎng)老跟送丹有關系嗎?”
“怎么沒關系了?”
許公公苦口婆心的洗腦著:
“你想啊,你是咱家引進錦衣衛(wèi)的,算起來咱家對你有知遇之恩吶!
“你說,比起知遇之恩,這一顆小小的丹藥算什么呀?”
“我靠,你又給我來這套是吧?”
顧太安不干了,一拍桌子怒道:
“你自己摸摸你的良心,拽著這一點,這些年你敲詐了我多少好東西?
“什么絕頂?shù)臋C關造物、什么南疆的稀有蠱蟲、什么罕見的煉體秘法......
“還有還有,那從天下第一宗派‘懸劍閣’處繳獲的古今名劍,你也給我貓了!
“這些東西,哪一個不是我在任務中拼死拼活才繳獲的戰(zhàn)利品?
“我有抱怨過一句嗎?
“現(xiàn)在你還來?
“你是真打算捏著這個吃我一輩子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