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配
外面。
程秉臣抱著祁星彤剛沖出火場,立刻將她往趕來的醫(yī)護人員手里一塞,轉(zhuǎn)身就要再次沖進(jìn)火海!
“秉臣哥,別去!”
祁星彤條件反射去拉他。
她好不容易縱火,就是為了徹底毀了祁心漾,還差點搭上自己的性命。
怎么可能讓程秉臣再去救她!
“彤彤乖,你姐姐還在里面!我馬上就帶她回來!”
就在這時,“轟隆!”一聲巨響,一塊燃燒的巨大布景板從高處墜落,狠狠砸在他面前,火星四濺,徹底堵死了入口。
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逼得他連連后退。
“秉臣哥!別去!太危險了!”祁星彤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哭喊著:“我好怕!你別離開我!”
程秉臣看著那吞噬一切的烈焰,心卻不可控制的疼痛起來。
仿佛在告訴他。
他失去了生命中重要的東西。
這時候,舞團幾個和祁心漾交好的女孩沖了過來,看到只有祁星彤被救出,瞬間崩潰。
“祁心漾呢?我們首席呢?”一個女孩尖聲質(zhì)問程秉臣。
“她還在里面?!背瘫悸曇舾蓾?。
“為什么只帶她出來?”另一個女孩指著祁星彤:“她能跑能跳!心漾姐腿傷那么重!她才是你老婆?。 ?/p>
“你不配做她丈夫!”
程秉臣眸光一暗。
他盯著熊熊大火,祁心漾最后那句冰冷決絕的話在耳邊炸響——“再無關(guān)系!”
他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祁星彤看他這個樣子,愈加小心地往程秉臣身后縮,哭得梨花帶雨。
祁父祁母這時也趕到了,見狀立刻像護崽的母雞一樣沖上來。
“你們干什么?別嚇著我女兒!”祁母一把將祁星彤摟進(jìn)懷里。
“彤彤受了這么大驚嚇,你們還有沒有人性!”祁父對著指責(zé)的人群怒吼。
祁星彤躲在程秉臣的懷里,柔弱地笑著。
火是她放的又怎樣?
看,秉臣哥還是選擇救她。
看,爸媽永遠(yuǎn)站在她這邊。
那些指責(zé)她的人,根本傷不到她分毫。
程秉臣被祁父祁母強硬地帶回了祁家。
祁星彤受了“驚嚇”,更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guān)注和呵護。
唯一讓她不開心的是,程秉臣一定要為祁心漾大辦葬禮。
“彤彤,心漾是我的妻子,還是因為你才沒能活著出來,你必須記住?!?/p>
他難得用這么嚴(yán)肅的語氣跟祁星彤說話。
“我知道的,秉臣哥?!?/p>
祁星彤小臉緊皺。
她當(dāng)然不想給祁心漾辦葬禮,也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
按照程家的規(guī)矩,家里有喪事,三年內(nèi)不能有喜事。
那樣她還能嫁給程秉臣嗎!
想到這里,她越發(fā)憤恨自己的這個姐姐。
從小到大,雖然有父母處處護著自己,但是祁星彤卻不得不承認(rèn),祁心漾什么都做得比她好。
當(dāng)她還因為學(xué)舞喊苦喊累的時候,祁心漾已經(jīng)能夠獨自登臺表演。
羨慕慢慢變成了嫉恨。
祁星彤渴望祁心漾擁有的一切,并且發(fā)現(xiàn)只要自己撒撒嬌,父母就能夠為她奪過來。
不管是八歲,還是如今記憶里永遠(yuǎn)停留的十八歲。
芭蕾舞是,程秉臣是。
她恨恨地想,沒關(guān)系,她可以等。
反正祁心漾已經(jīng)死了,秉臣哥哥遲早是她的。
程秉臣執(zhí)意為祁心漾舉辦了隆重的葬禮。
葬禮肅穆哀傷,程秉臣一身黑衣,站在祁心漾的遺像前,久久沉默。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祁星彤穿著素凈,站在他身邊,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哀戚,心里卻厭煩透頂。
父母仔細(xì)叮囑她要把表面功夫做好。
可是父母自己卻都沒有出席親生女兒的葬禮。
葬禮結(jié)束,祁星彤迫不及待地投入了舞團的排練。
她頂著“祁心漾妹妹”和“程總未婚妻”的光環(huán),理所當(dāng)然地占據(jù)了主舞的位置。
然而,她的舞技生疏僵硬,連最基本的旋轉(zhuǎn)都頻頻出錯。
排練一次次被打斷。
“停。祁小姐,這個動作不對!發(fā)力點錯了!”
編導(dǎo)忍無可忍地喊停。
“腿,腿抬高!軟綿綿的像什么樣子!”
指導(dǎo)老師語氣嚴(yán)厲。
其他舞伴雖然不敢明說,但眼神里的不耐和鄙夷藏不住。
祁心漾即便當(dāng)時拖著病腿,也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
祁星彤被當(dāng)眾指責(zé),委屈地紅了眼眶。
她立刻撥通了程秉臣的電話,聲音帶著哭腔:“秉臣哥!他們都欺負(fù)我!說我跳得不好,兇我!”
電話那頭的程秉臣剛從一場冗長的會議中脫身,捏著眉心:“彤彤,練舞本來就需要時間,你才剛剛恢復(fù)訓(xùn)練不久......”
祁星彤知道他在這種事情上不會驕縱她,但還是撒嬌:“那個編導(dǎo)和指導(dǎo)老師太討厭了,你把他們換掉。不然我就不練了!“
程秉臣沉默了幾秒。
祁星彤不滿地催促:“秉臣哥!你聽到?jīng)]有?你最疼我的,對不對?”
程秉臣看著落地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前卻莫名浮現(xiàn)出另一幅畫面。
很多年前,祁心漾剛考入舞團,興奮地告訴他這個消息。
他當(dāng)時隨口說:“需要我跟你們團長打聲招呼嗎?”
那個年輕的女孩立刻搖頭,眼神清澈明亮,帶著倔強:“不要!我要靠自己的實力站上去!”
她說到做到,用汗水和傷痛一步步拼到了首席的位置。
那個時候,每天晚上回家她都疲憊不堪。
程秉臣只好替她按摩放松,聽著她分享舞團的趣事。
那是一天中最輕松快樂的時候。
而如今,她不在了。
“秉臣哥?你在聽嗎?”祁星彤的聲音將程秉臣從回憶里拽回。
“彤彤?!背瘫嫉穆曇粲行┢v:“舞團的事,我不好直接插手。”
祁星彤也沒奢望程秉臣會幫她,專業(yè)的事情他向來幫親不幫理。
程秉臣聽著忙音,放下手機,疲憊地靠進(jìn)椅背。
祁心漾那句“靠實力站上去”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祁星彤和祁心漾,是如此不同。
祁星彤在舞團的日子愈發(fā)艱難。
沒有真才實學(xué),也沒有程秉臣無條件地?fù)窝?,她的處境變得尷尬?/p>
指點和批評變成了常態(tài)。
她試圖像以前一樣撒嬌告狀,但程秉臣的反應(yīng)總是淡淡的,甚至有些敷衍。
一次排練后,祁星彤又一次被指導(dǎo)老師當(dāng)眾批評動作拖累整體。
她羞憤難當(dāng),沖出排練廳,正好撞見程秉臣來接她。
“秉臣哥!”祁星彤撲進(jìn)他懷里,哭得委屈萬分:“他們都針對我!那個指導(dǎo)老師罵我蠢!你幫我教訓(xùn)他!開除他!”
程秉臣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安撫她。
他輕輕推開她,看著她哭花的臉,聲音低沉:“彤彤,他罵你什么?”
“他罵我蠢!罵我跳得爛!根本比不上......”
祁星彤脫口而出,猛地意識到失言,立刻閉嘴。
“比不上誰?”
祁星彤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隨即惱羞成怒:“你問這個干什么?你到底幫不幫我!”
程秉臣看著她眼底毫不掩飾的驕縱和理所當(dāng)然,再想到那個葬身火海、為了跳舞可以付出一切甚至尊嚴(yán)的身影。
他聲音疲憊:“彤彤,沒有人天生就該為你鋪路。想要站在舞臺上,得靠你自己?!?/p>
祁星彤徹底愣住了,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他。
她精心維持的“十八歲”世界,似乎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痕。
程秉臣沒再說話,轉(zhuǎn)身走向車子。
祁星彤咬唇,猶豫很久,正要跟過去。
身后傳來一個聲音喊住她:“祁小姐想換兩個工作人員還不容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