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起床了!”
“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陳書硯,起床了!大金小金,起床了!煬兒起床了!易老師!”
現(xiàn)在是北京時間7:02。
吳譚正拿著她的祖?zhèn)鞔罄?,喝著冰美式,悠哉地在每個人的房間門口叫起床。
昨晚除去偷聽二人組這個小插曲,開完會就十一點半了,陳書硯難得良心地沒讓加練,所以他們早早就入睡了。
那本該加練的時間空出來后,陳書硯用來干嘛了呢?
當然給易逢春打掃房間。
——
“你近視?”
“不近視,怎么了?!?/p>
“那個墻角灰多的都能給蜘蛛建個別墅了,然后你跟我說你不近視,但只是看不見,對嗎?!?/p>
“嗯?”
“你瞎?!?/p>
陳書硯擦柜子的手頓了一下,轉(zhuǎn)過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他。
那么直白的嗎……
“在哪,我擦?!?/p>
“距離你右手邊不到五十厘米的地方,謝謝。”
他推了下鏡架,是標準的理工男半框。隨后,為凸顯禮貌,他轉(zhuǎn)移了陣地,主打自己不干但不妨礙別人干。
很多不了解行情的都說電競選手是網(wǎng)癮少年,實則不然,但是,易逢春是真網(wǎng)癮。
不管在哪都是出了名的重度手機依賴,無時無刻都在看,雖然不知道在看什么,但就是在看。
就比如:
陳書硯鋪床時,他倚著門框看。
陳書硯掃地時,他坐在床頭柜上看。
陳書硯拖地時,他蹲在飄窗上看。
就在剛剛,為了給陳書硯讓空,轉(zhuǎn)移到了一旁矮書柜上,這會他正坐在上面看。
從點點星光到有些明亮的天,從子夜藍變?yōu)殇撍{的云,都是時間的證明。
凌晨4:20,這個房間終于達到了易逢春對于干凈的標準。
“好了,干凈了,睡覺……啊——”
話還沒說完,陳書硯就先打了個哈欠。
“謝謝?!?/p>
從十一點多到現(xiàn)在,歷時五個小時,除了偶爾兩句拌嘴和幫扔垃圾外,易逢春一直都在看手機。
他在看什么呢?
不好猜。
淺到查陳書硯幾幾年出生,有多高,深到查他出生在哪,現(xiàn)居哪,初中在哪,高中在哪,加入的第一支戰(zhàn)隊,獲得的第一次成就……
很偏執(zhí),但沒辦法。
自那次后,一跟人接觸他就忍不住去查清,他不想再信任何一個無事獻殷勤的人,只有將消息緊握在自己手中才放心。
光是陳書硯打掃的這段時間,就給人家查個透徹了。
“好,晚安。”
“晚安。”
——
在吳(惡)譚(魔)的低語下,耗時十五分鐘,全員梳洗完畢。
除陳書硯外。
“小陳呢?還沒起?不會吧,昨晚開完會你們還干嘛了?”
“睡覺——”
眾人異口同聲地回復(fù)道,倦意撲面而來,有氣無力。
“那不應(yīng)該啊,我再去叫。煬兒,帶著他們圍基地跑兩圈,然后吃飯訓練?!?/p>
作為電競選手免不了久坐,過不了幾天就是最后“保命賽”,更得勤加鍛煉,以防坐出什么毛病。
咚咚——
木質(zhì)的房門被敲響,發(fā)出很悶悶的聲音,而里面的人似是沒聽見,沒有反應(yīng)。
直至最后,吳譚怕出什么事,拿備用鑰匙開了門。
房間內(nèi),窗簾拉得很嚴,可以說是不讓一絲光透進來。
但光是無處不在的。
像水,但抓不住,像空氣,但看得到。
不知哪里的一縷陽光從指尖溜過,分毫不差地照在了陳書硯的臉上。
“誰他媽……”
男人強撐身子,一手捂著臉,一手去枕邊摸索手機想要看幾點。
“你怎么了?生病了?”
像他這種“特種兵”選手何曾有過這副樣子——面容憔悴,氣息不穩(wěn),一身倦意。
“吳姐?出什么事了,這么早就叫我……七點半了?”
也不怪他如此震驚,睡了一會發(fā)現(xiàn)不僅超了生物鐘還渾身疼。
“你昨晚干嘛了?”
“給你新任的指揮打掃房間?!?/p>
“生氣了?他之前是BFB的隊長,指揮能力很強的,再說了,一般不都是中單或輔助指揮嗎,你有時候說著說著就上頭,他雖小,但沉穩(wěn)?!?/p>
“而且,我覺得他挺好的,許源也這么覺得。特別是昨天晚上,他精準地指出了你的問題,這些你都不一定能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的對吧?!?/p>
陳書硯睡覺不喜歡穿衣服,這會正半裸著上身,起身去衛(wèi)生間洗漱,途中還將頭發(fā)捋到了腦后,肉眼可見的不耐煩。
“哎哎,怎么我越解釋你越生氣了呢,別生氣啊?!?/p>
“沒生氣,只是單純覺得你有點煩?!?/p>
吳譚沒應(yīng),只是默默靠在衛(wèi)生間的門框上,然后細細打量著里面的人。
半晌,她出了聲。
“嘖嘖身材不錯,但你不冷嗎?現(xiàn)在可是十二月?!?/p>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穿的什么。”
男人同樣在鏡子里打量著身后的人,純白背心外套了件針織開衫,淺粉色微喇褲,還是夏款的。
“那是因為基地里地暖開的足!誰跟你一樣,裸體?!?/p>
陳書硯將嘴中的泡沫吐出,漱了口,在路過吳譚時不經(jīng)意地將滿是水的手拍在了她的臉上。
“啊啊啊??!陳書硯!!你惡不惡心?。?!”
反觀另一個,沒有任何偷襲成功后的得意,面無表情,就跟除他外沒人存在似的。
“你有未婚夫還胡亂進出別的男人的房間,這樣真的好嗎。”
“沒結(jié)婚算什么夫?再說了,我會讓他退婚的。還有,不管你說什么我都不會出去,再嫌煩也沒用,我可是經(jīng)理!有責任監(jiān)督你?!?/p>
吳譚細細地擦著臉上的水,忽然瞄到了洗手臺上某個的物件,一臉不懷好意。
“喲,這是什么啊,好難猜呀。”
是一枚純銀的戒指,上面刻著spring,做工很劣質(zhì)。
“別亂動我東西?!?/p>
他強壓著怒火,一把奪過。
“好好好,以后不動了。但我還是警告你,別每次戀愛都奔著結(jié)婚去,人沒幾個六年可以浪費?!?/p>
“關(guān)你什么事?!?/p>
“……”
好說歹說都不聽,真是油鹽不進。
“男神,你吃不吃橘子?”
“不吃,謝謝?!?/p>
“那芒果呢?”
“不吃。”
“山竹?”
“不?!?/p>
“……”
一旁的金泰宇不禁笑出聲,就這還鐵粉呢,連自己偶像什么吃,什么不吃都不知道。
林煬也很是內(nèi)疚,也覺得自己這個粉絲當?shù)膶嵲谑翘环Q職了!
思考良久,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轉(zhuǎn)身走向了電腦,開始查閱資料——
易逢春喜歡吃什么。
易逢春喜歡的顏色。
易逢春喜歡……
而正主只是靜靜地看手機,頭都沒抬一下。
忽然,不知點到了什么,屏幕通紅一片,光映在臉上,活像一朵噴濺開來的玫瑰花。
“早上好,小陳。”
許源拿著剛到的打工人必備冰美式從玄關(guān)往里走去。
如若細細看來,他其實跟韓國的一個選手長挺像,但人太多,不好想不起來。
“早上好?!?/p>
冷硬的鞋底落在地板上發(fā)出噠噠的聲音,易逢春可以聽到,這個聲音一直在向自己靠近。
“早上好,易老師,昨晚睡的還舒服嗎?”
他抬起頭來,但沒應(yīng)。
許久沒有。
陳書硯也不尷尬,就這樣一直盯著,忽然發(fā)現(xiàn)他今天沒戴眼鏡。
沒了夜晚的昏暗和鏡片的遮擋,瞳孔清晰可見。
深棕色,還有點下三白,睫毛很長,眼角有顆痣,就像一道價值千萬的風景線,很美。
但沒有任何情緒,冰冰涼涼。
可不知為何,漸漸的,瞳孔內(nèi)似乎涌出了另一種情緒,另一個人,與自己很像很像。
“易老師?”
“你……陳書硯。”
“我當然是陳書硯?!?/p>
易逢春愣了,覺得自己甚是可笑。
溫熱的空氣吸入鼻腔,順利抵達胸腔,連同著暖了整個身體,但手依舊冰涼。
他眼神逃避,不知看向哪,最后只得盯著自己的鞋面,道了聲歉。
……
“左草有人……有人有人,說幾百遍了,聽不見嗎?注意對面打野,打野,有打野!你副業(yè)海洋館嗎,腦子里都是水,別跟我,跟射手,保射手啊!”
還有三天到比賽,至此易逢春已經(jīng)摔壞了三個鼠標,很不可思議,但這就是事實。
他現(xiàn)在覺得自己急需吸氧,節(jié)奏都放那么緩了,怎么還跟不上。
“算了,指揮就繼續(xù)由陳書硯擔任吧,我指揮不太行,畢竟第一次,你們也不可能因為我一個人就改變所有,那樣也來不及?!?/p>
“你在韓國到底接受的是怎樣的訓練?”
金寰宇弱弱發(fā)問。
“這個嘛……也就五點起床晨跑鍛煉一個小時,吃飯到六點半,一直訓練到十二點半,然后吃飯休息一個小時,再訓練到晚上十點,然后夜跑鍛煉半個小時。訓練十來個小時是日常,一天的訓練賽頂別的戰(zhàn)隊一周的,這也是常有。”
“我靠,魔鬼訓練啊?!?/p>
“臨近賽期的話會更忙?!?/p>
“怪不得頂尖呢,確實厲害?!?/p>
頂尖這種稱號是最不賺錢的東西,人才是。
月光替桌子披了件銀白的桌布,燈光替他們點了根蠟燭。
隔著蠟燭,兩個各藏心事的人對視,沒有曖昧,只有思念。
喧鬧的聲音隔絕在外,這個世界只有你我。
不是真的你,也不是真的我。
但是真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