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棘村,那片被血與火浸透的土地,此刻只剩下死寂的風聲嗚咽。夜無峰花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用那雙曾握刀斬殺仇敵、此刻卻沾滿泥土的手,在爺爺那座孤零零的墳塋旁,
親手挖出了一個又一個深坑。小心翼翼地將那些熟悉的面孔,
那些曾經(jīng)鮮活、如今冰冷僵硬的身體,一具一具,放入坑中。
張大娘、劉嬸、張大爺、小石頭、狗娃子……還有老村長石根爺爺。每一個名字,
都像一把鈍刀在他心頭反復切割。他用粗糙的木板,歪歪扭扭地刻下他們的名字,
插在每一座新起的墳頭前。最后,他將石根爺爺安葬在爺爺墳塋的緊鄰處。兩位老人,
一個給了他最初的庇護與親情,一個給了他一個村莊的接納與溫暖。
夜無峰跪在爺爺和鄉(xiāng)親們的墳前,沒有言語。只有壓抑到極致的沉默,如同沉重的鉛塊,
壓在每個人的墳頭。他重重地磕了三個頭,額頭抵在冰冷的沙土上,久久沒有抬起。
再抬頭時,額上沾著灰黃的泥土,眼中干澀,卻再無淚水。那猩紅的暴戾已然褪去,
只剩下一種深沉的、如同荒漠本身般的枯寂與蒼涼?!盃敔敚?/p>
鄉(xiāng)親們……”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在空曠的墳地間回蕩,“我……要走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了?!彼nD了一下,仿佛在積蓄力量,
也仿佛在向這片埋葬了所有親情的土地做最后的告別。“野狼幫……已經(jīng)沒了。他們的血,
祭奠了你們的魂。安息吧?!闭f完這句話,他再次沉默下來,就那么靜靜地跪著。
風卷起沙塵,掠過一座座新墳,掠過他沾滿泥土的衣襟和頭發(fā)。時間仿佛凝固,
只有夕陽的余暉將他和這片墳塋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不知過了多久,
當最后一縷殘陽也沉入地平線,黑暗開始籠罩大地時,夜無峰才緩緩站起身。
膝蓋因為長跪而有些僵硬麻木,但他毫不在意。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這片沉默的墳地,
仿佛要將每一座墳、每一塊簡陋的木牌都刻進靈魂深處。然后,他轉(zhuǎn)過身,不再回頭。
“大塊頭,”他對著空氣低喚一聲。一道白光閃過,
神駿卻帶著一絲擔憂的大白虎出現(xiàn)在他身側(cè)。夜無峰伸出手,
用力揉了揉它鋼針般堅硬的鬃毛,聲音帶著一種深深的疲憊與孤寂,“走吧。
我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只剩下你,和天老了。
”一聲悠長的、仿佛承載了整個荒漠重量的嘆息,從他胸腔中緩緩吐出,
消散在漸起的夜風中。一人一虎,踏著星光,離開了這片承載著無盡悲痛與短暫溫暖的故土,
身影漸漸消失在茫茫大漠的夜色里?!瓟?shù)日后,
一座由巨大黑色巖石壘砌而成的、粗獷而堅固的城鎮(zhèn)輪廓,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
這便是方圓數(shù)百里內(nèi),荒漠邊緣最大的聚居地——**黑石鎮(zhèn)**。靠近鎮(zhèn)子,
喧囂的人聲、牲畜的嘶鳴、以及各種混雜的氣味便撲面而來,與荒漠的死寂形成鮮明對比。
夜無峰在鎮(zhèn)外尋了個僻靜處,意念溝通天矩樞:“天老,大塊頭目標太大,
先讓它進去待會兒?!?一道柔和白光籠罩住有些不情愿的大白虎,它龐大的身軀瞬間消失。
夜無峰獨自一人走向那高大的黑色城門。
守門的衛(wèi)兵只是隨意掃了一眼他風塵仆仆、略顯破舊的麻布衣衫,便不耐煩地揮手放行,
顯然對這種獨自穿行荒漠的旅人見怪不怪。踏入城門,夜無峰的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
他的眼睛,如同初生的嬰孩,帶著純粹的好奇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打量著這個對他而言完全陌生的世界。街道不算寬闊,但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穿著各異的人們在塵土飛揚的街道上穿梭:扛著沉重貨物的苦力,吆喝著的小販,
牽著馱獸的商人,還有挎著刀劍、眼神警惕的傭兵或冒險者。街道兩旁是鱗次櫛比的店鋪。
鐵匠鋪里傳來叮叮當當?shù)拇蜩F聲,