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乖一點
陽光毒辣,沈家老宅庭院中央,沈念安被兩個傭人粗暴地按跪在地。
粗糙的石板硌得膝蓋生疼,頭頂?shù)牧胰兆茻つw,仿佛要將她體內(nèi)最后一絲水分都蒸干。小腿上包裹的紗布還隱隱透著血色,此刻被粗暴地按在地上,傷口撕裂般的痛楚讓沈念安眼前陣陣發(fā)黑。
陸銘修高大的身影立在廊下的陰影里,逆著光,看不清表情,只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fā)出的冰冷威壓。
沈振國站在一旁,臉色陰沉,沒有開口,沈葉顏則坐在廊下的藤椅上,撐著精致的蕾絲陽傘,慢悠悠地喝著冰鎮(zhèn)果汁,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快意。
“沈家的規(guī)矩,手腳不干凈,就按家法處置?!标戙懶薜穆曇艉翢o溫度,像淬了冰的刀子,“跪滿五個小時,好好反省。”
五個小時?在正午的烈日下?沈念安虛弱地抬起頭,看向陰影里的陸銘修,嘴唇干裂,聲音嘶?。骸拔?.....沒有偷......東西......”
“證據(jù)確鑿,你還敢狡辯!”沈振國厲聲呵斥,似乎想盡快結(jié)束這場鬧劇,“銘修讓你跪就跪!做錯了事就要認罰!”
陸銘修沒有再看她,只冷漠地揮了揮手。
傭人退開幾步,卻像門神一樣守在旁邊,防止她起身或暈倒。
膝蓋下的石板滾燙,傷口被擠壓的痛楚混合著烈日灼燒的眩暈感,一波波沖擊著她的神經(jīng)。喉嚨干得像要冒煙,沈念安的視線開始模糊,周圍的聲音也變得遙遠。
她看到沈葉顏放下果汁,走到陸銘修身邊,嬌聲說著什么,陸銘修微微側(cè)頭聽著。
她看到沈振國不耐煩地踱步,似乎覺得浪費時間。
時間像是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是酷刑。
身體的痛苦尚能忍受,可那被徹底踐踏的尊嚴,那被心愛之人親手推入深淵的絕望,才是真正的凌遲。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念安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向一旁倒去,徹底失去了知覺。
“念安!”陸銘修似乎驚呼了一聲,聲音里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恐慌。
“裝死?”沈葉顏刻薄的聲音響起,“銘修哥,她肯定又在演戲......”
后面的話,沈念安再也聽不見了。
......
再次醒來,還是在醫(yī)院。
沈念安費力地睜開眼皮,她感到渾身無力,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干澀得發(fā)不出聲音,更糟糕的是,小腿的傷口處傳來一陣陣尖銳的痛,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劇烈。
“病人醒了!”護士的聲音響起。
很快,醫(yī)生和護士圍了過來,沈念安這才知道,自己竟然在ICU搶救了一天一夜。
中暑導(dǎo)致多器官功能受損,最致命的是小腿的傷口因為烈日暴曬和延誤處理,引發(fā)了嚴重的感染。
“太危險了,再晚送來一會兒......”醫(yī)生搖著頭,語氣沉重。
病房門被推開,陸銘修走了進來,他看起來有些疲憊,眼底帶著血絲,他揮了揮手,讓醫(yī)生護士先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他們兩人,安靜得只剩下儀器的滴答聲。
陸銘修走到床邊,看著沈念安蒼白到幾乎透明的臉,眉頭緊鎖。
他沉默了片刻后開口:“念安,你醒了就好?!?/p>
陸銘修伸出手,似乎想觸碰沈念安的額頭,卻在半空停住,“你不知道,昨天你倒下的時候......我......”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后怕,“我真的......很心疼?!?/p>
心疼?
沈念安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是他讓她在烈日下罰跪,他現(xiàn)在說心疼?
沈念安只覺得可笑。
陸銘修看著她毫無生氣的樣子,心頭那股莫名的煩躁和恐慌再次涌現(xiàn)。
他討厭這種感覺,討厭她的疏離,他試圖用“補償”來打破這層堅冰。
“別怕,都過去了?!彼ψ屪约旱穆曇袈犉饋砀鼫睾?,“我?guī)闳ヅ馁u會,你喜歡什么,我都給你買。你不是喜歡珠寶嗎?我都給你拍下來?!?/p>
沈念安依舊沉默。
拍賣會?給她買東西?像哄寵物一樣,打一巴掌再給顆糖?她只覺得惡心。
陸銘修似乎把這沉默當成了默認,緊繃的神經(jīng)松了一些,他俯下身,在她耳邊,用一種極其親昵的姿態(tài),低聲說:“乖,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就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