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元丹溫潤的觸感緊貼著掌心,那股精純的能量氣息如同涓涓細流,透過皮膚,試圖安撫凌燼體內(nèi)奔騰的新生力量和滿身的傷痛。演武場的喧囂與血腥仿佛隔著一層厚霧,他拖著那條依舊如同附骨之疽的左臂,一步步挪回弟子居那片死寂的破敗之地??纯蛡兓蝮@嘆或畏懼的目光,高臺上趙乾那毒蛇般粘稠的貪婪視線,都被他拋在身后。此刻,他只想找個地方喘口氣,處理這該死的傷臂。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木門,一股熟悉的清苦藥香混著草木的微腥,如同溫暖的潮水般涌來,瞬間沖淡了身上濃烈的血腥氣和礦塵味。
窩棚內(nèi),油燈如豆。
沐清漪正背對著門,在一個小火爐前忙碌。爐上架著一個缺了角的舊陶罐,里面墨綠色的藥汁正咕嘟咕嘟冒著細密的氣泡,翻滾的熱氣帶著濃郁的草木生機,正是那熟悉的“木元溫脈散”的味道。聽到門響,她猛地轉(zhuǎn)過身,清澈的眼眸在昏黃的燈光下,清晰地映照出凌燼渾身浴血、左臂衣袖被暗紅與淡金浸透的狼狽模樣。
她手中的木勺“當啷”一聲掉進陶罐里。
“凌師兄!”她幾步搶上前,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想扶他又怕碰到傷口,雙手懸在空中,指尖微微發(fā)顫。目光落在凌燼那條焦黑翻卷、金氣盤踞的左臂上,更是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瞬間煞白?!澳愕氖帧趺磿蛇@樣?小比…趙乾他…” 她腰間的枯木紋玉佩,在強烈的情緒波動下,再次散發(fā)出柔和的碧色微光,映照著她眼中的心疼與憤怒。
“闖過來了?!绷锠a扯動嘴角,想露出一個輕松點的笑,卻只牽動了干裂的唇,帶來一陣刺痛。他將右手攤開,露出那枚瑩白的納元丹,“看,這個?!甭曇羯硢?,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的滿足。
沐清漪的目光在納元丹上停留一瞬,隨即又急切地回到他的傷臂上?!翱熳?!丹藥雖好,治不了這金煞蝕骨!”她不由分說地扶著凌燼靠墻坐下,轉(zhuǎn)身飛快地舀了一碗滾燙的藥湯,小心翼翼地吹著氣,“先把藥喝了,穩(wěn)一穩(wěn)經(jīng)脈的灼痛和煞氣反噬。這金煞…比礦坑里的更霸道陰毒,尋常草藥只能緩解,無法根除?!?/p>
凌燼接過藥碗,滾燙的溫度透過粗陶傳到掌心,帶來一絲慰藉。他仰頭,將那苦澀卻充滿生機的藥汁一飲而盡。溫和清涼的藥力迅速蔓延,如同甘霖滋潤干裂的大地,左臂傷口那冰火交煎的劇痛果然緩和了不少,丹田里因突破和激戰(zhàn)而躁動的新生火元力也稍稍平復(fù)。他長長舒了口氣,感覺緊繃的神經(jīng)松弛了一絲。
“謝了,沐師妹?!彼吐暤?,看著沐清漪忙碌的背影,看著她因擔憂而緊蹙的眉頭,心中那冰冷的守護誓言再次變得滾燙。變強!必須更快地變強!這傷臂就是阻礙!
“凌師兄…”沐清漪收拾好藥罐,轉(zhuǎn)過身,臉上帶著憂色,“你這手臂的傷,尋常木元溫脈散只能暫時壓制煞氣侵蝕的痛楚和減緩蔓延,無法凈化根除。金煞已侵入血肉經(jīng)絡(luò),拖得越久,隱患越大,甚至會損傷根基,影響你穩(wěn)固感元中期乃至沖擊納元。”她猶豫了一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我…我知道后山廢棄藥園深處,生有一種‘凈塵草’。此草蘊含精純土元,性厚重沉降,或許…或許能以其土元之力,暫時封鎮(zhèn)你手臂傷口處躁動的金煞,爭取更多時間,再尋徹底凈化之法?!?/p>
凈塵草?土元之力?凌燼眼睛一亮。五行之中,土居中央,厚重載物,確實有克制、穩(wěn)定之效!這或許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廢棄藥園?危險嗎?”凌燼立刻問道,他更擔心沐清漪的安全。趙乾的目光從未離開過他們。
沐清漪輕輕搖頭:“那藥園荒廢多年,平時少有人去。只是…位置偏僻,路徑難行,且聽說…偶爾有低階墟獸出沒?!彼粗锠a,“你的傷…明日我陪你去。我雖靈力調(diào)用艱難,但催動藤蔓探路、示警尚能做到一二?!彼恼Z氣很堅定,顯然不放心凌燼獨自前往。
凌燼看著沐清漪眼中的堅持,知道拒絕無用。他點點頭:“好,明日一早?!彼枰獣r間鞏固剛剛突破的感元中期境界,也需要恢復(fù)一些氣力。他盤膝坐下,閉上雙眼,心神沉入丹田。那里,一團比之前凝練、熾熱數(shù)倍的火元旋渦正在緩緩旋轉(zhuǎn),散發(fā)著新生的力量感。他引導(dǎo)著這股力量,小心翼翼地流轉(zhuǎn)向左臂傷口。灼熱的火元與盤踞的金煞再次碰撞,發(fā)出滋滋的對抗聲,劇痛依舊,但新生的火元更加凝練霸道,竟將蠢蠢欲動的金煞牢牢壓制在傷口局部,無法再輕易向上侵蝕。感元中期的掌控力,果然不同!他一邊鞏固境界,一邊嘗試用新生火元配合殘玉的溫熱,一點點消磨傷口邊緣最表層的金煞之氣,過程緩慢而痛苦,但每磨去一絲,那種陰寒蝕骨感便減弱一分。
沐清漪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凌燼專注的側(cè)臉和那條依舊猙獰的傷臂。她腰間的玉佩碧光微微流轉(zhuǎn),似乎也在默默呼應(yīng)。她取出一塊干凈的舊布,沾濕了清水,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擦拭凌燼臉上、身上的血污和汗?jié)n。動作輕柔,帶著一種無聲的守護。
夜色漸深。
弟子居外,一處斷墻的陰影里。李三如同鬼魅般縮著身子,臉色在月光下顯得慘白而驚惶。他死死盯著凌燼那間透著微弱燈光的破窩棚,眼中充滿了恐懼和后怕。王五胸口那個血淋淋的大洞仿佛還在眼前。他哆嗦著從懷里摸出一張巴掌大小、邊緣繪著簡單符文的粗糙黃色符紙(低階傳訊符),壓低聲音,對著符紙語無倫次地低語:
“趙…趙師兄…凌…凌燼回來了…沒死…還…還突破了!感元中期!王五…王五他…被陣法反噬…死了!就死在…死在我眼前!那小子…那小子邪門得很!他…他明天好像要和沐清漪去后山…對…后山廢棄藥園!說…說是找什么草…治他那條鬼胳膊…趙師兄…您…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符紙上的符文微光一閃,信息已然傳了出去。李三如同驚弓之鳥,將符紙捏成一團塞進懷里,又驚恐地看了一眼凌燼的窩棚,這才弓著腰,倉惶地消失在更深的夜色中。
窩棚內(nèi),凌燼緩緩睜開眼。感元中期的境界初步穩(wěn)固,新生火元如臂指使。左臂傷口的劇痛在藥力和自身壓制下稍有緩解,但盤踞的金煞依舊頑固。他看了一眼守在一旁、強撐著困意的沐清漪,低聲道:“休息吧,沐師妹。明天…不會輕松?!?/p>
沐清漪點點頭,吹熄了油燈。黑暗中,只有兩人清淺的呼吸聲,和窗外嗚咽的風聲。凌燼摩挲著胸口的殘玉,裂紋深處那點金芒在黑暗中如同永恒的星辰。后山藥園…凈塵草…還有那可能存在的墟獸…以及,趙乾必然不會錯過的“機會”。
他再次閉上眼,將心神沉入修煉。每一分力量的增長,都是為了在即將到來的風暴中,守護住身邊這一縷微光,和胸中那焚盡枷鎖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