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顧煙蘿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側(cè)院的床榻上。
右手已經(jīng)被簡單包扎過,但稍稍一動,便是鉆心的疼。
她強(qiáng)撐著起身,從包袱里翻出自己常備的藥膏,咬著牙給自己換藥。
藥粉灑在傷口上,疼得她冷汗涔涔。她死死咬住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從前她若是受了一點(diǎn)小傷,容青辭都會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笨拙地給她吹傷口,說“姐姐不疼”。
如今她的手被打斷,他卻連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顧煙蘿自嘲地笑了笑,將藥瓶緊緊攥在掌心。
兩日后,她正在院中晾曬藥材,忽聽院門被推開。
容青辭一身墨色騎裝站在門口,身姿挺拔如松。
“收拾一下,隨我去獵場。”他語氣冷淡,仿佛在吩咐一個下人。
顧煙蘿一愣:“獵場?”
“今日秋獵?!彼沉怂谎?,“你是獵戶之女,月姝想讓你帶路。”
她心頭一刺,下意識攥緊了衣角:“我的手……”
“又沒斷你的腿?!比萸噢o不耐煩地打斷她,“別掃她的興?!?/p>
說完,他轉(zhuǎn)身便走,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多余。
顧煙蘿站在原地,指尖深深掐進(jìn)掌心。
他知道她的手?jǐn)嗔?,卻還是逼她去獵場。
獵場深處,古木參天。
顧煙蘿走在最前面,用左手撥開荊棘叢生的山路。
尖銳的枝杈劃過她的手臂,留下一道道血痕。
身后傳來夏月姝嬌滴滴的聲音:“青辭哥哥,這里好難走呀……”
“抓緊我?!比萸噢o的聲音溫柔得不像話,“小心腳下?!?/p>
顧煙蘿沒有回頭,卻能想象到他小心翼翼護(hù)著夏月姝的樣子。
就像從前他癡傻時,她牽著他的手走過每一處崎嶇山路。
“喂!”夏月姝突然高聲喊道,“你不是獵戶之女嗎?怎么連條好走的路都找不到?”
顧煙蘿抿了抿唇,繼續(xù)向前。
忽然,一只梅花鹿從林間躍過。
“青辭哥哥,那只鹿好漂亮!”夏月姝驚喜地叫道,“我想要!”
容青辭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fā):“等著,我去給你捉來。”
他說完便策馬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林間。
夏月姝見容青辭走遠(yuǎn),臉上的笑意瞬間冷了下來。
她走到顧煙蘿身邊,趁她不備,猛地一推——
“啊——”
顧煙蘿猝不及防,整個人從山坡上滾了下去。
尖銳的碎石和樹枝劃破衣衫,在皮膚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她疼得眼前發(fā)黑,卻還是拼命呼救。
“救命……”
容青辭聽到聲音,策馬趕回,卻在幾步之外被夏月姝一聲嬌呼打斷:“青辭哥哥!我腳扭了……”
他毫不猶豫地調(diào)轉(zhuǎn)馬頭,朝夏月姝奔去。
顧煙蘿眼睜睜看著不遠(yuǎn)處的他抱著夏月姝離去的背影,心口疼得幾乎窒息。
她咬著牙,拖著崴傷的腳,一步步爬了上去。
夏月姝見她狼狽的樣子,故作驚訝,“怎么空手回來了?你不是獵戶之女嗎?連只兔子都抓不到?”
顧煙蘿臉色蒼白:“我只是帶路的……”
“帶路的就不能打獵了?”夏月姝嗤笑一聲,轉(zhuǎn)頭看向容青辭,“青辭哥哥,她偷懶,是不是該罰?”
容青辭淡淡掃了顧煙蘿一眼:“嗯。”
夏月姝得意一笑:“那就關(guān)進(jìn)獸籠里,讓她和野獸玩玩吧!”
顧煙蘿猛地抬頭:“什么?”
不等她反應(yīng),幾個侍衛(wèi)已經(jīng)架起她,將顧煙蘿推進(jìn)了關(guān)著猛獸的鐵籠。
“啊!”
籠中野獸低吼著撲來,顧煙蘿拼命躲閃,卻還是被利爪撕破了衣衫,鮮血瞬間涌出。
籠外,夏月姝和一群貴女閨秀發(fā)出陣陣哄笑。
“瞧她那樣,倒看起來比平時更順眼了!”
“就是,獵戶之女,天生就該和畜生為伍!”
“也配跟月姝姐姐爭?真是不自量力……”
顧煙蘿死死咬著唇,在籠中艱難閃躲。
野獸的利齒一次次擦過她的脖頸,腥臭的涎水滴在她臉上。
她下意識看向籠外——
容青辭正捂著夏月姝的眼睛,溫柔道:“別看,小心做噩夢?!?/p>
那一刻,顧煙蘿忽然覺得,比狼牙更疼的,是心口那股撕心裂肺的痛。
日落西山時,她終于被放了出來。
渾身血肉模糊,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而容青辭早已帶著夏月姝回了府。
顧煙蘿拖著殘破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回侯府。
鮮血染紅了山路,她眼前陣陣發(fā)黑,最終昏倒在府門前。
再醒來時,她躺在冰冷的床榻上,渾身疼得像是被碾碎了一般。
“您終于醒了?”小丫鬟紅著眼眶湊過來,“您嚇?biāo)琅玖恕?/p>
顧煙蘿艱難地?fù)纹鹕碜樱骸叭?,幫我……租一輛馬車?!?/p>
“馬車?”
“嗯,三日后……離京用的?!?/p>
小丫鬟剛要應(yīng)聲,房門突然被推開。
容青辭負(fù)手而立,目光冰冷:“離京?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